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钩,苏梦枕穿着黑色斗篷,独自一人来到了天泉山的山腰。金风细雨楼建在天泉山上,这天泉山自然就属于金风细雨楼的地盘,没有人会无事来这里闲逛,是以苏梦枕一路行来,都没见过几个人,及至山腰,眼前更是荒无一片,只有一人沐浴在月光下,就是黑漆漆的苏梦枕自己。
苏梦枕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孤独,他负手而立,一边赏月,一边等着林念的到来。临出门前,林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让他先行,说自己随后就到。苏梦枕并没有多问,他向来相信自己的兄弟,而林念是他亲口认下的,苏梦枕自然是给予了十足十的信任。
林念并没有让苏梦枕等太久,很快就赶到了山腰,她换了一身装束,内里是月白色的夏衫,外头罩了件白色的披风,看起来英姿飒爽。
苏梦枕见林念到了,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原来二弟是去换衣服了,这套倒没见你穿过,挺精神的。”
两兄弟并肩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月光下看着倒也挺和谐。夜风吹过,苏梦枕正欲问林念,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林念却踮起脚帮他戴上了斗篷的帽子,说道:“大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给你看场戏,在这场戏结束之前,你收敛气息,不要出声,可以吗?等这场戏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详细的解释。”
苏梦枕觉得,这大概就是林念所说的重要的事情了,但如何会演变成一场戏,苏梦枕倒是有些好奇。他轻轻颔首,听林念的安排隐在石后,而林念则沿着小路往下走了一段,像是在等谁一样。
没过多久,余无语出现在了天泉山山腰的这条小路上,这是离开天泉山的小路中,最偏远最荒芜的一条,平时很少会有人走这里。先前林念说要来这里赏月,苏梦枕就觉得很奇怪,没想到会在此时看到匆匆赶路的余无语,苏梦枕的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因为林念口中的这场好戏,显然与余无语有关,联想到自己近期派给林念的钓鱼任务,苏梦枕的心沉了下去。
余无语形色匆匆,夜色中,他只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他原以为离开天泉山之前,不会出什么岔子,没曾想林念正好急匆匆地上山,与他擦身而过,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肩膀。
林念停下脚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道:“抱歉抱歉,没想到这小路上还有别人,没撞疼你吧?”
余无语被迫停下了脚步,抱拳道:“林公子多礼了,在下无碍,只是楼主布置了紧急任务,在下得赶着下山。”
余无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梦枕的义弟,虽然林念在金风细雨楼并没有任何的职务,但她的医术高超,苏梦枕又很信任她,是以大家都尊称她一声“林公子”。
“原来是有紧急任务啊,难怪见你形色匆匆的。”林念拍了拍自己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手上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卷绢帛。
余无语见到这卷熟悉的绢帛,刚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他脸色一沉,摸向自己的胸口,原本贴身放着的绢帛不见了!刚才那一撞,林念竟是悄无声息地将他怀中的绢帛给拿了过去,这一手妙手空空的本事,令人既惊叹又害怕。
林念可没管余无语情绪的变动,她拉开了绢帛,一边看一边感慨道:“这些都是金风细雨楼的机密信息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余无语手握成拳,呈一个防备的姿势,沉声问道:“林公子这是何意?这是楼主交给在下的重要资料,你快将它还给我,在下就当你与我开个玩笑,否则即使你是楼主的结义兄弟,我也要告到楼主那里。”
林念也沉下了脸,她将绢帛往自己的怀中一塞,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防告诉你,我潜伏到金风细雨楼,便是为了获取这样的机密资料。如今既然这绢帛送上门来,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这里左右无人,你死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动的手,等我回到堂里,会为你上柱香,感念你送给我这么大一个功劳的。”
林念说着,便抽出了自己腰间的软剑。月光下,那软剑泛着银光,看起来锋利得很,而林念散发出的杀气,也让余无语后背冒起了一阵冷汗,他知道自己的武功并非林念的对手,毕竟苏梦枕将林念带回金风细雨楼时,便说过林念的功夫很好,论单打独斗,自己不是林念的对手,而她还擅长用毒,连花衣和尚都中了招。
余无语听出林念似乎也是六分半堂派去金风细雨楼的卧底,连忙解释道:“林公子且慢!我其实是奉了五堂主雷滚的命令,潜伏在金风细雨楼的,这份资料也是要送去堂里。我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不知你是哪位堂主门下的?”
“哦?你是五堂主派来的卧底?”林念收敛了一些杀气,有些半信半疑地望着余无语,“我可是狄大堂主派来的,怎么没听说五堂主有什么计划?你该不会是胡诌来骗我的吧?你可是苏梦枕的亲信,跟随他多年了。”
余无语胆子本来就小,很怕死,这些年他潜伏在金风细雨楼,也是如履薄冰,生怕被人揭穿身份。没曾想临了临了,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雷滚的计划其实是瞒着雷总堂主的,因为雷总堂主近期对金风细雨楼都是以避让为主,这让雷滚很不服气,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计划。
余无语知道六分半堂在金风细雨楼的卧底不少,除了他和花无错之外,还有旁人,是以他并未怀疑林念的说辞,反而竭力证明自己同样是卧底,以免林念软剑一挥杀人灭口,让他白白死在了这里。
林念依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说道:“口说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完成苏梦枕的紧急任务,才自称卧底,好将消息送出去。我这人行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若是将来确认了你的身份,待得清明节至,为你坟前多烧几柱香就是了!”
林念说着,杀意暴涨,眼看剑光一亮,余无语赶紧说道:“林公子等等!我这无名小卒死不足惜,但坏了五堂主的计划,兹事体大呀!不瞒你说,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运气好的话能留下苏梦枕的命或者重伤他,还能削去他的左膀右臂,到时候作为苏梦枕的义弟,您不就能成为新一任的楼主了吗?”
林念没想到余无语这么不禁吓,难怪苏梦枕说他素来胆小,竟是这么好哄骗,她还准备了一堆招数呢,看来都不用使了,这余无语招得也差不多了。
林念收了剑,虚扶了下余无语,微笑道:“害,你早说嘛,大家都是为雷老总效力,都是好兄弟嘛!”
余无语擦了下头上的汗,一脸讨好地望着林念,说道:“那林公子,哦不林楼主,您能将这绢帛还给我吗?您放心,功劳肯定记在您的头上,小人就负责跑个腿,将它送下山。”
林念从怀中拿出了绢帛,在手上颠了颠,往身后的石头处一扔,随口道:“呀,不小心手滑了,你去拿吧,这时辰也不早了。”
余无语一边在心里骂林念,一边跑去了石头后面,谁知那石头后面站着一个黑衣人,一双冒着寒焰的双眼紧盯着他,让余无语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鬼,再定睛一看,他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那石头后面的黑衣人,竟然是苏梦枕!这可比见鬼还要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