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深情

其实夏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个答案让她有点难以接受。她像是最后的挣扎一般,注视着闻铮,问:“出来混的都披着几层马甲,许先生,那么你披的又是谁的马甲?”

闻铮噎住。

他平时撒的谎太多,以至于已经淡忘了门卫称呼他为“许先生”这件小事,现在被夏寻点出,他顿觉不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旁边的金明预感到有好戏上场,顺手便从茶几的果盘里捞了只苹果出来,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热切等待着好戏到来。

潘飞则内敛得多,但克制如他也忍受不住吃瓜诱惑,把目光停留在了夏寻和闻铮身上。

金、潘两人在来公寓之前就被闻铮嘱咐过,说一定不能在夏寻面前说漏嘴,不能让夏寻知道他就是许靳这件事,原因是他正在干一件大事。可眼下他俩还没说话呢,就已经漏了,这可不怪他们!

另一边,夏寻见闻铮沉默,有点死心了,疲惫地叹一口气:“算了,你不用说了。”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闻铮和“火烈鸟”的成员那么熟悉,自己刚刚好又有个“许先生”的马甲,恰好和许靳同姓,再加上他弹奏的《荒唐》和许靳弹奏的相似度高大99%,这说明了什么?答案一目了然,不是?

闻铮就是许靳。

夏寻狠狠瞪了闻铮一眼:“许先生,您可真是撒谎成性啊。”

闻铮:“……”

“我没……”

“没什么?没说谎?你不是许靳?”

“我……”

“闭嘴!”

“……”

好吧,现在看来,他好像已经辩解的余地了。

他翻车了!现场惨不忍睹!

他预想过当他坦白的时候的场景,预想了数种,唯独不包括眼下这种。

夏寻在瞪他呢,嘶……

“好吧,我承认了,我就是许靳,我母亲姓许,我外公给我取名叫许靳。”闻铮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为什么隐瞒呢?这不是发现你喜欢我,怕说出来会让你觉得尴尬吗?”

夏寻愣了一下。

她还没想过这件事……

的确,自己喜欢的偶像竟然是老同学闻铮,好像是有点奇怪……

闻铮见她动摇,趁势而上,说:“我看到过你追逐许靳时的种种痴态,要是说破了,你不会觉得羞耻难当吗?我是为你考虑。”

夏寻差一点就要感谢他的体贴了。

嗯,差一点!

事实上她怒气冲天:“那你觉得不说破一直在旁看着看我露出更多的痴态更好一些?!”

闻铮突然扬起了嘴角:“别说,是挺有意思的。”

夏寻:“……”

她顺从心中的欲望,抬手冲着那张欠揍的脸就是一发破颜拳!

她出拳的气势十足,可惜对上的是闻铮,后者轻轻松松就握住了她的拳头。

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轻轻怀里一带,她便踉跄着扑进他怀里。

闻铮微微低头覆在她耳边道:“抱歉,我骗了你。”

和刚刚的对话不同,现在的他要正经得多。

他这样真诚,这样真诚,她……她不就没法儿生气了吗?!

夏寻感觉耳朵有点痒,赶紧往旁边躲了躲,逃出他的怀抱,躲得远远的,窝进沙发里,捞了只抱枕抱着。

“你别以为只是道歉就可以,我、我可是还在生气!”

其实她心中的怨怒早就在闻铮道歉的那一刹就溢散得差不多了。

她将脸埋进抱枕里,只露出两只眼睛偷看闻铮……闻铮就是许靳啊……是《荒唐》的创作者,感觉……

她的心跳突然快了两秒。

就在这时,客厅里突然响起“嘭咚”一声,吓了她一跳。

她看向声音的源头,不期然撞上了金明的眼。

金明原本正在扶被他不小心碰倒的杯子,发现夏寻在看他,不扶杯子了,立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大嫂,你和铮哥吵吵闹闹就不管我们了?不倒点茶水招待一下我们这些当弟弟的吗?”

夏寻:“……”

金明染了一头红毛,脸上带妆,耳朵上戴着耳饰,搞得就像马上要赶赴偶像选秀现场似的。夏寻还没在生活见过活得这么精致的男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此时她的心跳在经过金明这一打岔已经逐渐趋于平缓,再看闻铮也不觉得他身上的偶像光环有多闪亮,她不客气地致使他道:“闻铮,你家嗷嗷待哺的弟弟们要喝茶呢,你不去烧壶水吗?”

闻铮显然没有伺候过谁,冷眼睨着金明,道:“那边的柜子里有茶饼,想喝茶?去翻出来干啃吧。”

金明假假地哼了两声:“你们欺负人,我是个哥不疼嫂不爱的小可怜~”

夏寻被他这做作的模样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将怀里抱枕抱紧了一些。

比起金明,沉默寡言的潘飞要正常得多。

夏寻正在打量潘飞,闻铮突然走过来捏了捏她的后颈——闻铮特别喜欢捏她的后颈——他道:“你别老盯着人瞧,太失礼了。”

夏寻将他的手甩开,位置辩解道:“看到我喜欢的‘火烈鸟’的成员,我看多两眼怎么就失礼了?”

闻铮道:“你还记得我才是你的最爱吗?”

夏寻冷哼:“已经不爱了。”

金明不甘寂寞地插话近来:“原来大嫂是‘火烈鸟’的粉啊,大嫂,要我给你签名吗?”

夏寻摆手拒绝:“看到你和闻铮的那一刻我已经脱粉了,果然距离才能产生美!”

金明、闻铮:“……”

夏寻接着说:“难怪你们‘火烈鸟’搞得那么神秘,原来是怕露底太多成大型脱粉现场,不得不说很有先见之明啊。”说到这里,她看了眼潘飞,道,“像我,我这种粉就只会粉潘飞这样的人。”

闻铮脸黑,金明却笑着揽住潘飞的脖子:“我们家潘飞的确棒棒的!”

潘飞手上有伤,轻轻推了一下金明没推动便不再理他了,任由他搂着自己。

他看了眼时间,一板一眼道:“不是说要商量事情吗,现在可以进琴室了吗?”

闻铮道:“你和金明先进去,我马上就来。”

潘飞点头,朝琴室走去。金明不想走,想留下来,被潘飞折返回来硬生生拖走。

两人一走,客厅便安静了下来。

闻铮习惯性地摸兜,却没摸到他预想中的棒棒糖,顿了顿,抽出了手。

“夏寻——”

夏寻抱着抱枕抬头静静看着他。

他问:“还在生气吗?”

夏寻心说不生气了,现在想来她也没理由生气,闻铮瞒着他自有他的道理,他们俩也不是那种非要坦诚相待的关系,不是?

想到这,她伸了个懒腰,笑:“不生气了。”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闻铮,你吉他弹得很好。”

闻铮心里咕噜咕噜冒着喜悦的泡泡,面上却不显,问:“和潘飞比起来呢?”

潘飞也是“火烈鸟”的吉他手,只是他们一个是主音吉他手,一个是节奏吉他手。

夏寻还是更喜欢许靳一点,但她怎么可能说出来,于是道:“各有千秋吧。”

闻铮低头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突兀地说道:“潘飞有喜欢的人。”

“啊?”怎么开始八卦话题了?

夏寻茫然。

闻铮见她这反应,心底很是安心。

“没事,只是见你是‘火烈鸟’的粉,又看我们相熟,所以特意卖你一手内部情报。”他说道,心情不错。

夏寻才不是那种会因为喜欢一个偶像就去八卦偶像的私生活的人,闻言撇了撇嘴,故意道:“既然你这么热心,那不如再卖一手情报?你在自己的微博上留过不少情感问题吧?什么初恋,什么难以忘怀……看我们相熟,你再卖一手,告诉我你初恋是谁如何?”

闻铮僵住。

夏寻啧啧有声,道:“闻铮啊闻铮,没想到你是如此感性的一个男人……”

闻铮:“……”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道:“那不是我发的,是被盗号了。”

夏寻道:“那些明星翻车后都是这么说的。”

闻铮:“……”

他嘴角一抽,“时间不早了,我进琴室了,金明、潘飞该等急了。”

——他直接遁走了。

夏寻冲着他的背影瞪眼,见他急于逃走的样子,心里莫名不痛快。

闻铮还有个初恋……

难怪他说他不会喜欢上她呢……

初恋啊……

夏寻突觉心烦意燥。

她站起来去找闻铮说过的茶饼,想喝点茶降降心火。

她走到客厅一角的玻璃橱柜前,翻出里面的一块茶饼,见其包装华贵,浑身散发着人民币的气息,手一抖,没敢拿出来糟蹋,又放了回去。

***

夏寻说想结识“火烈鸟”的成员,闻铮倒也没藏着,等忙完,点了一些小吃外卖,搬出家里储存的啤酒,几个人围成一圈喝酒吃东西。

金明的话很多,喝了酒之后话就更多了,说起乐队里的事嘴巴都不带休息的。

“咱们的队花沈哥有次上完课从教室出来,被一男学生拉到一边告白,沈哥听完那磕磕巴巴的告白,一句话都没说,带着那男学生一起友好地上了个厕所,等再出来,男学生完全石化了,事后有朋友问那男学生怎么了,他当场道出网络名言——‘卧槽,掏出来比我还大’,可怜的孩子,刚刚踏进大学校园就经历了人生残酷!哈哈哈,别说,当年我都差点迷上沈哥了!”

金明口中的沈哥乃是“火烈鸟”的贝斯手沈复,现年29岁,是“火烈鸟”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留长发,美人颜,不说话时看起来像个高冷御姐,一张口便知是个白切黑腹黑大叔。

金明说:“我只是差点迷上沈哥了,潘飞比我惨,三年前第一次来咱们队里,看到沈哥差点挪不开眼,哈哈,潘飞的取向就是大姐姐,还是那种看起来会挥鞭子的大姐姐!”

潘飞:“……”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比不上金明的嘴巴快,最后像是死心了一般,任由金明在旁继续叨叨。

“队里五个人,论痴情,谁也比不上我们铮哥!”金明突然提到了闻铮的名字。

闻铮和夏寻同时看向他,闻铮是防备,夏寻是好奇。

金明道:“铮哥是在高中毕业后才开始学吉他的,动机是他当时喜欢的女孩喜欢,我去,哪有因为这个就学吉他的啊?”

“刚开始铮哥真的很笨拙啊,整天戕害我的耳朵,要不是看在一起长大的份上,我都想偷偷往他的水杯里投耗子药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越弹越像那么一回事儿,还自己创作了《荒唐》。”

“说起来,《荒唐》那首曲子就是咱铮哥失恋后写的,有感而发啊,妈呀,太煽情了,笑死我了!”

“铮哥的深情不仅因为这个,还因为他在年少时动了那么一次心,结果七年没走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回味往事呢。”

“还好,现在终于走出来了,遇到了嫂子。”

夏寻:“……”

她听到这里很想出声解释,闻铮根本没走出来,他跟她是假的,他的微博上明明白白写着,他还在纠结他的初恋呢。

果真深情。

闻铮那么深情,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为什么她会觉得不爽呢?

她沉闷地喝了一口啤酒。

金明还在一刻不停地说话,谈完这个又谈那个,闻铮看不下去了,开了一罐啤酒往他嘴里灌,好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夏寻看这小子可怜,伸手拉了拉闻铮的手臂,想阻止他的暴行。金明见了,一个飞扑过来,抱着夏寻一口一个“嫂子”,喊得夏寻耳朵疼,没忍住,接替了闻铮的灌酒大业,也开了啤酒往他嘴里灌。

“欺……咕噜……欺负人!”

“你们都……咕噜……欺负人!”

金明喊着闹着,在这一吵闹的背景音下,潘飞淡定地吃着小吃,夏寻则和闻铮无声对视着。

“闻铮——”她突然出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