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没有你?心目中想像的那样完美。”湛江辞说。
什么?意思?苏清欢有些不明白。
自从大学以后,湛江辞就没有再感受到为钱烦恼的痛苦,那个时候湛奇的事业起来了,他经常会?给她转钱过来,虽然?湛江辞一直说够了,她用不了那么?多,但是湛奇总会?打电话过来笑?嘻嘻的:“可不能委屈了我们阿辞。”
她那个时候还有一些课外的兼职,大学四年下来存了不少钱,也就当作了她的第一笔资金,投入到资本市场,她运气不错,恰好赶上?了第二年的牛市,手里的钱一下子?翻了几?倍,她也懂得见好就收,股市开?始下跌之前她就把?钱收了回?来。
但是那笔资金相比于湛奇的医疗费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好多投资商都撤资了,合作商也摇摇欲坠,可能世界上?就是这样的道理,人们只会?冷眼旁观你?的艰难处境,从来不会?伸出手来拉你?一把?。
她拿着医生开?给她的单子?,一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面,几?乎陷入了绝境。
她不喜欢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它让湛江辞总是想起那个时候的无能为力。
雪上?加霜的是,湛奇的病情恶化?。人是救回?来了,但是ICU的病房价格以日计,她刚刚回?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公司,她能拿什么?去救湛奇。
“你?跪下,向我道歉,我就给你?的公司出资。”
祈升是她前女友的追求者,追了那个女孩儿很久很久,最后却没有想到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女孩却爱上?了另一个女孩子?。
湛江辞以为她和?祈升也就是大学时候的几?面之缘,却没想到他这么?恨她。
寂寂冷风吹过,窗户缝隙中传来呼呼的风声,湛江辞的膝盖接触到地面的一刻,她觉得自己狼狈极了,像是一只浑身都陷进了泥里的落水狗。
“呵。”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
江边的风很大,广场上?面几?乎都没有人,呼呼北风吹过来,一片萧瑟冷寂。
顾姿在后面愤愤:“那个什么?祈什么?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还把?我们赶出来,我稀罕......”
顾姿从头到尾都在外面,没有看见里面的场景,她所知道的就是祈升说让她们来公司,说要跟她们谈合作,最后谈了一番却又将人赶了出去。
顾姿正骂得上?头,湛江辞一声:“顾姿,你?先回?去吧。”
“啊?”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顾姿看着湛江辞沉静的面容,有些语塞,她哦了一声,然?后看了湛江辞一眼,打算打个车回?去,然?后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去看湛江辞,那人一个人坐在江边的椅子?上?面,风吹得她的头发?直往后面飘。
明明穿着厚厚的冬日大衣,看起来却像是随时要被风吹走一样。
顾姿一个激灵,她不会?是要自杀吧?想到这里,顾姿立刻关上?车门,然?后讪讪对司机说了一声对不起。
又不敢去打扰湛江辞,于是顾姿只好躲在一个角落里面一直看着,为防这人想不开?,要是人没了,她怎么?去跟湛奇交代?
但是湛江辞只是一直在江边的椅子?上?面坐着。
五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五个小时过去了,顾姿都快要睡着了,她脸差点枕在文件上?面,然?而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人不见了。
我的天,不会?真的想不开?了吧,也没必要啊,这里谈不了再谈下一个嘛,她急忙打电话给湛江辞,看这人到底是不是跳江了。
幸好,电话被接起来,湛江辞说她已经回?去了,顾姿才?松了一口气。
湛江辞想着,要不然?真的到了最后,就把?公司给卖了吧,但是又有哪一个公司会?买呢,估计公司里面留存的钱连员工的工资都付不完。
幸好那个时候顾慕回?国了,她求了苏河,让他给湛江辞的公司注一笔资金,也就是拿到了这一笔救命钱,才?会?有后来的湛江辞和?湛氏。
“清欢,为了钱,我给人下过跪,为了得到合作的资格,我任由人对我做过无理的举动,我重用有背景的人,因为他们能给公司带来利益,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很多...很多......我也并不是你?心目中想像的那般优秀、完美、无暇。”
湛江辞轻轻抚上?苏清欢的脸,问她:“你?会?失望吗?”
苏清欢感觉到她的手很冰、很凉,湛江辞摸上?她的脸的时候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之后,湛江辞愣了一下,然?后慢慢放开?手。
加菲舔舔她的手臂,给于她无声的安慰。
然?而那双手收回?到半路就被人握住。
再之后,湛江辞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有热气撒在自己耳边,她听见苏清欢在她耳边轻轻问她:“江辞姐姐,那个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她的手一下一下在湛江辞头上?抚着,像是在无声安慰。
难受?的确挺难受的,难受到现在想起来心中似乎都还残留着那股感觉,闷闷的,像是被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
湛江辞突然?就放松了力道,任由自己躺在苏清欢的怀里,靠在她的肩膀上?面。
那笔突然?注入的资金救活了公司,但是却没有救活湛奇。
他死在一个阳光明朗的初夏。
容城刚入6月,春天的活泼气息似乎还没有完全溜走,医院花园里的花还开?得正艳,从这个病房望出去,那是这整所医院里面唯一一片充满生机的地方。
湛奇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面,有人来给他盖上?了白布。
湛江辞有点形容不出自己那时候的感受,她好像是应该哭的,应该哗啦哗啦地掉眼泪,甚至哭得泣不成声,但是她没有,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张病床,看着他被人抬走。
他葬礼的时候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些以前交往过的朋友,湛江辞拖了人递信给湛家的人,但是不知道是没联络上?,还是不想来,葬礼上?没看见湛家的人。
她参加完葬礼就去了公司,连那身黑色的衣服都是在公司的休息间里面换的。
她整个人面无表情,连顾姿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她都不伤心的吗?
那天她记得她是工作到晚上?10点回?的家,家里面一片漆黑,她开?了灯换了鞋,然?后进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一看,已经七点了,她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洗漱好,拿着自己的包就大步往外面走,拉开?门的一瞬间才?记起来——
她好像不用再去医院了。
湛氏上?班的时间是八点半,一般在去上?班的路上?,湛江辞都会?先开?车到医院去看望湛奇,去跟他说说话,然?后再转道去公司。
她住的地方离湛氏并不远,要是开?车的话,估计十几?分钟就到了,她也并不用这么?早起来。
第二天也是工作到晚上?9、10点,她开?车回?了家,一样的开?灯换鞋,进房间,洗澡,换衣服。
第三天也是如此。
第四天......
第五天......
一开?始的时候,湛江辞还经常会?在早上?6点到7点的时候醒来,然?后匆匆忙忙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又停下来。
最后,她在一个周五的早上?醒来,看见家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才?突然?感受到湛奇是真的走了的这个事实。
原来一个人离开?的时候,身边的人并不会?很伤心。
因为那个时候你?并不能真正体会?到离开?的含义。
真正让人崩溃的是后面的每一天,每一天......你?都会?感觉到这个人不在了的事实。
那种痛苦足以将人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