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入梦

将乔醒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的那一刻,江伏臣看到面前气势汹汹的少年身影突然一僵,而后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倒吸气的声响。

眼前的一幕不是静止画面,那个气到竞走的少年站在原地,从指尖到头发丝好像都要僵硬起来,宛如某种吓到僵死的小动物。

没有一点刚才骂人时的风采。

江伏臣的唇角微微翘起,他稳稳握住乔醒的手,乔醒的手比他小一圈,整个人浑身上下秀气精致,很难想象这样的乔醒会凶起来会打掉别人的相机。

回想起前后对比,江伏臣无声地笑了出来,他没有更多的动作,怕把吓坏乔醒。

然而事实上乔醒整个人已经傻掉了。

他完全不敢吱声,甚至一动不敢动,安静如鸡地站定,思考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个衣角摸起来这么像我男神的手?

这种特殊的疤痕和老茧的触感,只要在梦里摸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明明四周依旧喧哗,但乔醒却好似听到了血液在血管里汹涌流过的声音,听到他的左胸口,肋骨环绕的心脏砰砰砰直跳的声响,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五感被无限放大。

然后乔醒发现,他好像、可能、大概、貌似……抓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的手!

这个猝不及防的认知让乔醒倒吸一口凉气,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那个美好的梦已经结束了,那场梦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一个人的狂欢,和现实中的江伏臣无关。

难道是他在梦中牵手牵得太熟练了,以至于紧要关头掉链子了吗?!

作为第一位也可能是唯一一位和江伏臣牵手成功的粉丝,乔醒想他日后可以这样回答类似“请问你是怎么牵到哥哥的手”的问题:

无他,唯手熟尔。

乔醒:“......”

啊啊啊啊啊我裂幵了!!!哥哥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很随便很轻浮的人啊啊啊啊?!

乔醒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对上江伏臣的眼睛,那双冷淡得不把任何人看进眼里的凤眸此刻全神贯注望着他,很容易给人一种被美色溺毙的错觉。

全身紧绷,精神高度集中的乔醒并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水汪汪的桃花眼里全是茫然无措的情绪,颤巍巍的呆毛好似让人想要逗弄的含羞草。

“你今天帮了我,我无以为报,不如......”江伏臣缓缓向前俯身,他的压迫感很强,说话时吐息吹在乔醒涨红的脸上,乔醒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想要脱开又舍不得脱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

“不如送你一张签名?”

乔醒:“......诶?”

看到江伏臣从口袋里拿出签名纸和笔,低头签名,再将精致的签名纸递过来时,乔醒才猛然回过神来,慌慌张张伸出手,双手接过那张花里胡哨的签名,“非、非常感谢!”

桃花眼莫名湿润,虽然乔醒说这番话时,是笑着的模样,可这个笑容无端透露出被人欺负后的小可怜样。

小可怜乔醒捏着签名纸,强迫自己高兴起来,对啊,这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我这么失望啊啊啊啊?!一定是哥哥刚刚说的无以为报不如啥的太有歧义了……诶?

泪眼朦胧的乔醒愣了一下,发现这张签名纸无比眼熟,这个彩色,这个花纹,不就是梦里小男神给他的那张花里胡哨的袖珍印花彩纸吗?!

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幼儿园字体换成了江伏臣端正大气的成熟字体。

头顶那簇呆毛诧异地翘起,乔醒不知道是那个梦境过于强大,连细节都能处理得这么好,还是单纯地巧合。

将乔醒收到签名纸后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江伏臣的凤眸微动,意味深长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

问为什么他会用这种签名纸,问他是不是有做过奇怪的梦......

乔醒可能会有各种问题在江伏臣的脑海里过了一遍,然而他没想到是,乔醒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提起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江哥,刚才那个记者说的事情是什么?你如果不方便告诉我的话,不用说也没关系。”

江伏臣神情微怔,他沉默了一下,道:“是我读书时候的事情了,我高三的时候,我妈病了需要钱,我在校内发起水滴筹,同学给我捐了钱,但在要动手术的前一周,有人举报在水滴筹上举报了我,我一时间无法提钱......”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幸好有一位好心人帮了我,他给了我一笔钱。”江伏臣说到这里时,看向乔醒的目光很温柔,温柔又悲伤,他说:“可是太迟了,我妈错过了最好的手术时间。”

回到家后,乔醒找人查了江伏臣所说的当年发生过的事情,然后他胸腔中不断燃烧的那股怒火更加汹涌,几乎在一瞬间就要把他的理智吞噬。

基本上每次一了解江伏臣的过去,他就会生气一次,不是他小题大做承受能力差,实在是江伏臣过去遭遇的实在是太让人火大了!

江伏臣高中的时候,他的母亲得了重病,需要一笔高昂的费用来治病,江伏臣在学校发起了筹善款的活动,通过了这个软件筹到了手术费,在快要交钱的时候,江伏臣被人私底下偷偷恶意举报了,对方举报江伏臣的家里有房子,母亲重病却不卖房,利用他人的善心保住自己的房子等等。

不卖房的原因,是江母怕江父的亡魂不认识归家的路。

因为有人举报,江伏臣无法提钱,他需要拿出一系列的资料来证明自己没有骗钱,但只要有人恶意举报,一时半会很难取出钱,而江母的病情又拖不得。

江伏臣走投无路之际,幸好遇到好心人给了他一笔钱,但江母错过了最好的手术时间,手术效果并不理想,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如果事情只有这些,乔醒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后续事件让他气得肝疼的,是江伏臣为了拿笔无法提现到手的善款,在国旗下讲话,对全校师生发表自己受到帮助后的感激。

本来江伏臣应该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表自己的学习心得,但他的稿子临时被学校领导换成了感恩主题。

他被要求感恩学校,感激老师同学,可最讽刺的是,江伏臣曾经查过举报者的身份,查到对方和他在同一所学校。

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天生恶毒,他的那一位同学选择了举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轻而易举毁了江伏臣。

后来江伏臣在路上遇到星探,沙娱向他抛出橄榄枝,并许诺会帮江伏臣还清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债,因为这个原因,涉世未深的江伏臣签下了和沙娱的卖身契。

再后来,因为沙娱的一系列骚操作,加之母亲去世对江伏臣的重大打击,江伏臣选择退学。

如果江父没有牺牲,江母不会因为受到重大打击精神萎靡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到最后得病,也不会因为迷信不肯卖房到最后被人利用房子的事情恶意举报。

江伏臣本该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父亲勇敢善良,母亲温柔贤惠,他这么聪明,一定会上很好的大学,谈恋爱,结婚生子,顺风顺水成为人生赢家。

而不是早年丧父青年丧母进了娱乐圈后被一堆喷子人身攻击,遇到变态高层被半雪藏……

理完所有事情经过的乔醒:“......”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我好心疼哥哥啊啊啊啊啊!!!

乔醒真的恨不得穿越回去给江伏臣砸钱,或者是把那个恶意举报的憨批拖出去暴打一顿,又或者是在江伏臣国旗下读那篇感恩的小作文后,上去抱住他。

抱住一个少年被当众摧毁的自尊心。

他不能想象像哥哥这样骄傲的人,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解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剖析他内心最脆弱的东西,而且那个时候,江母手术失败刚去世没多久。

乔醒想了很多,太多的情绪在他的胸口激荡,堵得他闷得慌,他打开文档,板着小脸噼里啪啦写了一堆,写完后他爬上床闭眼躺平。

当乔醒再次睁眼时,他坐在办公室中,桌面上摆着小山一般的作业。

“小乔老师,听说你们班的江伏臣妈妈生大病了?”一位女老师揉了揉批改作业后发酸的手腕,随口问道。

是的,乔醒这一次是江伏臣的班主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下子就从幼儿园园花变成小乔老师了,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