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赶过来之前,温若桦先赶到?了医院,他到?的时?候,老虞还在重?症监护室昏迷着,木白和其他人都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着。
温若桦带来了一些饭菜,但没有人有胃口吃,他只好拿出一份走到?了木白旁边。
走廊光线不是特别亮,来来回回的有不少人走动,但就是安静的让人有近乎窒息之感。温若桦坐到?木白旁边,他看到?她?原本圆润的小脸似乎消瘦了许多。
“吃一点吧,叔叔醒过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他轻轻捏着木白的手?安抚着。
木白没有说?话,侧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轻微的一下又一下的耸动着。
过了一会儿,温若桦感觉到?身前的人慢慢停住了抽泣,他以为木白已经哭睡着了,刚要扶起她?把?外套给她?披上的时?候就听见?木白说?:“我应该经常给他打电话提醒他的。”
温若桦轻柔的顺着木白的后背,说?:“这不是你的错,人都是要经历一些考验才算长大的。老虞也需要长大,等到?这些事过去了,一切都会更好。”
这个时?候,荔枝也赶了过来,她?看到?木白身边的温若桦,便径直走到?了虞木亦旁边。
荔枝拉着虞木亦的胳膊往楼道?里走,她?推开楼道?沉重?的防火门?,把?虞木亦推进去然后自己侧身走了过去。
虞木亦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开始抽,荔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抢过去放到?了自己的口中,一串白色的烟雾从荔枝口中喷出,荔枝掸了掸烟灰,说?:“听木白说?你要自己退役?”
虞木亦又拿起一根烟自己点了起来,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声音带着疲惫和嘶哑,“我不能让我爸再这样一次。”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荔枝手?里的烟抽完了,她?把?烟蒂扔到?地上踩了碾了一碾,语气平淡的说?:“虞木亦你真是个混蛋。”
虞木亦抬起头看着荔枝,似乎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混蛋,荔枝又说?:“你一个人做完所有的决定?,有问过别人的意见?吗?”
虞木亦眉头轻皱起,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不说?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忧郁的深沉气质,荔枝把?地上的烟灰踢了踢,对上虞木亦的眼?睛,“那天晚上以后你为什么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虞木亦有些错愕,他眼?神开始慌乱起来,“那天我们都喝多了,我以为你是…..”
“你问都没有问过我,凭什么就替我认为了?”荔枝的声音很大,荡在空旷的楼道?里来回回响。
“所以问一下其他人,有的时?候不是非要有人牺牲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荔枝和虞木亦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木白敏锐的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了些变化,但她?心里焦虑,也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些。
这时?,老虞在的ICU突然传出报警声,几名医生护士听到?声音立即跑进去再次将老虞推到?了抢救室。
木白紧紧抓着温若桦的手?望着手?术室,眼?里是熬干的血丝,温若桦不停的告诉她?:“没事的没事的。”
老虞被从抢救室推出来,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手?术很成功,医生告知老虞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在二十四个小时?内醒过来就会暂时?没事了。
所有的人重?重?的舒了口气,木白走到?加护病房前,看着双眼?紧闭着的老虞,眼?泪再次啪嗒掉下来。呼吸罩上的蒸汽示意着老虞的生命还在平稳的继续着,她?想?,肯定?是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送回了她?深爱的老虞。
早上七点钟,汪指导打来了电话问老虞的情况,木白告诉她?老虞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汪指导那边也松了口气,“那你今天好好陪老虞吧,等他醒了你再来训练。”
虽然知道?汪指导看不见?,木白还是拿着手?机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过早饭就去训练。”
老虞创业的第五年?生意受挫,需要拓展国外业务才能生存下去,他一个人跑去葡萄牙,一年?的时?间从简单的音节学?习成为了完全无障碍的葡语交流互通。如果说?从老虞身上继承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韧性了。
一旦目标确立,不做到?最好决不放弃。
木白去基地训练,温若桦留在了医院。
老虞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钟,虞木秋回家喂兜兜,木白妈妈和虞木亦去楼下买饭,病房里只有温若桦一个人。
温若桦正翻着床头的杂志,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温先生。”老虞的声音微弱,但能听出已经在慢慢恢复生气,“我叫你若桦可以吗?”
温若桦忙放下杂志疾步到?病床前,“叔叔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老虞费力的抬起手?摆了摆说?:“先别叫,我有话要对你说?。”
温若桦听老虞的话停了动作,坐回了床前,“叔叔您说?,我听着。”
老虞探寻着找到?温若桦的手?后拍了一下,说?:“当初在给三个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就以木为准,楸、栾、柏,我希望他们能成为像树木般独当一面又刚直不阿的人,但只对于木白,我希望她?这一生就算没有作为也好,可以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木白脾气你也知道?,只要去做就一定?会做好,所以她?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些年?也落下了不少的伤病。我啊,以前总感觉自己还能再活个几十年?,什么事都能照拂她?一下。”
“可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我也算明?白了,孩子?们总会有他们的人生,也会有陪着他们度过这一生的伴侣,我总有一天会不在的,所以若桦,”老虞拉过温若桦的手?,“我们木白我就交给你了,她?虽然看起来比谁都坚强懂事,其实单纯脆弱的很,我今天厚着脸皮请你以后凡事多让着她?点,你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温若桦眼?眶带了雾水,他明?白面前这个男人这几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他顽强奋战了一生,却输给了病痛,不得不把?自己的宝贝交给另外一个人。
但他不会让他的交代落空,这是他原本就要做得事。
温若桦重?重?点头,“我会好好照顾木白的,叔叔。”
晚上七点半,木白训练结束来到?医院,看到?一家人正围着老虞的病床聊天,项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其他人都在笑,温若桦也跟着在一边低声笑着,场面美好温馨的不像样子?。
木白走过去笑着问:“在说?什么呢?”
虞木秋招招手?让木白坐过来,说?道?:“项项刚才问,他长大了能不能和小姨的宝宝结婚,说?他小姨夫好看宝宝肯定?也好看。”
木白轻轻敲了一下项项的脑袋,说?:“小姨就不好看吗?”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脸倏然变热,抬眼?看过去,温若桦正坐在一边抿嘴笑,睫毛随着动作轻颤着。
木白半嗔一声:“不和你们说?了。”然后走到?老虞的床边坐下,“老虞,看你这样子?,是已经没事啦?”
老虞半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荔枝刚削好的苹果在吃,木白过来后他把?苹果放下说?:“我还没看到?你结婚呢,怎么可能有事。”
后来不知谁提起公司的事,荔枝看了一眼?虞木亦,虞木亦低声说?:“我打算这场比赛结束接管公司的事。”
老虞原本笑着的脸蓦的拉了下来,“你接管个屁的公司,我看你就是不想?游泳给自己找借口,你一天生意都没做过,要把?你老子?的产业拖垮吗?”
虞木亦闷着头说?:“我会学?,实在不行你教我,反正你不能再回公司了。”
老虞刚要说?什么,突然被一声钝钝的响声打断,虞木亦揉着脑袋看着虞木秋,说?:“老姐,你这个手?劲是练过的吧?”
虞木秋白了他一眼?,说?:“怎么你就要退役了,你才多大啊,真当家里没大人了是吧?”她?清了清嗓子?,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宣布一样,站起身来,“你老姐我这四年?的商科你当我是白学?的么?”
虞木秋家庭主妇做的太久,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她?也曾是国内顶级大学?的金融管理毕业的学?生了。
“那项项和兜兜怎么办?”木白问。
虞木秋云淡风轻道?:“项项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兜兜有我婆婆顾着,这都是小事儿。”
没有什么正式的讨论,这件事也就这么暂时?定?下了,晚上虞木秋临回家前木白叫住她?,把?她?拉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旁边。
“姐,你有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么?”
“从前有,但现在只想?让家里人过得开心一点。”虞木秋并没有看着木白说?这句话,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空中,如同她?的话一样。
木白大概能猜到?虞木秋从前想?做的事是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她?认知中的虞木秋,一生执着坚定?,虞家的孩子?都这样,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但虞木秋在执着的同时?却也在不停的妥协。
她?的坚持妥协了自己的爱情,她?与生俱来的病症也妥协了她?的职业。
木白一直认为,在虞家的三个孩子?中,虞木秋才是那个运动天赋最高的一个。她?五六岁的时?候抱着排球在后院扔着玩,掉在地上后虞木秋捡起来随意的抛着,一直到?她?累到?汗像雨水一样往下流,球都没有掉。
老虞也说?过,无论是身体协调度,还是反应机敏、动作完成度方面,虞木秋都是个打排球的好苗子?,但是就像刚才说?的,她?太容易累了。
虞木秋的那种累不是木白那样休息一下就能继续的累,她?是病理性的,先天性的病症让她?无法长时?间剧烈运动,稍一运动心脏就会给予激烈的反应。
虽然治疗及时?,幼时?就有的病还是拖延了她?的成长,一直到?十七八岁,虞木秋才长到?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连自由人的标准都达不到?。
只是虞木秋看起来很随性,不能打球就好好学?习,照样每天过的很精彩。
虞木秋从没抱怨过什么,木白却总觉得她?好像不是真的如她?看起来这么开心。
她?又想?起了何维也,木白问虞木秋:“你有后悔过吗?”
虞木秋这次没有逃避木白的直视,她?轻轻笑了一下,说?:“人若想?过好这一生,首先就要学?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虞木秋的话像朵烟花绽在了木白的心上,她?细细品着这句话,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突然觉得,虞木秋从来没有在妥协,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式,让原本有遗憾的一切变得完美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到,我当初本来想要把老虞写走呢。。。。对不起
另外,“才长到一米七”这个说法是不是。。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