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又开始了在工地上卖力气地干活,一趟一趟麻木地运着水泥。秋日的天气本应该是凉爽的,可他们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却完全感受不到。
大滴大滴的汗水不停地咋落在地上,在满是沙子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有转瞬消失。汗水浸润了全身,湿透了衣服,眼睛模糊地睁不开。
将脖子上的白色毛巾一把拽下,胡乱地抹了把脸,拿起放在一旁的两升大的塑料杯子,大大地灌了一口水。
粗重地喘着气,拿起印着“无痛人流**”医院发的小扇子扇了几下,然而收效甚微。
听到不远处工友的吆喝声,刚喝了口水的薛成不得不再次推着板车在工地间穿梭。
终于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看着三五成群离开工地的工友们,薛成也终于松了口气。
回到了工棚,将衣服脱光,简陋地用冷水洗了全身。随意秃噜了几下,将身上的水珠擦净,换上了简单的T恤大短裤。
刚穿好衣服,就看到朱顺也回来了,脸上满是笑容,像是有什么好事。一看到薛成也在,就立马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成哥,你怎么在啊,我还以为你早就走了。”
“走,我走去哪儿啊?”薛成看似不明所以地问道。
“成哥,你忘了啊,今天是安子生日啊!你不是早就给他买好了礼物,打算今天送给他吗!”朱顺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成哥居然会忘了崔安的生日,他不是向来最把那小子的事放在心上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从小就他俩玩得最好,后来莫名其妙插进来一个崔安,还跟成哥的关系好得不行,搞得小时候的自己经常嫉妒,认为自己的小伙伴被抢走了。
那时候还欺负了崔安一段时间,后来虽然因为薛成对自己的解释和补偿好一点了,不再那么敌视崔安。但自己却还是对他没好感,跟他玩不到一块去。
自己也不明白薛成到底看上他哪点了,对他那么好,好的……就跟对自己的媳妇似的。
不过自从崔安考上了大学,成了他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后,朱顺倒是对他改观了不少。
至少人家有本事不是,像他这种初中都没念完到镇上打工的农村人天然的对知识分子有一种好感。
或许,成哥之前那么喜欢崔安,就是因为人家聪明有本事吧!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安子生日,我总不能一身臭汗尘土穿着工地的工作服就去安子学校吧,那不是给他丢人吗。”
薛成当然记得今天是那位大学生的生日,原主早早就攒了钱给他买好了生日礼物。
“噢,那倒也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朱顺找出了一身干净衣服也打算去洗个澡。
“你待会打算去哪?”薛成一脸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农村汉子,看到他脸上几乎是立刻就出现了心虚惊慌的神色。
“他们是不是叫你出去玩了。”他知道,工地的工人们大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没个女人在身边,自然把持不住。
所以,下工后,一般会几个人凑钱一起去发廊、洗浴中心找个女人泄泄火。原主自然也被招呼过,但是因为心里有个白月光自然也看不上那些女人。
不仅原主不去,他还管着朱顺不让他去。在他看来,那些女人都不干净,身上指不定有什么病。而朱顺是被他带出来打工的,他就对朱顺有责任,自然不能放任他。
而现在身体内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人,薛成自然不会有什么要对朱顺负责的想法。
但朱顺是跟他住一个工棚的,作为原主的好兄弟,他还要跟朱顺对戏很久。他可不想到时候跟自己整天生活在一块的人身上有性病。
“啊?成哥,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就是跟他们出去吃个饭而已。”说完,生怕薛成不相信似的,又再次强调“真的,成哥,你放心吧。”
“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没有像之前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解他,警告他如果去了那种地方就告诉他爸妈,把他送回农村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甚至都没有抬头看自己一眼,但朱顺却莫名地怂了。
但同时心底又涌出一股不平来,薛成也大不了自己几个月,凭什么这么管着自己。从小就是这样,处处压自己一头,害得自己总被骂。
越想越有底气,就是,自己凭什么听薛成的,又不欠他的。
拿着自己的衣服进了里面,看都没看薛成一眼。
徒留薛成在原地无奈地摇头,二十岁的了人了,还跟个小孩一样幼稚。
不过自己可没功夫去哄小孩,他还有正经事要做,这小孩要真是背着自己去了那种地方,那就单方面绝交吧。
打开了简易的布衣柜,薛成翻出了被掩藏在衣服下的一个礼品袋,上面印着阿迪达斯的logo,里面是一双最新的运动鞋,花了原主一个月的工资。
拎着袋子,薛成骑着原主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咯吱”“咯吱”地往学校敢去。
刚看到学校的轮廓,薛成就下了车,把车停在了墙角下。没有锁也不用锁,不会有哪个小偷不长眼来偷这么一辆破车的。
又走了半个小时,薛成才到了崔安的宿舍楼下。此刻正是吃完饭的时间,崔安平常都是这个点吃饭的,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到崔安的身影。
他这才摸出了自己破旧的老人机,给崔安打电话。若是以往,他是绝对不敢随便给崔安打电话的,更不要说来学校找他了。
薛成能理解,崔安是金贵的大学生,是知识分子,自己却只是一个在工地上干力气活的农民工。如果被崔安的同学知道他居然还认识这样的人,一定会给他丢脸的。
只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崔安的十八岁生日,过了今天,他就是一个成人了。
所以,薛成才会幸幸苦苦攒那么久的生活费,就是想在这个拥有特殊意义的日子送给他最想要的礼物。
这些钱他攒的并不容易,每个月四千五的工资,两千打给家里,两千给崔安做生活费。自己只留五百,好在工地管住和午饭,他只要自己做早饭和晚饭就够了。
啃了大半年的馒头,他总算是攒够了钱给他买了最新款的运动鞋。
他应该会喜欢的吧?
薛成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一只手拿着电话耳朵听着那带着细微电流的“嘟”“嘟”声,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鞋盒袋。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甜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薛成缓缓拿下了放在了耳边的手,挂断了电话。
手指几次要落到按键上,却又在最后一刻如同触电一般地缩回来。来回几次后,终于下定决心再次拨打了电话。
“嘟”又是熟悉的声音,薛成忽然有些怕听到这个声音,他还记得自己之前曾经无数次心怀忐忑地听着这“嘟嘟”声。
大部分时候,“嘟嘟”声响完之后都会是那熟悉的女声,只有偶尔那么几次他能听到电话被接通的一刹那崔安好听的声音。
果然,电话又没有被接通。这一次,薛成终于不敢再打电话过去了。他还记得有一次去学校找他没找到,守在学校门口到了晚上十一点也没有看到崔安回来。
急得他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还险些报警。
最后一通电话终于被打通,可还没等他焦急地询问,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
“薛成,你怎么回事,打那么多电话做什么,查我的行踪吗?”
“你是不是以为你给了一个月两千的生活费,帮我付了学费,我就要卖给你了是吧,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了是吧。”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那些钱都算做我问你借的,等我毕业有工作了,我会还你的!”
“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了!”
歇斯底里地怒吼他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慌乱地解释只是担心他的时候迎来的嘲讽。
那一刻,他是真的心痛,他对崔安好,从来就没图过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想对他好而已。
可是自己的喜欢,自己的真心却被对方踩在地上践踏,那么痛苦。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还是喜欢他啊,还是想见到他。
没办法,伏低做小了几个月,变着花样地送一些不值钱的小礼物讨他欢心,晚上又去找了一个兼职,提了提他的生活费,他才终于愿意见他。
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了,自己特意请了今天晚上的假想陪他吃顿好的。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