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新年所颁布的第一道旨意,便是委任心腹大将任帆整军,出征北芩。
……
东宫的建筑棱角分明,四面飞檐凌空,像它的主人一样,从不掩饰自身的锐气。
但眼看温暖的晨光包裹住它的锐角,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平添了几分柔和。
姚思浅仍穿着湘妃色的寝衣,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魏旻言的胸膛。
他胸肌轮廓清晰,硬挺挺的,蹭起来其实算不得舒服。可姚思浅偏偏蹭了又蹭,磨得他心里发痒。
魏旻言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多催促,只是抬起手来,轻抚着她的头发。半晌,竟从她身后挑起一绺发丝,把玩于指间。
柔软的长发在指缝中缓慢地穿梭、移动,魏旻言反覆进行着卷,卷,放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得到姚思浅的回应。
眼看时辰差不多该动身出门,魏旻言便把手臂往她面前一伸,而后低声哄道:“别把自己闷坏了,给你撒撒气。”
姚思浅本来也不过想宣泄一阵,待收拾好心情就更衣出门。
但听见他这般温柔地劝哄,心里不禁软成一滩水,嘟囔着嘴说道:“手臂?多没诚意呀,我想咬这里。”
姚思浅边说着话,边用指头抚过魏旻言微翘的下唇。逗留片刻,她却不打算就此收手,反倒是一路顺着往下摸,下颚,喉结,锁骨……
“你别。”
魏旻言的声音微哑,尾调不自觉上扬,似有些心绪紊乱。
他正打算出手阻止她继续向下探究的时候,姚思浅却猝不及防地张张嘴,一口咬在魏旻言的下颌角。
咬得重了些,他不由“嘶”地一声,下意识抹了把下巴。却在碰触到那排小小的牙印时,勾起唇角。
“下手真狠。”
仅仅是这么一句玩笑话,脱口而出的当下,便见姚思浅毫无征兆地红了眼眶。下一秒,泪水扑簌簌直下,淌湿了魏旻言的衣襟。
他错愕半晌,接着,低下头吻去她眼角滚落的泪水。一下一下,深情地咽入喉中。
“不哭了,小乖乖。”
待姚思浅洗漱妥当,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再出门的时候已经迟了点儿。
胤朝的七万大军集结在城墙前,戎装齐整,昂然马上,只等帝王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姚思浅快步赶到城垣处,却发现姚时安仍在檐廊下等着,并未离开。
他乍一听闻,那串脚步声由远而近地清晰起来,便含着笑意回头。
距离拉近,姚时安的气息如一缕清风拂来,吹拂着她的心弦。
“哥哥……”
尾音未落,她已是一头栽进了姚时安的怀抱当中。
姚思浅也不清楚,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是怎么回事。
年幼的时候,姚时安倒是时常背着她到处去玩儿,但长成大姑娘以后,对于肢体碰触总归是有些别扭。
直至这时,再钻进自家哥哥的拥抱,细嗅独属于他的兰草香气,姚思浅忍不住把纤细的小臂紧了又紧,大有一种不肯放人的架势。
姚时安声音温润,似带了点淡淡的笑意,道:“你若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姚思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没有回答,却是自说自话地道:“哥哥,你要尽早回来呀,我腹中这个孩儿还等着认舅舅呢。”
姚时安颔首,眼睫微垂,落了满地的温柔,“嗯,我省得。”
姚思浅待要再说,却听旁边的小士兵轻声催促道:“世子爷,咱们不能再拖了。”
闻言,姚时安顿时正色,手掌搭着姚思浅的细肩,往外撑开一段距离。“念儿,照顾好自己,别总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姚思浅还没从拥抱中缓过神来。
她方才几乎将整个重心倚在姚时安身上,这会儿突然少了支撑的主心骨,不由左右晃了晃。
好在魏旻言适时揽住她弱不经风的小身板,才不至于出什么事儿。
“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顾她的。”
姚时安笑了笑,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算是默许。而后,他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随着那士兵的步伐离开。
姚思浅侧过头,目光往下移去。
只见城下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士兵,个个挥舞着刀枪长剑,似钢铁森林般在半空中交错。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士兵们的情绪皆在这一声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的声音中被挑动起来。
一时间,士气如虹。
姚思浅缓缓收回视线。
时近三月,正是冬寒乍暖之际,天气变化尤其反常。清晨那会儿分明还感到寒意彻骨,这下却陡然暖和起来。
……
姚时安出征当日不可谓不风光。
大胤子民自发性地列成长长两道,将保家卫国的军队一路送至城外,可其中却独独缺少了那最为重要的一人。
直到傍晚时分,皇上才松口解了华城公主的禁足。
姚思浅用玉箸拨弄着跟前那一小碟的凉拌竹笋,良久,才勉为其难地吃上几口。
眼瞅着剩下的半盘,她却已经了无食欲,不由搁下手中的筷子,问向伺候在旁的青桃,“公主这几日都有按时用膳吗?”
青桃偏了偏头,趁着思索的空隙把一碟蜜渍金枣,替换到姚思浅面前。
“皇上近来对公主的宠爱程度,比起以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闻公主清瘦了些,便将各种好食材一个劲儿地往九华殿里送,也不管公主是否用得上。”
姚思浅这几日胃口略有好转,有时也能吃个七八分饱,只不过格外偏好些味儿酸的食物。
果然,她连连塞了几颗蜜饯入口,也不细细咀嚼,而是惬意地含着。
青桃见状,不禁低下声去问道:“娘娘这胎……是个小皇孙吧?”
闻言,姚思浅不禁一阵好笑,“这才多大的月数,哪里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青桃听后,也觉得是自己过分急切了。
停顿半晌,复又神情凝重地开口说道:“娘娘您看,这胎若真是个男孩儿,太子爷会不会和自个的儿子争风吃醋起来?”
听罢,姚思浅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青桃顿时两眼放光,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看戏的成分,“天天看这对父子互相争宠,那可有热闹瞧了!”
这主仆二人每每凑到一起,说话便没个忌讳。
若非身后突然传来那又低又沉的啧声,指不定还怎么胡说下去呢。
虽然只是一个短促的音节,但那道男声颇具磁性,辨识度极高,实在让人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青桃早在听见那道声音的刹那,便倏然僵直背部,俏生生的小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惊惧。
反观姚思浅,则显得自在许多。
她慢悠悠地转过头,双眼直视着来人,娇滴滴地喊了声“夫君”。
魏旻言大步走到姚思浅身旁,坐定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会。”
姚思浅温软的小手,覆上他平放在膝上的大掌,紧紧握住。“青桃这ㄚ头随了我的性子,满嘴胡言,回头我会找机会说说她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魏旻言心情本就有些烦躁,这会儿更是钻牛角尖起来,“我是说,我不懂得怎么争宠。”
“嗯?”姚思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展颜微笑。“我的好夫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懂得争宠。”
姚思浅同魏旻言朝夕相处这些个日子,都未曾见过他如今这副略显颓败的样子,想来他心底肯定憋着事情。
她左思右想的,倒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尽一尽为□□子的本分。
——哄一哄自家丧气的夫君。
恍惚之间,姚思浅的脑海中迅速闪现许多过往相处的片段,由旧而新,最终停留在今儿个清晨。
她忽而弯腰向前,柔软的娇唇吻着魏旻言微垂的眉眼,一下复一下。直吻到他笑眯起眼,才堪堪停住。
“别不高兴了,小乖乖。”
作者有话要说:战争这个部分会快马加鞭带过,因为我们的口号是,宠,使劲儿宠!
今天这章少一点,但明天就有小包子的戏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