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挑拨离间

拂晓,本该安安静静的寿王府,却回荡着喋喋的争执声。

舜华在门口踟蹰已久,终是提不起勇气进去,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昨夜王爷回来的晚,王妃在房里守到三更天,也没能好好说上一句话。

今晨一早,王妃正欲启程回英国公府,才得知王爷午后另有安排。两者僵持不下,就一直吵到了现在。

“王爷口中说着尊重妾身,却不肯随妾回去,这岳父岳母您还认吗?”姚思柔虽然用着敬词,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魏旻德起初还肯耐住脾气宽慰几句,这会儿却也由心底生出些厌烦。“适可而止啊!即便本王人未到,但该有的礼数半点没有少,你还有何不满的?”

“你……”姚思柔气急起来,有些口不择言,“王爷就打算用这点粗礼打发妾和妾的家人吗?”

舜华听了,暗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自身可能会遭受波及,抬脚进屋,贸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魏旻德本就懒于和她争吵,此时正好顺着台阶下。“本王记得……你是王妃的贴身侍女舜华吧?还不快伺候王妃更衣。”

姚思柔哪里肯这么轻易的让步,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袖口,却被舜华一个侧身挡住。

“是,奴婢遵旨。”

等魏旻德一走,无处宣泄的姚思柔便将怒火悉数转向舜华。“放肆!这里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余地了?”

她到底是不敢当着魏旻德的面儿造次,但区区一个小宫女别说任意处决,即使活生生扒下一层皮来,恐怕也没人敢置喙。

思及此,姚思柔面色一冷,声音是如坠冰窖的阴寒,“本妃跟前不缺人服侍,你姑且在这跪着吧。待本妃回来,自会亲自收拾你。”

舜华低着头,不敢答话。

如今,众人皆知自己是寿王妃的贴身侍婢,一切荣辱全系在她身上,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犯糊涂。

这些天相处下来,舜华也约略看出了一二。

王妃此人,平时看着是聪明人,但稍一遇上不如意的事情便容易因急躁而误事。

果真是浸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才会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绕着自个打转。舜华忍不住在心里讥笑几声,她若也能尝一尝,为奴的人千分之一的苦涩,那种每日醒来都需要为生存烦恼的滋味……又怎么会这样的沉不住气?

想到这,舜华仰起头,自知是时候该另觅出路了。否则,保不齐将来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英国公府。

开门的小厮见姚思柔独身回来,却是极没眼色地凑上前,伸长脖子便好一通张望。直到肯定了后头没有其他人车,方开口问道:“王爷没有和王妃一道来吗?”

姚思柔还来不及调适好心情,满腹的愤懑又被他给挑起,只觉自身已是落魄到连个看门的奴才都敢随意嘲讽。一时气上心头,道:“你一个看门狗废话那么多做什?还不快滚!滚!自个儿领二十棍子去。”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

他方才之所以没有细想就脱口而出,多半是因着对大小姐的印象仍停留在豆蔻般的年华。大小姐从小脾气温和,才貌都是拔尖儿的。在没见过世面的下人眼里,那就是神仙似的人物

谁想得到,这只不过嫁人几天,便从好端端的淑女活成了泼妇……

他又朝姚思柔远去的背影眺了眺,不知到底是权势还是情火,竟能迷了一个人的眼。

趁着午膳前尚有两刻钟的时间,姚思柔动身去了趟广月阁。

“姐姐来啦,这两天妹妹可是对姐姐日思夜想呢。”姚思浅三步并做二步地上前,握紧她的双手,说着这话时眼里没有半分虚假。

姚思柔侧着头,望见妆奁上方的镜子倒映出两道身影。她一身妃色华服,比起穿着嫩黄色长衫的姚思浅,实在贵气太多。但她偏偏明艳照人,一张俏颜上染着红光,顿时将自己衬得失了颜色。

“妹妹,”姚思柔抽出手,状似无意地推开她,“姐姐今日来,倒有件要紧的事想和你说。”

“什么?”姚思浅对她的疏远稍有察觉,却在心里宽慰是自己多想了。“姐姐只管说便是。”

“北芩遣使来访的事儿,想来妹妹定也有所耳闻。我听王爷的意思,似是皇上有心将格格赐给太子殿下……”一顿,“不过,妹妹也无须过于担心。太子殿下昨儿还说,兴许要委屈格格做个侧妃。言下之意,可不是想保住你嫡妻的位置么。”

说着说着,姚思柔也不顾她是什么反应,叹了声气,继续道:“男人嘛,要么江山要么美人,总有一样会心动的。何况娶了格格便是两者兼得,只怕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的吧。”

话落,她端起茶碗,慢悠悠地泯了几口。

只是品了许久的茶,姚思浅却没有如她预期中的难堪,反倒是笑中带一点苦。

“多谢姐姐提醒,只不过……我喜欢的事物就从来没有争输过呀。倘若真是输了,那我放手让给她不就得了。”

姚思柔怔了怔,又觉得这件事不能就此揭过,便道:“妹妹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对方背倚着北芩这座靠山,肯定没有这么好对付的。”

“靠山难保山没有倒的那天,我还是靠自己最好。”

姚思柔见这招挑拨离间没能派上用场,顿时有些丧气,“罢了,不说这个。我今早答应了王爷会尽快回去,就不留下来用饭了。待爹爹下朝回来,你再替我转告一声。”

这话儿如果传进魏旻德耳里,他八成得轻嗤几声。他根本是巴不得姚思柔赶紧回娘家,最好还待满三天三夜,自个落得耳根清净才好。

姚思浅对他们夫气俩的房里事自是半点不知情,只觉得姐姐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一时半会地,倒也拿捏不准是否要挽留。

而姚思柔也没给她多久犹豫的时间,径直起身离去。待到马车驶离英国公府一段距离,突然急刹,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

马伕心下一惊,不由怯怯地向车内的少妇解释道:“回禀王妃,这里有位少年以身挡车,执意要见您一面……”

话音仍未落地,他口中的少年郎已拼了劲儿地冲上前,一把便将整幅车帘给拽落地上,“姚家大姐!我是亭珺。”

姚思柔眉头轻皱,本来打算随口打发几句,但念及陈家在朝中的声望,还是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道是谁,原来是亭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思浅和太子定亲了?”

闻言,姚思柔难掩内心的讶异,“这,可不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吗?”转眼,却看见少年汗涔涔的,似乎真是急急忙忙跑来的模样,便带着不肯定的语气再次开口,“怎么你这才知道啊?”

当时她顾着自己都来不及,哪里还记得陈家有这么一位弟弟。

现在回想起来,陈亭珺确实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闹腾一阵,而这几天却是意外的安生。

陈亭珺沉默良久,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有几句话,想麻烦你带给思浅……”

“若她不想嫁,我愿抛弃这京中繁华,带她远走高飞,四海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