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郑博书有些着急地脱口而出。
“嗯…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前年九月。”
郑博书心里涨涨地泛着酸水，又感叹果然他的叶子很受欢迎。
柏烨感受到了身边的人忽然沉默，疑惑地仰起头，“怎么了？唉，说起来还是我的黑历史。”
“黑历史？”
“嗯，也就三周吧，就被甩了，还是当面被绿的那种……”
高一刚入学的柏烨凭着超高的颜值，在开学典礼当天就火了。
原因特别简单，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十几个飘红的帖子刷屏柏烨他们高中贴吧。
内容无一不是询问这个颜值逆天的小学弟是几班的、叫什么云云。
于是就涌现了一批热心市民提供线索，终于在开学第一节课的课间，出现了好事小分队挤占五班前后门的盛况。
要说人红是非多，有好事，也有坏事。
对柏烨来说，大概是在刚刚发现自己爸爸以前做过的那些破事心情极度低落的时候，有很多很多人围着他说话，让他没法成为一个自闭少年。
坏事嘛，就是女生居多。
倒不是柏烨不喜欢女孩子，只是这些女生那种抱着目的来搭讪的感觉，让柏烨不是很舒服。
在连续一周中午被各种方式围观、递情书之后，柏烨毅然决然加入了广播站——整个中午都可以不受干扰呆在小小录音间。
而那位前女友，正是广播站站长，被称为校花的高二学姐。
这学姐也是个人才，别出心裁地说自己给柏烨点播了一首《有点甜》，几乎是在全校同学的见证下跟柏烨表白了——
“虽然不是现摘的苹果，但还是挺甜的。”学姐唱完第一句之后毫无征兆地把一个苹果放在了柏烨手里。
年少无知的柏烨见过递情书的，见过网上告白的，见过送各种礼物的，甚至胆大点的当面表白，柏烨都拒绝了。
唯独没见过当着全校的面这么大张旗鼓的。
午间的广播还回荡着学姐甜美的嗓音——
“……用时间，去思念，爱情有点甜，这心愿，不会变，爱情有点甜……”
终于在唱到最后一段的时候，柏烨跟着唱到：“爱要精心来雕刻，我是米开朗基罗，用心刻画最幸福的风格……”
学姐似乎毫不意外，对着柏烨俏皮一眨眼，对着麦克：“请多指教~”
“唉，也没见过这么郑重的，都不好意思拒绝，对面还是校花……”柏烨不太好意思地从郑博书怀里挪开，趴在了桌子上。
因为下巴住在了胳膊上，柏烨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说是交往，其实交流也就只有在广播站的约会，那时候我好像真的听内向的，也不怎么说话。”
“结果交往第三周，有一次学姐东西落在广播站了，我下课给她送去的时候看到一个学长拉着她的手进了水房……”柏烨撇撇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唔，也就是那个时候吧，撞破他们接吻的场景，我发现我一点都没生气，好像那个主角不是我女朋友一样……唉，小树你这什么眼神？”
郑博书那五味杂陈的心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甚至心里都不知道该庆幸柏烨没喜欢对方，还是该吃醋这么多人追他，或者心疼柏烨亲眼看见对方出轨，抑或是吐槽不喜欢居然还在一起好几周。
有一丝清明在郑博书脑中闪过，他迅速捕捉到了重点，“呃…她出轨，你被甩？”
“啊啊啊啊啊……”柏烨自暴自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憋憋屈屈地不想说话。
郑博书：“？”
被人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了半天的柏烨放弃抵抗，“我说我想给漂亮姐姐留点面子，没当面戳穿，她也不知道我撞见了，你信吗？”
“……信。”郑博书微微沉默，随即笃定地回答。
柏烨被郑博书这认真又信任的眼神逗乐了，心里那点委屈也不见了，“哈哈哈，小树你这样不行，我要是把你卖了，你是不还会帮我数钱啊！
唉，我刚刚说的没去戳穿是真的，当时就有点意外原来喜欢这种感情可以这么脆弱，忽然就想知道当年我妈撞见我爸和那个阿姨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郑博书脸色暗了暗，十分自责自己好奇问了这个问题。
“啊？对不起什么？”柏烨一脸疑惑地看着郑博书那张欲言又止的脸，忽然开了窍，“不是…我真没伤心，也没触景生情。”
郑博书那表情越来越愧疚，柏烨连忙解释，“唉，真的，我妈撞见那时候我太小了，而且也过去太久了，我对那个男人做的事不想再说什么，而且也没那么多想法。
就是想到我妈当时又哭又动手，而我是直接看到现场竟然毫无波澜，首先意识到的其实是我可能对学姐没什么感情。”
“唔，要说毫无波澜也不全是，我这个正牌男朋友居然交往三周，最亲密的就是学姐拉过我的手，而那个还没我帅的学长居然都亲了学姐！”
郑博书被最后一句噎了一下，心里那点愧疚忽然就没了，“所以你被横刀夺爱了？”
“唉，也不是，就是学姐后来跟我说我太闷了，扭扭捏捏不主动，还不爱说话，就把我甩了……”柏烨又趴回了胳膊上。
郑博书对于柏烨因为太闷被甩实在不敢苟同，“…你…太闷？”
“现在是好多了吧，或者说托她的福，之后我自己也发现渐渐就不闷了，或者是因为我开始在网上配音唱歌，才渐渐话多了。”
“在哪里配音唱歌？”
“微博，我们互关一下吧！”
两人关注完微博还顺便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时服务生端着小餐盘走了过来。
“先生，请问哪位过生日？”
郑博书用眼神示意，服务生了然，在柏烨面前放下了一碗长寿面，还真切地祝了一句生日快乐。
“……这”柏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看面条看看郑博书。
郑博书轻轻勾勾嘴角，“刚刚悄悄给大堂经理发的信息，趁热吃吧，还特意让他们加了一个溏心蛋。”
柏烨看着这碗简简单单的长寿面，一颗溏心蛋配几片油菜叶，竟然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上一次吃长寿面是什么时候了呢？大概十多年前吧。
鱼头汤下边一直有小蜡烛加热，倒是一直热乎乎的，两人收敛了情绪专注吃完了饭。
“走，带你去吃芒果慕斯。”郑博书故作自然地拦着柏烨肩头。
两人到了蛋糕店，发现了半成品的慕斯蛋糕，说是半成品，其实就差上边的装饰没做了。
柏烨疑惑地看了郑博书一眼，而对方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刚刚联系大堂经理的时候，不会也联系了蛋糕店吧？”柏烨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郑博书不置可否，“这家是DIY蛋糕店，不过这个时间再自己做，恐怕今晚就吃不上了，我就让店主提前准备了一下。”
柏烨感觉到一股暖流袭上心头，好久没人这么关照自己了，或者说从记事起，好像没有人这么周到地为自己考虑。
柏烨要来了装裱奶油，在蛋糕上画着画，郑博书则在巧克力牌上用果酱挤出了“叶子生日快乐”的字样。
“这图案…”等柏烨完工，郑博书不由惊叹柏烨的绘画能力。
淡黄色的蛋糕表层画了一棵树，几片叶子飘落，小板凳上有两个少年的背影，四周是装裱的花样，虽然寥寥几笔，但却十分形象又好看。
“哈哈，我画画还是不错的，不过用奶油画还是第一次。”柏烨冲着郑博书眨眨眼，那神态分明在暗示着“小树，快夸我！”
郑博书了然，毫不吝啬地夸了柏烨一番，弄得柏烨倒不好意思起来。
柏烨难得不自然地咳了一下，“那什么，一直在说我，说说你呗。”
“嗯…想听什么？”
柏烨一边给蛋糕做最后的点缀，一边随口念叨：“在哪上学，家住哪，有什么爱好，家里几口人，以后想做什么……”
“噗…”郑博书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叶子这是在查户口吗？”
“呃…”柏烨噎了一下，正要辩解。
郑博书却毫不在意地一一回答，“今年高三但是现在已经保送了B大，家在雅园别墅区，今天来这边是来收房租的，爱好还真没有，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哥哥。”
“等会！你让我缓缓…”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柏烨被惊得不知从何说起。
郑博书起身把蜡烛摆好，正要去借打火机的时候，神色复杂的柏烨终于开了口，“你是电视剧男主穿越出来了吗？”
郑博书：“？”
只看过英剧美剧的郑博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就是电视剧男主。
“就是…呃…一出生就是豪门二少爷，不用卷入商业漩涡，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人生顺风顺水还外加双商奇高，年纪轻轻就独闯出一番天地…”
柏烨砸吧嘴，带着诡异的口气补充道，“家族为了商业发展早早给二少爷定下了少奶奶，可惜小少爷是个有情的，偏偏喜欢了一个丑小鸭。”
不知从何吐槽的郑博书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要翻白眼，“可是丑小鸭本来就是白天鹅。”
“？”柏烨没想到槽点竟然在这里，“所以真的是这个剧情？？？”
“当然不是！”郑博书有点激动，暗暗稳了稳心神，刚刚竟然想的是叶子本身就是白天鹅，明明就跟自己门当户对……
“哦，好吧。”柏烨收敛了一下自己的幻想，暗自笑了笑自己被那些脑残电视剧带跑偏的脑洞。
“真的没有什么少奶奶，我们家…嗯，都很照顾我。”郑博书怕被误会，连忙又解释了一下。
“哈哈哈，这么在意这个啊，我就那么一说，电视剧都这么演的。”柏烨无辜地笑了出来，看着郑博书一脸正经地解释的委屈样子，大有笑岔气的趋势。
郑博书脸有点红，为了缓解尴尬，连忙搜寻着话题，试图转移柏烨的注意力，“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柏烨果然不笑了，不过这个转变有点突然，就像没有转场的视频一样，上一秒还是戏剧，下一秒忽然就是悲剧了。
柏烨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随即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想过考哪里吗？”郑博书试探地问。
空气安静极了，就在郑博书想要找个话题打岔的时候，柏烨开了口，“我啊，以前就想着好好学习，所有人都会高兴…
后来知道了那些破事，我就觉得以前努力考第一，那么期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再后来接触了配音圈子，忽然觉得这才是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那…以后就把爱好当作职业吗？”
柏烨自嘲一笑，“当然不可能，我现在做这些都没有报酬的，就是爱好而已。”
“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职业？”
柏烨呆愣愣地看向郑博书，这个问题确实从没想过，他一直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所有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了。
郑博书在脑海中把那些财经杂志上的鸡汤在脑海中飞速过了一遍，“不为让谁开心，也不靠别人给自己什么好的生活，自己想要什么自己拿……”
郑博书说的话比较隐晦，大概的中心思想就是让柏烨珍惜现在的时光好好学习，但这话意外地很入耳。
柏烨收回了目光，后面还说了很多话，柏烨的思想却已经神游到了他与郑博书初见的长椅上。
长椅上坐着年长很多的自己，面前站着得是更加光鲜亮丽的郑博书。
那个多年后的自己是个拿一把吉他为生的无名之辈。
而面前的人熠熠发光，一身昂贵的西服，一身社会精英的气质。
面对这样发光的人，柏烨连一句“好久不见”都说不出口。
但是面前的人却摆出来一个少年初见时的温暖笑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长椅上年长的柏烨忽然湿了眼眶。
坐在蛋糕面前的柏烨眼睛发红，眼眶渐渐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