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什么东西砰然倒地。
下一秒,长巷深处横空破出一道女声尖叫:“啊——!”
温盈却两手撑在身后,一边后挪,一边往身后倒下的垃圾桶里摸索着什么。
“就你啊?”三人中的黄毛蹲下来,一把揪住她头发,“听说我妹喜欢的男人给你送情书了,有这回事吗?”
头皮像要和头骨分离了,她吃痛地眯起眼,艰难说:“我不、不知道你妹妹是谁……”
黄毛被她逗笑,拍了拍温盈却的脸,触感像奶冻,勾得人恶念四起,“不知道啊?没事儿,以后就知道了,她还得喊你声嫂子呢。”
身后两个插兜少年咯咯笑,明明是盛夏,却听得她浑身发寒。
温盈却两肩内缩,双唇微颤,“你、你们不能干犯法的事……”
“犯法?”黄毛陡然凑近,竭力睁大那双眯眯小眼,发酵过的酸臭口息喷吐到她脸上,“这里还没人敢管老子犯法——”
砰。
什么东西砰然碎裂。
“啊——!”
这次,换成了一道男声尖叫。
温盈却握紧断裂的玻璃瓶颈,断口尖锐,碎片溅上了血。她甩开黄毛的手,爬起来拔腿就跑。
谁知,那三人身经百战,除了想不到她会反抗的那一下外,立马回过神来。马仔两步追上温盈却,一把将人摁倒在地。
也就是往巷口跑的那几步,她看见墙上拓出的第四道影子。
“救——唔!”嘴被死死捂住,脖子掐上来一只手,四肢也受制。
黄毛大步向前,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他嘴里咕噜着侮辱性词汇,两腿岔开,跪到温盈却身上,开始粗暴地扯她衣服。
她被紧掐出泪花,奋力挣扎,每个求救的字,都成了听不分明的单音节:“救命!救救我……”
墙边立着一道高挺黑影,男人周身笼罩着昏朦夜色,轮廓边缘模糊,独独街灯的淡色橘光落入他眼。那眸子阴冷沉静,像蛰伏于暗处的野兽。
她视线十足慌乱,和他正正对上。
温盈却呆怔一下,瞬间挣扎得更厉害了,囫囵着喊:“救救我!救我,求求你……”
可那人无动于衷,影子也纹丝不动。
像要静观一出,寂夜下的香艳惨剧。
裂帛声惊心刺耳,腰间的粗粝大手磨得她生疼,温盈却眼角淌出一滴滚烫的泪,模糊了视野。
身体力气流失,渐渐瘫倒在地,她瞪大双眼,望着头顶这片由巷墙框出的漆暗天幕,黑得像棺材盖上了盖。
温盈却在想。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把酒瓶断口,插入他眼睛。
可还有机会吗?
“住手。”
身上作乱的手骤停,黄毛回头。
男人从黑暗中走出,巷子挂着寥寥几盏灯,走向她的几步,面上一会明一会暗,看上去正邪难分。
“哪来的——”马仔松开她的手,起身想给来人一拳,被他偏身躲过,反手嵌住,扔到了墙上,吃痛声起。
第二个马仔紧随其后,可在看到他手上那把匕首后,踉跄着退了半步。
男人握着刀柄,刀锋对准掌心,慢条斯理的一起,一落。
温盈却的心,也在跟着一起,一落。
黄毛起身,摆出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声音不大有底气,“谁啊!别多管闲事啊你!这里还没人敢管老子的事!”
趁几人无心于她,温盈却以肘撑起身体,看准时机扑去,黄毛应声倒地。
她单膝跪到他肚子上,高举手中酒瓶断口——
迟迟难落。
她回头,盯着腕上的手。
那手掌很大,五指修长有力,手背青筋凸起,像大树的根系。
温盈却怔愣了下,膝下力道微松,就被黄毛掀翻在地,拔腿就跑。
“你——”
“站住。”男人声线低沉磁哑,每个字都带着迫人威势,“让你们走了吗?”
温盈却不明何意。
如果要救她,明明已经救到了,总不能为了素不相识的她,再动手教训这几人……
她看不见,但逃跑的黄毛看见了,不远处还站着两个高壮如山的黑影,门神一样,堵住了唯一的巷口。
男人缓缓蹲下,目光似笑非笑,打量乱发眼泪糊满一脸的她,手上还沾着血。
顶光之下,他面部罩于晦暗之中。
可温盈却看清了,颤颤巍巍地张唇:“我……我认识你……”
男人哂笑了下,半转匕首,刀身与地面平行,逐渐靠近她的脸。
那银晃晃的锋利,让她在盛夏夜,体会到了凛冬暴雪的深寒刺骨。
温盈却明眸圆睁,声音竭力维持沉着,却难忍恐惧,“你想干什么?”
冰冷刀片抵到她下巴,抬起。
她昂着脸,泪水泡透的双眸红通通的,像只可怜的兔子,偏偏神情倔强,让人生起驯服之心。
“小朋友。”男人抬高她的脸,“替我办件事吧。”
“什么事?”
刀锋贴紧下颌,缓缓深入,直至刀尖抵住她颈部,压出一个凹陷的点。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问:“办不办?”
温盈却紧张得连下巴都在颤,“如果我不办呢?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他毫不迟疑,只微微偏头,余光指向的地方意味深长,“但你会杀了你自己。”
语毕,男人勾唇笑笑,温柔拨开黏连在她脸上的发,露出泪痕斑驳的一张小脸,再倾身贴近,鼻息缠绵而滚烫。
他说了两字。
“听话。”
“发什么呆呢?”林展的声音适时响起,搅散了回忆。
“你不会什么都没听到吧?我说了半天你的工作安排,刚问你个问题,就走神了?”
埃尔法保姆车等在红灯前,人行站台挤满下班族,来往脚步匆促,踩得地面的薄雪层混乱又斑驳。
温盈却搂紧身上的羊毯,打了个哈欠,尾音绵软懒散:“没,听着呢。”
林展看出她心不在焉,“怎么了?把你从剧组带走,生气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办法啊。”林展打开膝上首饰盒,拿出一个排列镶满枕形黄钻的手镯,“你为了现在拍的《炙热寒冬》,推掉了部S+的古偶,还又贴钱又贴人,消息传回去,你怎么也得趁你爷爷生日这场晚宴,跟你爸服个软才行。”
温盈却揉捏着毯上的软毛,嘟囔道:“我又不是为了服软才回去的。”
林展瞥去一眼,没说话,牵住她的手,替她戴上镯子。
她被璀璨火彩晃到眼,移开视线,口吻风轻云淡:“还有二十天就杀青了,两个半月的戏,我在剧组满打满算待了还没二十天。最后一点时间,我不想老是请假,能往后挪的,都往后挪吧。”
走神前,她还是听到了接下来二十天安排的。
三个广告,两个采访,一期综艺飞行嘉宾和一场直播。
“你过年前的行程更满,没时间的。”林展口吻比她还淡漠,“大小姐,上百万人都指望着你这棵摇钱树呢,不然你爸也不会这么生气。”
温盈却阖上眼,红发垂落,随着埃尔法保姆车行进的颠簸而晃动。
为了《炙热寒冬》的病娇黑化女主,她染了头明度较高的波尔多红卷发,照片一发,荣登文娱榜热搜第一,被粉丝夸成“人间在逃爱丽儿”。
童话般明艳美好的发色,此刻她神情,却比窗外的天还颓暗无光。
“林展,我真有这么重要吗?”
她还在想刚刚走神的事,那段回忆,来自六年前。从那时起,她就被迫卷进一个身不由己的庞大旋涡中。
旋涡中的每个人,都在说她很重要,重要得她连自己的事,也无法决定。
譬如林展,会关心她是否生气,也会继续无视她意愿接通告,挤压拍戏时间。
啪嗒一声,林展调整好镯子的卡扣,轻拍她手背,“当然重要,可别让你粉丝失望啊。”
温盈却鼻息间溢出一声讽刺的笑,“让她们失望,更不是一次两次了。”
“虽然我不赞同你接这部电影,但你演病娇的消息放出去后,反响很好,脱粉的都回来了。”林展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话中意有所指,“这部电影题材敏感,想拿龙标,肯定一堆麻烦事,你粉丝很想看到你这个角色的。所以,盈盈,听话,跟你爸认个错就好。”
听话。
穿戴甲嵌入掌间,是尖锐的锥心之痛。
她任职的Pearlaut传媒,是江上集团旗下一家影视制作与发行和艺人经纪公司。她出演《炙热寒冬》的片酬不高,文艺片的定位也让它在票房市场上毫无优势。
Pearlaut随时可以放弃,或阻拦。
随时。
温盈却缓缓睁眼,视线移向窗外。
十一月末的北城,云层积重,遮挡住日暮余晖。埃尔法正经过一段无人的偏僻小路,空中细雪纷纷,车窗框住一方寂寥的灰白。
看起来真冷。
连打进车里的光,也能让皮肤泛起一层森森寒意。
光下,镯子折出明净粲然的火彩,恍惚间,好似一只金色手铐。
今夜晚宴,Pearlaut传媒众星云集,数不清的记者媒体、站哥站姐等在酒店门口,两侧保安拉起人墙,埃尔法滑停在人墙通道中央。
后座车门前,保镖举起一把硕大沉肃的黑伞,预备为里面的贵人遮风挡雪。
临到下车,林展才想起温盈却走神前那个问题,她压根没回答,“不对,你这么怕你那个三叔吗?我问下他来不来而已,你就跟失了魂似的。”
温盈却动作一顿,脸转过去时,是一派不明所以的茫然,“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来不来?他长期在国外,一年都见不了一面的,不熟。”
林展还没来得及叮嘱点什么,车门已缓缓打开。
一只珍珠漆皮奥赛鞋托住纤巧玉足,稳稳踩在花砖上。
随着温盈却从车里走出,香槟色的裙摆垂下,右短左长,露出匀称纤细的小腿。裙摆边缘缝上蓬松鸵鸟毛,朔风打来,飘飘袅袅,如清晨时,云层里流动的薄透天光。
无数闪光灯叠聚起一片白茫茫的灯幕,身在其中,温盈却笑颜艳光照人,方才颓丧一扫而空。
她左右来回挥手,从容又自如,面庞被闪光灯打得透白,像缥缈的浓雾,偏偏寒风彻骨,黑伞下的身姿又似青竹,笔挺不屈。
埃尔法还停在原地,林展隔着车窗,定定望着。
她经手那么多艺人,这是最独特的一个。
温盈却身上有种很玄学的气质:Star性。
可以解释为眼缘,也可以说是星味。
一种无法模仿的能力,体现在镜头下,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吸走,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甚至只是站在那,都能被看见。
这不是漂亮就能带来的——当然,温盈却很漂亮,漂亮到每逢有人回想她的出道作,都心痛她被生活揉碎的一幕幕。
林展其实并不后悔,替她把通告接得满满当当,甚至挤压掉拍戏的时间,让一个出道即巅峰的演员,走上一条花团锦簇的流量之路。
除了不得不为的原因外,还有一点。
有人爱她电影中的灵气,更有人爱她闪光灯下,由这份Star性带来的红气。
能让人盲目热爱与追随。
天生的明星。
所以现在,哪怕温盈却即将走向的是地狱,为了能继续打磨这件艺术品,林展也会亲手,推她下去。
进酒店旋转大门前,温盈却微微凝步,接过眼熟站姐伸长了手递来的小礼物。
这一动作无疑星火燎原,旋即有更多人争相挤上前,大喊名字,引她在余晖下回眸。
就那么一幕。
昏浓暮光下,旋转玻璃门上的倒影高挑娉婷,红发女子笑容娇娆明媚,盘髻遗落的几缕发垂在颊侧,连同裙摆,在静态的定格中荡出风的方向。
拍到这一幕的站姐,上传微博时,附上了余光中的一句话。
“原野上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焦味,太阳把一切成熟的东西焙的更成熟,黄透的枫叶杂着赭尽的橡叶,一路艳烧到天边。”
她着温柔浅色,但只需站在那,便是一片艳烧到天边的枫叶。
作者有话要说:排雷/阅读指南:
1.男主真恶人,不顾人死活那种,正常人仨字只沾个人字,男主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2.女主也是疯疯的(后面),怕剧透就不说太多啦
2.有一点点商战情节,知识来源包括但不限于百度、字母站、某乎、纪录片和至今还没得到回复的某金融平台在线咨询。高亮!各国股市规定和监管机构法律法规都不太一样,有些反收购手段在国外可行,在国内是法无禁止但实操不允许,一定有Bug,一切为剧情服务,如果创到懂行的我先滑跪了,欢迎指出,作者会努力改正的!
3.男女主无原型,请勿代入真实娱乐圈,女主21,年龄差10
4.新的一程,看文愉快,谢谢每个点进来的你
公主请收藏!下本开《暴徒游戏》,绅士暴徒x犟种美人,强取豪夺/棒打鸳鸯/破镜/追妻
以下文案:
霍邵澎第一次见虞宝意,是他晚宴中途离场,上车前,酒楼墙灯打不到的暗处,有一男一女在争执。
那女人声色温绵清越,语速不急不慢,区别于港城女白领三句话恨不得揉成一句的急促,就连吵架,也是一种天然的,令人不忍呵斥的示弱与甜美。
偏偏那男的,不识好歹。
霍邵澎眺去了一眼。
夜色深浓,幽禁着女人的身影,辨不分明。她亭亭而立地站在那,他却分明看出种强撑的优雅。
男的语带埋怨,批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送件衣服都来那么迟,霍生已经走了。
哦?
单单早走,就能让一个男人失掉绅士风度的霍生,全港只有一个。
他想起来了。
那男的名叫沈景程,想要承建他集团名下某块地皮。好友知他看不上这种规模的建筑公司,刻意为难,洒了杯酒在沈景程身上。
如此,仍折了骨头,弯腰赔笑。
——贱得像条狗。
后来,沈景程拿到了项目,霍生格外赏识他,应酬聚会也多了起来。他带着虞宝意,费力周旋在不属于他的阶层里。
偶有一次,他抱着玫瑰,当众示爱交往多年的女友,等工程顺利开工,就要求婚。
霍邵澎隐于人群后,隔着道道起哄声,眼神肆无忌惮,如凶狠、贪婪的野狼,锁在那位盈盈而笑、眉目娇怯的女人身上。
再后来。
他玩了点小把戏。
沈景程求婚成功当夜,意外频生,不得不求助于路过的霍生,让他把喝醉的虞宝意带走。
半夜,虞宝意从床上惊醒,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明眸逐渐黯淡失色。
待她撑不住抱被低泣时,霍邵澎选在狩猎的黄金时刻,从黑暗中现身。
他说,沈景程把她丢下了。
男人抱她入怀,热泪濡湿衬衫,让他的心,也氤氲上一股潮湿的水汽。
女人的戒指硌着他背,霍邵澎环她环得更紧,脖侧青筋隐忍地鼓起,声音竭力粉饰出绅士的温柔:“Babe,别哭。”
“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