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的其他人眼里,那恐怖的怪物刚从海底露出犄角和瞳孔,就消失在虚空之中。
仿佛是一场幻觉。
*
俊美的青年手肘微弯，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黑色风衣的领口,衣身自肩头坠下,伴随着踏空而行的气流在身后荡起。
绯红刺绣衬衣的衣领装饰着银质恶魔纹章,深黑绸缎马甲上流淌着冰冷的天光，长腿裹在漆黑的裤管里,黑色雕花皮鞋显得浮夸而华丽。
半长的黑发随意散在颊边,衬得面容越发苍白。红眸邪异而深邃,眼周氤氲着黑色的浓雾。
图拉弭斯抬起另一只手,将脸颊上半长的黑色发丝抚向脑后,骷髅耳钉倒映出灰白的天光。那张和神一样俊美的脸上，薄唇轻轻朝一边扬起。
如此中二的打扮,果然很有恶魔的风格呢——
赫卡丝看了一眼，眸光又转回把她抱在怀里的萨契狄斯脸上。
丝绸礼帽的帽檐下,绿眸沉在阴影里,显得美丽而深幽。
不提外表,那位恶魔的气息也让她有些不安。
鲜血与火焰的气息，仿佛混沌的漩涡,似乎多看一眼就能将人吞噬进去。
图拉弭斯擦着萨契狄斯的肩膀走过，长长的风衣扬起。赫卡丝在萨契狄斯怀中，眼前被一片漆黑笼罩。
*
视野恢复时，少女的眼前骤然一亮。
赫卡丝眯了眯眼睛，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云层之上,却多了不少浮空的华美建筑，以层层曲折的回廊相连。阳光温暖而和煦，透过长着碧色藤条的镂空穹顶洒下。而少女正坐在萨契狄斯的怀里，位于一处镂空建筑里的茶桌旁。
图拉弭斯抱臂倚在一旁的大理石廊柱前，下巴微微抬起，红眸淡漠的从二人身上扫过。
萨契狄斯取下礼帽丢进虚空，以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黑发，拿起鎏金瓷杯，轻轻抿了一口。
赫卡丝注意到，自己身体下面的布料，已经从高档的礼服面料，变成了如夜幕般流淌的法袍。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这让气氛显得有些奇怪。
赫卡丝当然也不会去不长眼的打破沉默，少女百无聊赖的回想起之前记忆的二级法术模型来。
就在这时，图拉弭斯眯了眯眼睛，朝二人走了过来。
萨契狄斯轻轻抿了一口茶。
*
深渊之主身披风衣，一手按在桌沿上，身躯微微俯下。
那对红眸一瞬间离赫卡丝极近。
她似乎可以从中窥见汹涌的岩浆、赤红的鲜血，末日一般的景象。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把鎏金茶杯放回桌面，手臂横在赫卡丝和图拉弭斯的中央。
萨契狄斯弯起唇角，看都没看图拉弭斯一眼。
“你可以回深渊了。”
图拉弭斯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黑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有种惊心的美。
以赫卡丝现在的姿势，只能看到萨契狄斯横在她面前的手臂，和图拉弭斯黑发半遮的高额头。
图拉弭斯歪了歪头，使少女可以看到他的眼睛。
红眸弯成狭长一条，撞入赫卡丝同样绯红的眸中。
“难得降临主物质世界，若没感到愉悦，我可不会离开。”
萨契狄斯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撕开一条空间裂隙。
一条蔓延着星光的触手从一旁的虚空中伸出，提起图拉弭斯的领子将他丢了进去。
气氛重新恢复了宁静。
赫卡丝抬眸看了萨契狄斯一眼，“这是？”
黑发青年抚了抚少女的金发，嗓音温柔：“我可不愿意被打扰。”
他轻轻俯身，吻上了少女的额头。
*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扒着虚空，缓缓伸了出来。
图拉弭斯从虚空裂隙中爬了出来，坐在茶桌上盯着正在亲吻怀中少女的萨契狄斯。
但一位神明显然不会被恶意的视线干扰，唇瓣一路下移，拂过少女微卷的金色眼睫，吻向那玫瑰般的唇瓣。
赫卡丝正沉浸在和萨契狄斯的亲亲中，还没有注意到图拉弭斯的出现。事实上，深渊之主刻意收敛了气息，如果没看到，自然不会察觉到。
而少女面前是萨契狄斯那张极为昳丽的脸。
少女伸出修长纤细的胳臂，勾住萨契狄斯的脖颈，黑发青年亦托起她的后脑，深深吻着。
*
一吻终了，赫卡丝才注意到乖乖坐在茶桌上的图拉弭斯。
此时，少女因为肺活量有限，还在微微的喘.息着，脸颊也有些泛红。
真是糟糕透了。
图拉弭斯的唇角却一寸寸扬起。
赫卡丝忽然意识到，萨契狄斯和祂的化身共享感知。
所以……心情复杂。
赫卡丝谴责的看了萨契狄斯一眼。
“你也不喜欢祂吗？”神用绿眸淡淡瞥了一眼图拉弭斯，话语却是在问怀中的少女。
这……赫卡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少女灵光乍现，振声答道：“我喜欢你！”
*
图拉弭斯抬起红眸，发现本体的耳尖有些泛红。
他有些疑惑。
但随即，深渊之主唇角的笑意更盛。
这可真有趣。
*
赫卡丝看着图拉弭斯不怀好意的笑，和萨契狄斯略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一刻有点难熬。
“我们回去吧，之前的任务还没有调查完。”少女把准备放弃的任务都搬了出来。
萨契狄斯垂眸望了赫卡丝一眼，碧绿的眼眸清澈而缱绻。
“好。这正是……我期待的。”
二人的身影骤然从图拉弭斯面前消失。
*
之前的房间已经退了，萨契狄斯抱着赫卡丝出现在艾维斯去调查过的祭祀现场。
这里是城郊的独栋别墅，周围是阴森的树木，显得气氛诡异。
远处的港口处传来战吼声、枪炮声与厮杀声，人类和精灵的战争并没有因为图拉弭斯的出现而结束。
不过，海妖们已经跟随自己的圣者撤退。在登陆战上，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此，人类还能勉强防守住。
*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赫卡丝从萨契狄斯的怀里跳了下来。
由于战争的到来，这里原本的守卫被临时征调走，空气中一片寂静，带着潮湿的植物气息和淡淡的腥味。
望着被缠了好几圈铁丝网的大门，赫卡丝正思考着怎么不破坏现场进去。
这个时候，二人面前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个颀长而挺拔的影子。他侧过半张脸，朝赫卡丝扬起唇角。
那笑容美得不似人类。
图拉弭斯迈开长腿走到门前，用手抓住铁丝，姿态随意的扯了一下。
整个门连同铁丝网都倒塌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图拉弭斯双手插兜，轻轻一个后跳，出现在赫卡丝的身边。
他朝少女扬了扬眉毛，“请进，美丽的小姐。”
赫卡丝站在神和化身之间，恨不得立刻摆脱这尴尬的状况。于是少女在给自己上了几个防御法术后，率先迈步走进了别墅。
别墅的花园里十分安静，还有蝴蝶轻轻飞过。
赫卡丝穿过花园，绕过喷水池，走到鎏金的别墅门前。
少女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入目可见的是邪恶的祭祀现场。为了保证案发现场的完整性，这里用魔法进行了封印。
六个失去内脏的躯体匍匐在诡异的法阵上。他们的头颅朝向一个方向。
而那个方向有一扇门。
因为所信仰的神就在身旁，赫卡丝决定头铁。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少女压低的步伐声回荡在空荡的别墅里。
少女刚走到门前，门上忽然张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赫卡丝吓得捂住嘴后退了一步。
但少女随即注意到，这是个恶作剧。
似乎是踩到地砖，引发了门上的小机关。
那只眼睛虽然丑陋，却也是画出来的。
赫卡丝用“法师之手”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漆黑甬道。
赫卡丝回眸，似乎想征求萨契狄斯的意见。
但少女忽然发现，萨契狄斯消失了。
同样消失的还有图拉弭斯。
少女果断的回头就跑。
但是，来的时候那扇门，也变成了漆黑的甬道。
赫卡丝跑到窗边，准备破窗而出。
却发现这些窗户和刚才看到的眼睛一样，只是一幅幅画。
她一扇扇窗户检查，每一次都更失望一分。
接着，少女又尝试用魔法直接攻击墙壁。
只打下来一层灰。
赫卡丝轻叹一声，看了一眼诡异的法阵，手按胸口，朝萨契狄斯祈祷起来。
“苏醒于混沌的造物者……”
少女一连祈祷了好几遍，却没有神回答。
*
无奈之下，赫卡丝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匕首，向画有眼睛的那扇门后的甬道走去。
即便周围一片漆黑，拥有“黑暗视觉”的她，仍不会错过任何细节。
前方的转弯处有一个尸体。
腥臭味钻入赫卡丝的鼻孔。
尸体上爬满了蛆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看骨架大概是个男人。
男人的掌骨里似乎紧紧攥着一样东西。
赫卡丝走到近前，发现上面写着：
【律师证】
【艾维斯·托雷】
少女观察了一下周围，取出魔法水晶球记录下此刻的影像，这是日后的调查报告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完成记录之后，她走到拐角处，望着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陷入了纠结之中。
已经找到了艾维斯的尸体，再往前没有任何意义。
赫卡丝一点都不好奇。
只是……萨契狄斯听到了祈祷，为什么不回应她？
还是说祂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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