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无日月,不知不觉间,小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江篱在这半年内,彻底巩固了知微初期之境,并隐隐有了向知微境中期进发的趋向。
她的资质不算上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进这么一大步,完全可以想象,在这半年内,她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折磨。
说起来,她就心酸。
在这半年之中,她几乎每晚都要泡在黑糊糊的药液中一整夜,恶心也就罢了,还附带‘蚂蚁啃咬’效果,虽不算太疼吧,但却很搞人心态。想挠又不能,只能靠意志力抵挡着那难耐的瘙痒。
好不容易在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下熬到了白天,紧接着迎接她的又是生死搏杀,除了要与被宁砚的药液吸引过来的狂暴灵兽厮杀外,还得应付宁砚花重金雇来的杀手。
这些杀手,境界虽没她高,但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却很难对付,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也就罢了,努努力还能打的过,但偏生,宁砚还不许她对这些杀手下狠手,必须点到为止。
美曰其名是在锻炼她的控剑能力,要一收一放尽随心意。
两者不对等的情况下,江篱最开始被虐的凄惨到了极点,身上挂了无数的彩,节节败退,直到最后,她才渐渐有了还手之力。
这些其实也还好,反正宁砚和顾北琦遭受的也是差不多的境遇,有对照组参照,还没太难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最让江篱忍无可忍的是,来自心灵上的沉重打击。
夹在顾北琦和宁砚之间,她简直就像是一堆在夜里熊熊燃烧的篝火,亮的刺眼。
明明她们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顶多就是每天早上厮杀即将开始前,互相为对方准备了美味的野菜汤或是野果;晚上,互相为对方烤了外酥里嫩的各种灵兽肉,偶尔,还怕对方油腻,利用艰苦的条件,最大限度的改善了口味,做了让江篱嘴馋的美味佳肴。
这些都不算什么,关系好的师姐妹互相为对方做做菜有什么?正常的很!就是,为什么大部分时候都没她的份?
她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顿都只能靠师弟师妹救济的厨艺废,在这野外生存真的很难好么!
上是她师姐,下是她师妹,都是师承同一人,关系这么亲近,四舍五入就是亲姐妹,让她多蹭几顿饭怎么了?
泡在黑糊药液里的江篱,嗅着那逸散过来的肉香,泪水都要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还好,这宛若末世般的苦难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十年之约近在咫尺,作为旋涡重心的云岭剑宗,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师姐,十年之约到底是什么?”三人回到云岭,路过结束早课三三两两离去的弟子身边,所听到的基本都是有关十年之约的事情。
而且,各个面色凝重,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既视感。
“十年之约,是云岭剑宗与各门各派所做的一个约定。”宁砚还没说话,江篱就率先解释了,“云岭剑宗有一处秘境,就位于主峰后的禁地之中。”
“是尚未进入末法时代时,云岭剑宗各位先辈的埋骨之地。”
“这些先辈无一例外,都是咱们云岭剑宗历史上惊绝艳艳的天纵之才,身死道消时,无一例外,皆是栖隐境后期的强者,其中创宗的那位祖师爷,更是已经臻至了归凡之境,距离化凡入仙,得到飞升,就只差一步,是千百年都无人可以超越的绝世强者。”
“这些先辈的埋骨之地,凶险与机遇并存。功法,灵宝,丹药,应有尽有。而且,经历过时间的洗礼,能留下来的皆不是凡品。”
“只是,随着末法时代的来临,云岭剑宗也日渐式微,甚至沦落到无法再开启秘境的程度。那些一直觊觎着秘境秘宝的宗派们,也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想要独占这处秘境。”
“只不过。”江篱说着嗤笑了声,“这处秘境是先辈为云岭剑宗的后代弟子所准备的历练场所,非云岭剑宗之人,根本无法掌握开启秘境的方法。”
“这些富有狼子野心的宗门,自然不可能凭借这个理由就放弃巧取豪夺。想方设法地逼迫云岭剑宗的宗主交出开启秘境的办法。但每任云岭剑宗的宗主都是硬骨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纵使是以性命为能源,也愿开启护宗之阵,将这些强盗全都灭杀。”
“各宗门忌惮不已,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半逼迫半合作的方式,各宗派一起出力,共同开启这处秘境,共享秘境里的秘宝。”
“鉴于云岭剑宗的弟子在秘境中有一定的优势,百年前的那位宗主,为了云岭剑宗的延续,不得已答应了这些强盗的要求。”
“定下了这十年之约。”江篱沉声结了尾,表情同样沉重。
这所谓的十年之约,对于他们云岭剑宗而已,不亚于‘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是每位云岭剑宗的弟子深恶痛绝的约定。
只是,他们却无力去改变,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秘境中竭尽全力地获得先辈的传承,壮大自身,来振兴云岭剑宗。
“既然只有咱们云岭剑宗的弟子才能开启秘境,那这些宗门为什么没有朝宗内安插内应,或者贿赂其他高层,从内部瓦解咱们云岭剑宗,并且获得开启秘境的方法呢?”
顾北琦提出了一个疑惑。
纵使这种方法只有宗主能掌握,多花点时间,多投资些值得培养的弟子,这个秘密终有一天会掌握在他们手中吧?
“这种卑劣的手段,这些宗门当然会使用。”江篱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你没发现那几位长老,一直很热衷于与穿云门攀亲家吗?他们早就被腐蚀了,那位苗长老,更是对宗主之位蠢蠢欲动。”
“若非师父实力强劲,这云岭剑宗,只怕早就易了主。”
“再说年轻一辈,内心真正向着云岭剑宗的人,恐怕已经没有多少了吧。”
“师姐这么苦心训练我们,应该也是想让我们能够在秘境中获得传承,好拥有保护云岭剑宗的实力吧?”江篱说着,目光看向了宁砚。
若非清楚这一点,她也不会那么痛苦,还坚持了下去。
想到在药液中浸泡时的酥.痒感,江篱的骨头就一阵发软。
她和宁砚都是孤儿,云岭剑宗就是她们的家,为了保护这片净土,纵使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宁砚低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回答。
“我们都有进入秘境的资格吗?”
“年龄不过二十五,且在知微境中期以下,就有资格。”
“那师姐岂不是无法进入了?”顾北琦没指名道姓,但江篱却很清楚她指的是哪位师姐。
“没办法。”江篱耸了耸肩,语带调笑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谁让咱们大师姐是天纵奇才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知微境后期的强者了,只能在外面替我们掠阵了。”
说话间,她还胆大的拍了拍宁砚的肩。
宁砚:“……”
“你不是要去厨房吃你心心念念的烤肉吗?还不去?”
眼见着宁砚的冷眼扫了过来,江篱顿时败退,根本不敢继续皮了,打了个哈哈就快步离开了。
她还是自觉一点,不要在这两人之间发光发热了。
顾北琦也更喜欢与宁砚独处,对于江篱的离去并未挽留,她抬眸看向宁砚,想在她的表情里窥探出想要的信息,却只看见了一汪平静的泉水。
“师姐,你知道秘境会在什么时候开启吗?”
“三天之后,最近两天,这些宗门的人便会陆续抵达了。”宁砚说着,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深沉。
“那……”顾北琦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这几晚,我能和师姐你一起睡吗?”
宁砚闻言,顿时一阵错愕。
“来云岭剑宗这么久,我还没和师姐分开过,到时候也不知道要在秘境里待上多久,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和师姐相处相处。”
“可以吗?”
见宁砚不答,顾北琦复又问道。目光灼灼地对视着宁砚的双眼,里面写满了期待。
宁砚有些迟疑。
半晌都没等到回应的顾北琦,眸子里的光亮慢慢地黯淡下来,脑袋也低了下来,像被抛弃的小奶狗,委屈又可怜。
“走吧。”宁砚败退。
顾北琦微愣,旋即反应过来,转瞬间便恢复了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我就知道师姐最好了!”她撒着娇,不假思索地凑到宁砚近前,轻轻地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谢谢师姐,我去收拾一下东西,晚点就过去!”
撩完,拔腿就跑。
背过身的刹那,脸颊几乎红了一片。
母胎单身至今,顾北琦还是第一次主动地去亲一个人,哪怕只是脸颊,也已经足够让她害羞的变成鸵鸟了。
宁砚望着顾北琦仓惶逃走的背影,怔了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被亲吻过的地方。
回想起那一触即退的温软触感,一缕甜意顿时滋润进了她的心田,像吃了蜜似得,撩的她唇角都止不住地扬了起来,半晌,笑意都不曾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