人烟稀少的地方本就静谧,开始还能听见身后鬼婴的啼哭,跑了一阵之后,一路就只剩三人奔跑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四周的草丛里连虫鸣都没有。
天空散着一片薄云,隐约有星光从云层中洒下,勉强照亮漆黑的小路,不至于让他们跑得太过艰难。
直至跑进树林,遮天蔽日的树荫终于将唯一的光线全部隔离,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三人才逐渐放慢脚步。
背后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三人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们继续摸黑往前走,柳忆不安地问:“这里会不会有鬼呀?”
“放心吧,不会。”沐秋白胸有成竹地说。
“你怎么知道?”柳忆又问。
沐秋白说:“猜的。”
柳忆:“……”
“我们去村里要找什么吗?”这次柳忆没问沐秋白,而是转向了最先提议去村里的郁钦。
这一路郁钦的注意力除了警戒四周,其余的都放在了沐秋白牵着自己的手上,他握的那么紧,就像是怕一放松自己就会消失一样,途中好几次郁钦都想要挣脱,可身体却像贪恋着那久违的温度一般,违拗着他的意志,搅得他心神不宁,哪有空想其他的,于是是言简意赅道:“不知道。”
柳忆:“……”
她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两人靠谱!在现在这种生死关头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别担心,总不会有比面对满屋子牙尖嘴利的小怪物更麻烦的事了。”沐秋白安慰她。
柳忆:“…………”flag不要乱立啊!更担心了好嘛!!
没过多久,三人终于平安地穿过了树林,不远处的荒村坐落在一片夜色中,残垣断壁在朦胧的星光下影影绰绰,寂静得诡异。
柳忆松了口气,抬头往村里一瞥,下一秒便满脸惊恐地捂住了嘴。
她看见离她最近的一间破屋的院子里正站着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头发很短,他双目平视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五官,身上穿着样式老旧的背心长裤,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裸露的皮肤泛着一种带死气的青白,最重要的是,男人没有脚,裤腿下空荡荡一片——他是飘在空中的!
“沐沐沐……”柳忆紧紧抓住沐秋白衣袖,整个人像是突然转到了震动模式,上下牙直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男鬼的院子是进村的必经之路。
“嘘……”沐秋白松开郁钦,安慰地拍拍柳忆的手,小声道,“别紧张,小心点,我们慢慢过去。”
郁钦忽然感觉有些不爽,第一次觉得这个胆小还话多的姑娘有点烦人。
不过柳忆此时却是顾不上其他的了,她生平第一次“如愿以偿”见到了鬼,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
三人谨慎地靠近那个破败的小院,一边警惕地盯着那个男人的鬼魂,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他院前走了过去。
所幸男鬼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直到三人离开,他还是保持着那个直视前方的姿势站着,就像一道全息投影。
他们有惊无险地走过男人的院子,却又被随后的景象惊到了。
只见所见之处,几乎所有荒废的院子里都站着一个或多个鬼魂,它们无一例外都是成年男性,和最初看见的鬼魂一样,全都衣着老旧,浑身湿哒哒地直视前方,五官模糊,神情木然,一动不动。
即使暂时没有攻击他们,在大晚上看见这样的景象也着实令人惊悚。
“这到底是……”柳忆嘴里机关枪似得吐出一连串疑问,“这些人……鬼……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村里的人都死了?可是怎么只有男的?其他人呢?”
没有人回答她,郁钦和沐秋白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沐秋白想了想说:“走,去广场看看。”
三人凭着上次的记忆,穿过一排排鬼气森森的房屋,终于来到了村委会前的广场。
没想到这次居中的会议室里居然隐隐有光从脏兮兮的窗户透露出来。
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会议室,沐秋白发现门上的锁居然被打开了,整个门此刻都是虚掩的。
会议室里还通着电,不过里面的灯泡大多已经坏了,就剩下一头一尾两个,不知是接触不良还是用的时间太久,光线也不那么亮了,昏昏沉沉的。
透过门缝,沐秋白看见前天下午他们追过的那个老头正趴在一张桌子上好像在画着什么,桌上还散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蜡笔,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
见没有危险,沐秋白便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人被开门声惊动,猛地从座位上抬起头,看见三个陌生人,他就像一只惊弓之鸟,下意识就想往外跑,可门已经被三人堵住了,他慌乱地左顾右盼了一番,最后居然跳起来想要撞窗户。
沐秋白自觉也算是长得人模人样,不明白为什么老人见到他们却像见了鬼一样害怕,忙冲过去把老人拉住,免得他真一下把自己一把老骨头给撞散架喽。
沐秋白熟练地在脸上挂上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尽量放轻声音安慰道:“老爷子,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没想到这次老人反应更大了,他一边惊恐地大叫,一边死命挣扎,沐秋白反应不急被他挣脱,接着那个老人一溜烟就躲进了墙角,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嘴里还不停嘟哝着什么。
沐秋白想听清楚他到底在念叨什么,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离老人足够近了,他才隐约听见老人一直在重复什么“对不起”、“饶了我”之类的话,那种神情和动作,俨然可以看出他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一个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的老疯子。
沐秋白回身,对郁钦和柳忆遗憾地耸了耸肩。
“我记得刚才看见他好像在画什么东西。”柳忆说着走到老人刚坐过的那张桌子旁,果然在桌上看见了一个图画本。
郁钦和沐秋白也走了过去,沐秋白拿起图画本翻了翻,图画本很薄,后面只剩几张空白,前面几乎都画满了,每页都有一幅画,画着一些人和物,不过人物线条极其简单,和大部分幼儿园小朋友的水平差不多——头发长的是女人,短的是男人,矮的是小孩,有皱纹的是老人。
虽然线条简单,但每个人身上的衣服却是用不同蜡笔上了色的,倒是为这些潦草的画中人添加了一种辨识度。
沐秋白先是随意地翻看了几张,但很快他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画的神情也越来越认真,连旁边的郁钦脸上都罕见地浮现出凝重的神态。
柳忆在一旁看得纳闷,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些画有问题?”
沐秋白抬起头说:“这些画连在一起,似乎是在讲一个故事。”
柳忆疑惑地探头去看,刚好看见最后一张,也就是他们进来之前老人在画的那张,画面里有几栋房子,有些女人和小孩在房子里跑,后面追着一些白色的团子,还有些人被白色团子扑倒在地,也许是因为画还没画完,所以看起来怪怪的。
柳忆一脸茫然地在面色同样沉重得沐秋白和郁钦之间徘徊,于是沐秋白又把图画本往前翻了翻,把另一副画递给柳忆看。
这次的柳忆看懂了,画里面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而那两个男人则在从女人手里抢过一个襁褓,襁褓里还有个嚎啕大哭的婴儿。
虽然画面粗糙,但奇怪的是柳忆居然透过这些简单的线条,看出了周围人的冷漠,男人的凶残和女人伤心欲绝的无助。
柳忆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憋闷的不安,却一时间又抓不住头绪:“这……这是什么意思?”
沐秋白指了指中间的那个女人,问:“你就不觉得她看起来很眼熟吗?”
柳忆再次看向画中的女人,她的头发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是一把乱糟糟的黑色线条,而是一个缀在脑后的黑色圆球,看上去就像一个挽得一丝不苟的髻,身上还穿着一件墨绿色,既不像裙子也不像裤子的桶状衣服。
柳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知道了,是那个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