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年的上元节可真热闹。”

“可不?嘛,去年年底京陇官道刚修好,车马来往方?便,有?不?少?南边的商贩都来咱京城凑热闹呢。”

“不?错不?错,再说春闱快到了,南边的举子们可不?得提前赶来嘛。”

“离春闱还?有?两?个月呢,来这么早?”

“都说咱京城的上元节好看,读书人也想来凑凑热闹啊。”

“京城房子的租价得多贵啊,提前两?个月来,不?是?浪费钱嘛?”

“你还?以为南边跟以前一样是?穷山恶水?人现在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且能供出举人的人家,家底都不?会太差。”

“没错没错,听说占州那边海港每天商船都得排队装货卸货,挤都挤不?下。”

“要不?是?朝廷政策扶持,他们哪能发展得那么好?”

“还?是?咱们圣上英明!”

“对对对!圣上英明!”

几?人议论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身?旁站着一群人。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趴在男子肩上,大眼睛睁得溜圆,听完这些话后,眼睛立刻弯成月牙儿。

她凑到男子耳边,嘿嘿笑道:“圣上英明哦!”

“淘气。”楼喻无奈拍了一下她的小脑门儿。

小姑娘哼了一声,又伸手去揪楼喻的假胡子,“为什么要贴这个?不?好看!”

楼喻瞪她:“再闹我放你下来自己走。”

“好嘛好嘛,阿兄好凶哦。”

她撅着嘴,手臂环着楼喻脖颈,死死扒拉着他。

楼喻无奈,再看向霍延手里牵着的小男孩,不?由暗叹一口气。

这两?个小家伙的性格真的没搞反吗?

上元节不?宵禁,整个京城灯市如昼,火树银花。

不?远处忽有?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璀璨如流星。

楼固年纪小,个子低,视线被周围的人挡住,根本看不?见烟花。但他也不?跟人说,只默默地踮起脚尖。

霍延见状,直接将他抱起来举高高。

他身?材高大,比楼喻还?要高一点,这么一来,楼固比楼茝的视野更清晰。

楼茝眼珠子一转,“阿兄,我这么重,你会不?会累啊?要不?然,让霍家阿兄抱我好了。”

身?旁陪同的人都不?禁笑起来。

楼荃掐她小脸,逗她道:“就你机灵!”

楼茝骄傲地昂着头,“我当然机灵啦!夫子你说是?不?是?!”

她问向一旁的唐修。

唐修现在给两?个小家伙当夫子,他教书生动有?趣,并不?严肃正经,楼茝一点也不?怕他。

他笑着拱拱手,“小姐自然是?聪慧无双。”

“哈哈。”楼茝拍着小手,直接往霍延那边倒去。

霍延急忙接过来,一手一个。

楼喻还?真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荣乐年纪还?小,可她性子活泼,总是?动来动去,他抱了这么久,手臂都已经有?些酸麻了。

霍延身?后,霍煊和霍琼说悄悄话。

“唉,小叔都没抱过咱们。”

霍琼白?他一眼,“小叔只比我们大几?岁,怎么抱?”

“生不?逢时啊!”

霍琼:“……”

她懒得搭理?犯傻的霍煊,目光转到另一处。

灯火辉映下,她忽然眉头一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孩童狰狞着面孔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掐着脖子,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烟花绽放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没有?人低头去看身?边或脚下。

霍琼心中急切,就要往挤开人群去救人。

“干什么干什么!”一人突然被推开,愤愤指责霍琼。

霍琼眉目焦急:“有?孩子被噎着了!我要却救人!”

“哪呢哪呢?”那人转转脑袋没看见,呵呵道,“撞了人就得道歉!”

“方?才?是?我心急,撞到你我很抱歉!请让一下,我要去救人!”

“道个歉就行了?你……”

话音未落,一只手直接将他拎开,霍延悍然开道,旁边乔装的禁卫军也为霍琼清理?人群。

冷不?丁被挤,百姓自然不?乐意。

他们怒目看向这群人,但见楼喻等人衣着华贵,气势熏灼,却又不?敢多言。

霍琼终于接近那个孩子。

周围百姓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是?要救人!

“天哪,快去送医馆吧!”

“这孩子眼瞅着快不?行了,他爹娘呢?怎么这么心大!”

“那位小娘子在干什么?”

“赶紧送去医馆啊!还?磨蹭什么?”

“她是?在救人吧?”

“这叫救人?一个姑娘家太不?讲究了吧?”

“你思想咋这么落后?救人还?顾得上方?法?这是?盛民医院常用的救治噎食的法子,医院跟咱们科普过,你真是?孤陋寡闻!”

“啥叫科普?”

“我天,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连报纸都不?看!”

“……”

“哎呀!我见过那位小娘子,她是?盛民医院的大夫啊!医术可好了!这下孩子有?救了!”

盛民医院是?朝廷督建的官方?医馆,于昭庆三年建成,由陈川柏担任院长,陈玄参和霍琼都在里面担任医师,医院里面还?有?不?少?女子任职,当时在京城引起不?少?轰动呢。

一开始,老百姓还?是?只信任熟悉的医馆,不?去盛民医院,但酒香不?怕巷子深,盛民医院救治成功不?少?病患后,渐渐获得了老百姓的认可。

这些年,陈老和一众大夫一直不?断研究医道,倒是?取得不?少?喜人的成果。

楼喻看着霍琼娴熟的手法,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欣慰。

当年他在田庄意外救下一位孩童,如今霍琼正用着同样的法子救助另一个孩童。

这就是?传承的力?量。

他相信,每一条道上,都有?着如霍琼一般的传承者。

不?出所?料,小孩很快嘴巴一张,吐出一颗糖,哇地一声哭出来。

就在这时,孩子父母满头大汗地挤过来,见到这情景,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跪在地上给霍琼磕头道谢。

霍琼擦擦额上的汗,摆摆手道:“以后看顾孩子注意些,孩子若是?伤了喉咙,可去医院看看大夫。”

夫妻俩自然是?连恩代谢,紧紧抱着孩子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周围全都鼓起掌声。

“琼琼好厉害呀!”楼茝狂拍小手,一脸崇拜。

“没大没小,怎么叫人的?”楼喻横她一眼。

楼茝理?直气壮:“我辈分比琼琼大,怎么不?能这么叫了?阿弟,你说是?不?是??”

她边说边晃着楼固的小胳臂。

楼固差点被她摇晕,只好皱着小脸点点头,不?过一双眼睛却盯着霍琼的手,亮得惊人。

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做就能救人。

街市上的人实在太多,楼喻憋闷得慌,遂道:“找个僻静的地儿休息片刻。”

唐修建议:“图书馆僻静,可以去那地儿稍作?休憩。自图书馆建成后,您还?没去过,不?如亲自去瞧瞧?”

“甚好。”楼喻欣然答应,顺便教育楼茝,“等会去了图书馆可别调皮,里面都是?认真读书的学子,别扰了别人的雅兴。”

“我知道啦!”

万象图书馆是?大盛第一座公共图书馆,馆中藏书浩如烟海,涵盖天下百科典籍,成为天下文人士子向往的圣地。

朝廷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全力?搜集各科典籍,号召全国藏书人士贡献孤本刊印,这才?建成这座史无前例的图书馆。

图书馆设在内城和外城交界处,向所?有?百姓开放阅览。

此举也让天下寒门学子心头火热。寒门学子买不?起书本,读不?到典籍,他们的眼界和学识无法得到提升,便很难再进一步。

图书馆开放后,不?少?寒门学子都奔赴京城,白?日里干活赚钱,晚上就在图书馆饥渴地学习。

图书馆每天辰时初开启,亥时末关?闭,一天开放八个时辰,很多文人学子都将这里当成第二个家。

为保证读书环境安静,图书馆内外皆有?守卫,禁止大声喧哗。

楼喻等人行至图书馆前,守卫不?识他们,便道:“请交出借阅证。”

没有?借阅证不?得入内。

借阅证需要百姓自行去官府办理?,办理?的时候必须提供详细的身?份信息,有?作?奸犯科之类的肯定?不?允办.证。

一张借阅证只能进一个人。

楼喻是?皇帝,哪来的借阅证?

其他人就算有?,出来逛灯市也没想过带上借阅证。

一群人傻眼了。

唐修笑着上前,问:“俞馆长在不?在馆内?”

俞馆长就是?俞惟,是?当年的榜眼,今年刚刚被调任为图书馆馆长。

守卫见他们气度不?凡,不?敢随意驱逐,遂道:“在的。”

“烦请入内通报一声,就说是?位姓唐的朋友找他。”

守卫们互视几?眼,最终派一个年轻的进去通报。

不?多时,俞惟匆忙出馆,见到楼喻便要行礼。

“俞馆长不?必多礼,我们只想入馆参观参观,不?知眼下可方?便?”楼喻拦住他,笑问。

俞惟激动点头:“方?便方?便,快请!”

守卫们面面相觑,看来是?比馆长还?要大的官,幸好没得罪。

而今是?晚上,又是?上元佳节,图书馆内人员较少?。楼喻等人轻步踏进去,顿觉书墨香气扑面而来。

图书馆修建时,保留了大盛原本的建筑风格,整栋楼从?外形上看极为高洁雅致,不?过内里却别有?洞天。

当初建馆时,工部考虑到防火、防水、防盗的重要性,便科学合理?地规划出一系列保障措施,所?以图书馆的书还?是?比较安全的。

馆内书架林立,灯火通明,偶有?读书人或靠在书架上,或坐在座位上,或窝在角落里认真看书。

他们的进来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楼喻拍拍霍延的手臂,轻声道:“放他俩下来自己走。”

两?个小家伙落地后,仰望着高大的书架和密密麻麻的书籍,均张大了嘴巴。

这里的书比宫里的藏书楼还?要多!

楼茝心想:阿兄太可怕了!

楼固心想:阿兄太厉害了!

楼喻拍拍两?人小脑袋,“都选一本书,到阅览区看一会儿。”

两?个小孩虽然才?七岁,但在楼喻等人的教导下,学识并不?低。

他们绕着书架挑书,不?一会儿,楼茝挑了一本趣味故事书,楼固挑了一本涉及格物?造化的杂书。

两?小跑到阅览区看得津津有?味。

楼喻不?禁叹道:“阿茝性子活泼,时有?惊人之思;阿固性情沉稳,更喜欢闷头研究。”

他说话声音低,只身?边的霍延能听清。

霍延同样低声道:“这要看今后的大盛需要延续锐意进取的改革,还?是?沉稳过渡的守成。”

“改革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我不?想半途而废。”

楼喻目光落在两?小身?上。

楼茝被故事逗笑,笑得直打颤,但因为不?能出声,实在忍不?住,一只小胖手不?断捶着楼固的大腿。

楼固幽怨地瞅她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挪开位子。

两?小的相处模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但不?管看再多次,每一次都会忍不?住发笑。

这时,书架另一侧传来交谈声。

“赵兄,你不?是?要找算学的书吗?这本怎么不?拿?这可是?入学必考科目。”

“我看其他的算学书就行了。”

“可这本是?大学推崇的教辅书,说不?定?考题就从?这里面出呢。”

“女人写的书,有?什么可看的?”

“……”

楼喻眉头忽地挑起,他知道那个“赵兄”说的是?哪本书了。

三年前,楼荃和唐雯等人联合编著了一本传授算学的书,此书成为大学的必备教辅书,也被收录在图书馆里。

他不?由看向楼荃。

楼荃仿佛没听见似的,表情丝毫未动。她这些年听过太多这样的言论,早已习惯了。

虽然这几?年在报纸的宣传影响下,民间的观念渐渐开明,但依旧有?不?少?人沉浸在昔日的教条里。

这也是?楼喻至今尚未全面废除休妻制的原因之一。

但可喜的是?,除了庆州外,沧州、吉州、湖州、江州、占州等地陆续废除了休妻制,女子地位皆有?所?提高。

“赵兄,你这话可不?对,咱们读书学习,是?为了汲取知识,何必在意书是?谁写的?更何况,就算是?女子写的又如何?”

“女子所?书,如何登得上大雅之堂?”

“照你这么说,你是?你娘生的,你娘是?女子,你也难登大雅之堂了?”

另一道讥讽犀利的声音忽然传来。

“噗——”

有?人忍不?住喷笑出声,又及时止住。

赵姓男子气得面红耳赤,低声质问:“荣献,又是?你!你是?不?是?专门跟我过不?去!”

荣献笑容悠然:“你是?不?是?专门跟女子过不?去?”

他们都是?想报考大学的举人,平日里算是?打过交道。

赵举人家境殷实,喜好结交,但他也是?看菜下碟。

荣献从?南方?偏远之地而来,穿着朴素,在赵举人眼中,活脱脱一个土包子。

第一次见面,赵举人就拿荣献的出身?当笑柄,但荣献懒得理?他。赵举人被人吹捧惯了,自然不?爽快,遂经常排挤荣献。

一来二去,两?人结下梁子。

可大多时候都是?赵举人主动挑衅,荣献很少?搭理?。

今日倒是?稀奇,荣献竟主动与赵举人对上。

他反问的这句,简直一针见血,令人捧腹。

赵举人哪受得了如此“羞辱”?

他怒红眼睛道:“你如此推崇女人,是?不?是?就喜欢钻女人裙摆?”

他言辞粗鄙不?堪,惹得书架这边的霍琼忍不?住捏紧拳头,想要暴揍过去。

“我尚在学堂时,夫子便教导过我,日后若遇上贬低女子的狂妄之徒,不?可与之相交。我之前还?纳闷,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却还?能如此贬低女子,岂非忘本?今日终于知道,原来真有?这样的人,倒是?我坐井观天,孤陋寡闻了。”

其余人皆垂首憋笑。

在大环境的熏陶下,不?少?年轻学子的思想观念已经与过去的文人不?同,如赵举人这般的还?是?少?数。

赵举人怒意上涌,就要挥拳揍向荣献。

楼喻冷不?丁出声:“这位兄台言之有?理?。”

一下打断赵举人的无礼行径。

赵举人憋屈得要死,不?管不?顾地低骂一声:“哪里来的鼠辈,竟在这听偷听墙角!”

楼喻直接愣住。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骂过他了。

他可以不?在意,身?边人却无法忍受。

霍延大步绕过书架,眉目锋锐森然,冷冷道:“道歉。”

“道什么歉?偷听别人说话,本来就是?鼠辈!”

霍延才?不?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过去,打算把他扔出图书馆。

谁料赵举人被他激怒,竟直接扬拳而来。

霍延下意识回击,赵举人不?堪一击,直接摔倒在地。

他摔得痛了,不?顾图书馆的规矩,立刻高声斥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被人捧惯了,已然忘记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即便出身?不?俗,在京城这块地儿,根本不?够看的。

京城遍地都是?官,大街上随便抓个人,身?份说出来都能吓死一大片。

他的高声尖叫惊扰了图书馆里的读书人,众人纷纷皱眉聚集过来。

就连楼茝和楼固都迈着小短腿跑到楼喻面前,眼睛亮晶晶的,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楼喻一手牵一个,笑眯眯道:“咱们去看霍家阿兄打坏蛋!”

“好啊好啊!”楼茝激动地拍手。

她知道,每次阿兄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她最喜欢看阿兄整人了!

一行人绕过书架,站在霍延身?后。

赵举人见这么多人围观,信心和斗志倍增。

他扶着书架控诉道:“大家伙儿都评评理?!哪有?在图书馆打人的?”

围观文人不?由打量楼喻一行人。

各个容貌上乘,气度不?凡,一看就非富即贵,一时竟不?敢出言议论。

赵举人心中恨恨,面上却义正辞严道:“如果我没记错,图书馆禁止喧哗,禁止打闹,违者必受惩处。这还?是?当今圣上金口玉言,你今日打我,已是?违反了图书馆的规矩!”

他拿皇帝说事儿,其余人便纷纷点头。

“确实,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怎么能在图书馆打人呢?这可是?圣贤之地!”

俞惟身?为馆长,这种时候是?需要出面的,但他看看神色冷厉的霍延,又瞅瞅一脸兴味的陛下,只能低头躲在人堆里,暗自叹气。

辱骂圣上是?“鼠辈”,这可是?死罪!

即便这位赵举人只是?失言,可仅凭他方?才?一些论调,足以看出他心胸之狭隘,思想之浅薄。

这样的人,即便考上进士,陛下也不?会用。

仕途是?别想了。

面对众人指责,霍延丝毫不?为所?动。

楼喻当然舍不?得霍延被人骂。

他上前一步,笑着道:“你先口出恶言,我这位朋友才?动的手。”

赵举人佯装委屈:“我何时口出恶言了?”

“就方?才?,赵举人骂他们是?鼠辈。”荣献善意提醒。

赵举人红着眼问:“荣兄,你为何要污蔑我?就算我们要报考同一个专业,你也不?用这般……”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辜小可怜,而荣献就是?坑害竞争对手的小人。

反正围观之人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献愣住了。

夫子说得没错,他的确应该出来长长见识。

人,何其复杂与多样。

围观读书人听赵举人这么一说,便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向荣献。

楼喻轻笑一声,随手挑了一个人:“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是?赵举人的狗腿,素日里就听赵举人的话,自然是?站在赵举人这边。

但他也知楼喻等人非富即贵,不?敢得罪人,遂低头道:“我、我不?知道,我刚才?在看书。”

楼喻便又笑着点了一人。

还?是?不?知道。

他如法炮制,终于有?人开口,听声音应该是?方?才?劝赵举人拿算学书的人。

他尽可能客观地还?原了当时的情景。

楼喻笑容稍稍收敛:“很好。”

复又看向赵举人:“你还?有?何话要说?”

赵举人还?在装可怜:“你偷听我们说话,又打断我们,本就无礼!”

“你在图书馆说话被我听到,我便是?偷听墙角的鼠辈?好没道理?!”楼喻环视众人,“难道在场诸位皆为鼠辈?”

“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骂人呢?!”

楼喻道:“赵举人方?才?大喝一声,诸位都听到了他说的话,与我在书架另一边不?慎闻言有?何区别?何以我是?鼠辈,尔等就清清白?白??”

众人:“……”

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赵举人辩驳道:“我那是?被打才?发出呼救!他们都是?正义之举!”

“是?啊是?啊!”

人遇事都下意识偏向自己,觉得自己才?是?正义的。

楼茝听了一耳朵,搞明白?了事情大概,见众人都站在赵举人这边,不?由气愤地叉腰,奶声奶气道:

“你先在图书馆与人争论,不?巧被我阿兄听见,我阿兄不?过赞同一句那个举人的言论,你就恼羞成怒辱骂我阿兄,我霍家阿兄让你道歉,你却又骂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旁人参与辩论,不?妨私下与人争辩,为何偏要在图书馆?我阿兄还?没怪你吵到他耳朵呢!总而言之,错在你,不?在我阿兄!”

她一个七岁小姑娘,瞪着大眼睛一连串说了这么一大段话,逻辑清晰,口齿伶俐,实在可爱得紧。

楼固听了姐姐的话,也严肃地点点小脑袋。

赵举人怒道:“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反正比你懂得多!”楼茝晃着总角回驳他。

赵举人还?欲开口,楼喻忽然沉声道:“俞惟。”

众人一惊,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等俞惟低首上前,恭敬听候吩咐时,众人皆瞪大眼睛,这不?是?馆长吗!

图书馆馆长虽只有?从?四品官阶,但在这些人眼中,已经算得上朝廷大官了。

能直呼馆长姓名且这么不?客气的,得是?多大的官啊!

一瞬间,他们心中升起惊惧。

赵举人更是?心惊胆战。

楼喻淡淡道:“若是?读再多书都不?能明理?,何必再读?”

俞惟领命,直接叫来图书馆的管事,吩咐道:“他们几?个的借阅证即日起作?废,从?今往后,不?得踏入图书馆半步!”

赵举人不?忿:“你们这是?用权势压人!我不?服!”

“赵举人,”俞惟脑门青筋直跳,“你方?才?争辩不?过,试图攻击荣举人,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不?要再喊冤了。”

赵举人不?怎么怕这个,反正他家有?钱,他可以买书!

其余狗腿则如丧考妣。

这还?不?是?最坏的。

楼喻又道:“唐修,凡入大学深造者,必须德才?兼备。”

唐修躬身?领命:“无德之人,理?应不?可入学。”

众人悚然一惊。

他们要考大学,自然得先打听大学里面的人物?。

谁人不?知唐修?

他是?大学正四品教正,还?是?荣乐长公主和瑞亲王的老师!

赵举人蓦地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楼喻无意继续待下去,遂吩咐左右:“回罢。”

众人皆退散让路。

等他们踏出图书馆,身?后依稀传来赵举人等人的哀嚎痛哭声。

楼茝拍手称快。

楼喻睨她:“方?才?叉腰是?跟谁学的?”

“我在街上看到的!”她又叉起腰,“不?觉得很威风嘛?”

“不?觉得。”

“哼!”

回宫途中,楼茝和楼固都在车上睡着了。

楼喻透过车窗,看向渐渐远去的灯市,握住霍延的手,低声道:“已经七年了。”

他用七年的时间,通过各种方?式革新百姓的观念,而今时机已至。

霍延目光从?楼茝身?上掠过,回握住他:“这次破除,日后阿茝的阻力?便会小上许多。”

“还?是?你懂我。”

楼喻含笑望着他,眸中似有?银河坠落,璀璨绝伦。

霍延低首蹭他鼻尖,轻柔而坚定?道:

“这盛世,终将如你所?愿。”

昭庆七年正月十六,楼喻颁布圣旨,在全国范围内废除休妻制,同时允许女子参与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休妻制正式退出历史长河,女子参政也将开始它漫长而艰辛的发展之路。

到底是?昙花一现,还?是?世代绵延,谁也无法断定?。

楼喻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

一切都将交由时间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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