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关霖好容易缓过劲儿来,解释道,“世子应当是要臣的这份豆腐羹。”
皇后回过神来,笑道:“本宫倒是忘了?,关相是江州人,应当是吃不惯辣的。来人,给关相换下去。”
旁边的宫人立即机灵地上前,将那碗辣豆腐羹拿了下去,转而上了?一份新的糖蒸酥酪。关霖谢了恩,低头兀自吃了?起来。
路域被皇后夸了?几句心思细腻,这事便算是过去了。待皇后将视线移开后,他收了自己满脸的假笑,抬手将桌上料碟里?的辣椒粉通通倒进了?自己的那碗豆腐羹里,鲜红的辣椒粉足足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谭子乐在旁颤巍巍地劝他:“只是吃不到一碗豆腐而已,你也不必如?此自暴自弃……”
路域两眼弯弯,在谭子乐震惊的注视下,径直将那碗魔鬼豆腐羹地端到了谭子乐桌上。
“来,”路二爷阴森森地笑,“不是说要吃豆腐吗?吃了?它。”
六殿下:“……”
那厢的姑娘又开始抚琴,宴会也恢复了?方才的热闹,而在琴音过后,萧、琵琶、舞蹈……闺秀们各显神通,才?子们自然也不能落下,吟诗作赋、挥毫泼墨,甚至还有个鬼才?给众人当众来了段评书,末了还?得了?许多姑娘的青眼,觉得他颇为有趣。
鄙夷者也自然不少?,不少?自恃清高的人认为那评书不是个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实?乃下里?巴人,只是皇后娘娘一直微笑着,因此那些不齿之人也不敢直接说什么,只在私下里?窃窃私语。
谭子乐和关霖一个为皇子,一个为当朝右相,自是不必参与这博人眼球的表演,但路域是肯定要去的。皇后娘娘今日还频频看向他,想来也是期待着这传说中的纨绔子能有什么才?艺。
谭子乐本来还在因为那碗豆腐羹发愁,但眼见着表演的人就要到了路域,他又忍不住开始为自个儿兄弟担忧,一会儿皱着眉点评“哎那诗写的什么,不如?背清心咒,”一会儿拽着路域的衣袖说“这箜篌倒是动听,或许能配你念那清心咒”,简直比自己要在众人面前展示一般还要着急。
毕竟连说段评书都要被议论纷纷,路域若是上去背了?段清心咒,这宴会上的闲言碎语怕是更多。
路域看着他这坐立不安的模样,叹了口气:“殿下,你不会真以为我要背清心咒吧?”
谭子乐登时一愣,狐疑道:“难不成你还?会别的?”
路域:“……你当真就对我那么没信心?”
谭子乐忍不住笑道:“路二你说什么呢,咱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还?不知道你?”
路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不就得了?。”
却听六殿下幽幽补了一句:“我当然对你是完全没有任何信心啊。”
路域:“……”
这是什么情比金坚兄弟情。
如?此想着,他随手给那碗豆腐羹又加了?两勺辣酱。
谭子乐:“……”他发现了,他就不该说话。
没过多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路域终于自座位上悠悠起身。
他冲皇后简单行了?个礼,道:“臣不才?,没什么能登得上大雅的才?艺,便给各位来一段剑舞罢。”
“哦?”皇后娘娘颇有兴趣地坐直了身子,柔和笑道,“但本宫的宴会上是带不得刀枪的,世子要怎样以剑作舞呢?”
其实也不难猜,这宴会还?是有不少?宫内侍卫守着的,路域若是想要剑,随便找个侍卫借一把剑便可。但长剑锋利,又是开了?刃的,怕是会有煞气,扰了这一场宴会的春日祥和之意。
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悄声议论了,觉得路域不愧是镇国公府的莽夫,言语之中颇为鄙夷。
关霖本在低头喝茶,听见几句不远处的声音,忍不住皱了眉。
“这就要麻烦一下关大人了,”路域仿佛听不见那些声音,依旧笑意清浅,“劳烦关大人折一支背后春桃予我,暂且充当长剑。”
关霖闻言一愣,他转身看去,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果然有一树烂漫桃花。他从中专门挑了?一支生得笔直的桃枝,折断时还小心注意了一下那断口是否锋利,末了确认无?虞,才?将那一支桃花递到了路域手中。
“谢大人,”路域冲关霖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后面的乐师们,“诸君,还?请来一曲《破阵子》。”
宫宴上自然有为那些舞蹈的小姐而特地请来的宫中乐伶,他们在路域的要求下准备了?一番,不消片刻,随着“铮”的一声,舞曲徒然而起。
钟鸣鼓瑟之中,路域手持一枝桃枝,以枝为剑,持剑起手,挥、刺、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又快得惊人。而每一式展现之后,都充满了磅礴的力量感,那些剑招早已刻在了他的身体本能之中,在行云流水中不掩锋利,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令人应接不暇,几乎移不开视线。
他以桃枝代剑,因此上下翻飞的并不是剑光,而是飘飘然而落的桃花瓣,让这本是为杀敌而充斥凶煞之气的剑影化去了几分骇然,多了?些许惊艳柔和。随着鼓点愈发急促,琴音越来越高,他的脚步越变得更加紧密,步步紧压,像是真的弓在弦上、列阵在前——
紧接着,乐曲到达了?高潮,大军压境,琴声高昂,鼓点重重而响,路域的身影几乎到了无?法看清的地步,而唯一能让众人看得分明的,就是那随着剑势飘下的桃花瓣。
“咚!”
一声鼓落,乐曲了,剑锋收。
宴席之中一片寂静,众人的目光无?一不落在那立于中央的身影之上。只见那少年郎因这一曲剑舞而胸口微微起伏,而他眸中明亮,唇角轻扬,潇洒恣意,花枝被他拢于手中,那枝桃枝上的桃花居然还留着大半,并未因为这一场剑舞而落尽,枝上余花依旧风华盎然,可见路域的剑势竟是能收放自如,。
“献丑了?。”路域不紧不慢地收了势,行礼道。
“这……”皇后娘娘惊讶地以帕掩唇,随即注意到自己的事态,忙恢复了?一国之母的镇静,柔柔笑道,“不想世子竟如?此善于剑舞,镇国公府上的儿郎果然风姿卓然,堪比国公当年。在本宫看来,这当是今日最好的一场表演。来人,赏。”
路域谢了恩,待能回到席位时,他没立即回去迎接自己激动万分的六殿下,而是拿着手里?的桃枝,走向了?关霖的位置。
“谢大人的桃花,”路域眼含笑意,低声道,“当真合我心意。”
“花开需折直须折。”关霖轻咳了一声,“世子若喜欢,拿去就是,想送与他人也可以,不必还?予我。”
“这不行啊,”路域貌似苦恼,“谁给的桃花,自然就要还?给谁,否则本世子岂不是成了?那花心滥情之人?”
关霖:“……”
他手指僵硬地接下了?那枝花,只觉得仿佛又中了路域的什么圈套。
这人的口舌果真厉害,尤其是逗人的时候。
……但他似乎并不讨厌。
关霖摩挲着手里?的桃枝,心里?茫然地走着神。
“本公主来迟了?!”
一声娇呵突然自不远处传来,却见七公主由侍女提着裙摆,带着满头的金钗玉骚头,花枝招展地冲过来。
她心里?有些急切,今日出门时,她为了?让自己能更漂亮些,没直接随着母后赴宴,在宫里?对镜打扮了许久,却不想是错过了?时辰。
路域才?刚刚坐回座位,看见了?来人,顿时又想起身就跑。
他还?想今日宴席没见谭初芸真是走了?大运,却不想还是躲不过。
皇后忍不住微微蹙眉:“芸儿,注意仪态。”
谭初芸是皇后唯一亲生的女儿,又是年纪最小的公主,免不得娇纵了些。谭初芸便乖乖地上前给母后行礼,又期盼地问:“域哥哥可曾表演?女儿没错过吧?”
皇后深知自己闺女的德行,顿时有些头疼。
果不其然,下一秒,知道自己刚刚错过了?什么的谭初芸差点原地跳起来,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委屈巴巴地抿紧唇,看向了?路域。
路域低头喝茶,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谭初芸依旧不甘心,娇声问:“域哥哥可否再表演一次?芸儿想看。”
皇后皱起了?眉:“胡闹!你说演便演,世子岂是你随意指使的伶人?好生坐着,本就来迟了?,莫要再惹人嫌。”
谭初芸闻言红了眼眶,旁边一些小姐们不少?都在忍笑,显然是觉得谭初芸这幅样子太过没出息了些。
路域轻咳一声:“殿下,实?在不是臣不愿,只是那代替剑的桃枝已物归原主,臣不做夺人所好之事,也不会贪图已有所属之物。至于这剑舞……若殿下感兴趣,臣可以将几式简单剑招教给殿下宫中之人,殿下便可以日日在自己宫中欣赏了?。”
他这话虽看上去是在给谭初芸找台阶下,但满是暗喻,让谭初芸不禁想起了?那日路域同她说的话。
“抱歉,殿下,我明了您的心意。”
“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殿下厚爱,我恐怕无?福消受。”
谭初芸当时还不甘心,气呼呼地追问他:“你心悦的那人,可有我貌美?可有我地位尊贵?”
她话音未落,却见路域眼眸深深,神色禁不住地带了?笑,显然是想起了?那位心悦之人。
谭初芸当时就愣住了?。
接着她扭头就跑,企图掩饰住自己的那一份狼狈。
路域不必再说什么,她也明白了。那人不必有多貌美,也不必身份一定尊贵,但可以让路域一想起,就心生欢喜。
而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滴——恭喜女主爱慕值降低20%,当前爱慕值:55%。】
路域闻言,看着七公主那难过的神情,却想起了?他现实世界中的妹妹。
他妹妹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就碰到了渣男。那渣男有了?女朋友,还?跟他妹妹暧昧不清,嘴上说的话看似在拒绝,行为却像是勾着他妹妹一般,让他妹妹纠结难耐,每日都念叨着“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一个月瘦了近十?斤。
路域当时听说了?,将那渣男在酒吧里抱着新聊的姑娘的照片发给了?渣男的现任,然后在暗处拍摄了?一通现任手撕渣男小三的视频,发给了?他的妹妹。
小姑娘立即明白了,当晚就哭了一场,然后快乐地吃起了路域带回家的奶茶炸鸡小蛋糕。
而一个月后,他妹妹瘦了的十?斤变本加厉地胖了?回来,发现夏天裙子快穿不上的小姑娘尖叫一声,发了?一个整整两分多钟痛斥他的语音条。
路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这些容易为感情所迷惑的小姑娘们来说,当断则断是最好的方式。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凛。
可能是系统故意的设定,虽然已经过了?两辈子,但那些现实中的记忆还?鲜明地萦绕在他脑海中,仿佛昨日。
主系统……是可以干扰他的记忆的么?
不等他多想,旁边的谭子乐推了推他:“到了赏花的时候了?,你可要去逛逛?”
原是这才?艺表演到了尾声,饭也用的差不多了?,现在到了下一个项目,众人在御花园中自由行走,赏春之际,若有心仪之人,也可上前去搭讪。
路域心领神会:“你看上了?哪家小姐?去便是。”
谭子乐嘿嘿一笑,一展自己的折扇,端的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扬长而去。
而路域默不作声地在原位,喝着茶,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拂袖起身,对旁边也没有离开的关霖邀道:“关大人若无陪同之人,与我一起走走,可好?”
关霖自是应下,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听见路域在他耳边很?低地说了?一句:
“范正初之侄范同,去了假山的方向。”
关霖的身形一僵。
路域说话时,唇畔带起的气流挠过他耳畔,一阵酥痒便迅速自耳垂窜到背脊,让他差点没站稳。
路域却没发现什么,一如?平常地问:“关大人,怎么了??”
关霖默了?几秒,挺直了上身,
“无?事……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路域:原来我撩了半天也不如耳边吹口气有用。懂了,这就天天都在关相耳边说话。
关霖:……(戒备地一退三尺远)
而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谭子乐悄悄倒掉了豆腐羹。
六殿下:好险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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