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典城的大路上,有位惨绿少年,眉清目秀,肩上伏着一只橘色的大猫,手里端着一株茁壮的绿植,怀里还揣着一块木雕人偶。
青年蹙着眉头,正用神识与人交流。
【你们说,这样显不显眼?】
橘猫挠了挠屁股蛋。
【那自然比我们四人一起低调许多,毕竟咱们都不算正常的人。】
人偶眨巴下眼睛。
【幸亏陆哥给我设计了这样的形态,不必收进乾坤袋中暗无天日。】
绿植舒展着身体。
【茵茵好久没有变回植物了,真令人怀念呐。】
青年模样的宋卿卿点了点头。
虽然离开天玄山已有几年,但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还盯着她,易容回家比较稳妥。
她家住在蓬莱仙境的天典城,算是富甲一方的修仙大家族,虽然日渐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有些声望。
不知道她便宜老爹有没有因为她的事受牵连。
很快她就入了城,天典城是天玄山脉附近第一大城邦,里面修士云集,许多人未免招摇都隐去自身修为,宋卿卿也不例外。
她在人群中,也不算显眼,倒是有几个人把她当成行脚商,要跟她买身上挂件。
就这样无惊无险地来到宋府的朱红色大门前,她定了定,释出神识感应下四周,然后才放心大胆地敲门。
时至今日,她才反应过来,陆吕说的会有人来追杀他们,都是诓她的。
仙门正派还没那么闲,基本上被追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人物,和她不是一个量级的。
等了片刻,有个老仆开了门,宋卿卿觉得眼熟,却也叫不上名字。
老仆客气地问:“请问道长有何贵干?”
宋卿卿假模假样道:“不才是你们家主的故交之子,烦请通报一声,就说魏晴之子登门求见。”
老仆没听过魏晴大名,一脸疑惑地转身,跟管事的禀报去了。
宋卿卿等了片刻,爹爹身边的大管事出来迎接她,对她毕恭毕敬。
可见魏晴在爹爹心目中还有一定分量。
她口中的魏晴是她爹爹宋盛华在母亲去世后曾想续弦的女子,可惜原身骄纵惯了,不能容人,将这段感情搅黄了。
宋盛华宠爱女儿,得知女儿不想要后娘,十几年来都未曾再娶。
这段记忆就根植在她的脑中,她此次也想借此机会让便宜老爹放心找对象,不必顾忌她。
被带到议事堂,宋盛华坐在堂上,面色不如从前玉润,不过几年,看着苍老了许多。
宋卿卿想起自己父母,产生了共情,看到老爹的憔悴面貌,不免有些难过。
她作揖道:“拜见宋前辈,晚辈乃魏晴之子,魏灵。时常听母亲提及前辈,又听闻令爱出了那样的事,晚辈路过特来看望。”
宋府人多眼杂,她准备做戏做全套,等有机会再想办法暗示她爹爹,否则被有心人卖出她的行踪,也许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必拘礼,你乃晴儿后人,就是老夫侄儿。那个不孝女就不必提了,老夫既然在天玄门当着众人面宣布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以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此话说得宋卿卿心里一惊,转念想也许这只是宋盛华为保全宋家采取的下策,于是她面色不改道:“那令……宋女可曾回来负荆请罪过?”
宋盛华似是不愿再谈,摆了摆手就转开话题道:“你母亲的旧疾可曾复发?”
宋卿卿愣了一愣,想来是爹爹在试探她的真伪,好在她拥有原身全部的记忆,立刻假装感怀道:“多谢宋伯伯关心,家慈的膝盖找了名医治疗已经好了很多。”
“那就好,那就好。”宋盛华停顿了片刻又问,“你这次路过天典可有住处?不如就在老夫府上多住几日,也好陪老夫叙叙旧。”
宋卿卿自是答应:“小侄正有此意,承蒙宋伯伯不嫌弃。”
说了许多,她自觉戏已做够,是时候给爹爹一些暗示,于是掏出一个乾坤袋恭谨地举起来道:“这是家慈嘱咐小侄送来的薄礼,家慈一片心意,还望宋伯伯笑纳。”
“客气什么!你是小辈,哪有……”
正当要推拒,宋盛华却见那乾坤袋上的花纹有些熟悉,好像,好像此前让他孩儿带走的那个。
这是他夫人临死前用仅剩的灵力所绣,绣的是象征母爱的萱草,想留给女儿做个念想。
这个乾坤袋怎么会在魏灵手上?
宋盛华接过袋子,端详片刻已经认定就是他给女儿的那个,正准备问及原因,听到魏灵开口让他打开看看,说里面放着他家乡的特产灵芝。
看他一副狡黠精明的模样,眼睛还眨巴几下,宋盛华觉得甚是奇怪,于是小心翼翼将神识探进袋里。
片刻他抬头,目露探究地看向眼前的青年,脑子里却是千头万绪。
“宋伯伯,这些灵芝可是相当于一万上品灵石,够您用一年的,若是觉得不够用,再给小侄传音,小侄定当立刻派人给您送来。”
这番话,正是几年前宋盛华劝说女儿去天玄门时所说的翻版,而乾坤袋里装着的大部分都是他给女儿准备的,在藏宝阁为她一件件精心挑选的宝器。
再看向青年,一副笃定神然的样子,宋盛华瞬间想明白了,他抑制住颤抖的手,紧紧压住乾坤袋道:“甚好甚好。老夫相当满意。我看你就住在西厢房罢,反正那里也空了许久,我定期让人打扫,跟你……干净整洁得很。”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夫看你修为不高,是否需要进阶丹辅助一下,等会跟老夫去丹药库,需要什么尽管拿。”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便宜老爹似乎又想给她塞满十个乾坤袋,她眼睛有些泛红,父母大抵都是这样为子女操心罢。
“宋伯伯,小侄压制了修为,待小侄恢复一下。”
说罢,她立刻释出真实修为,露出求表扬的表情。
宋盛华的嘴角微微颤抖。
“你比老夫的不孝女有出息多了,年纪轻轻已修至金丹,日后必成大器。”
说着感怀地看了眼手中的乾坤袋,似乎在告慰亡妻的在天之灵。
通过宋盛华的反应,宋卿卿知道她的猜测没错,爹爹说的和她断绝关系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实际上他还是非常挂念着女儿。
“对了,你去休息之前,老夫还想带你见个人。”
宋卿卿感到奇怪,见谁?
这样敏感的时候,有谁是她非要相见的吗?
哪个故人?
她并没有多问,毕竟她亲爹断不可能害她,肯定是此人比较特殊,她爹才等不及让她相见。
随着她爹,她来到了后院的厢房,那里有空置的客房,院中种着一颗大槐树,树荫遮蔽下有个女人坐在石桌旁,目光空洞地凝视着虚空之处。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女子摸着石桌的边缘站起来,朝她们的方向看过去,眼神却依旧无神。
宋卿卿远远看到这个景象,一时有些惊喜,待发现女子的双眼似乎不好之后,又感到痛心。
她走过去捏住女子的手急着问道:“冬柏,你的眼睛怎么了?”
冬柏听到陌生的男声有些警惕,想要挣脱出去,直到宋盛华的声音响起:“她是你一直想见的人,你不是想要告诉她你受到的遭遇吗?这里不便说话,你们进屋说罢。”
冬柏这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卿卿,空洞的视线里似乎都透露出惊喜。
她们两人进了里屋,冬柏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小姐吗?”
宋卿卿点头:“是我,我易容了。冬柏,你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冬柏忽然有些激动,声音哽咽道:“小姐你没事就太好了。你走了之后,庄瑶给奴婢喝了毒酒,将奴婢扔进了山沟,好在奴婢命大,被人所救。奴婢拜托好心修士将奴婢送到府中,老爷找人细心照料,奴婢才捡回一条小命,可惜,可惜眼睛被毒瞎了。”
宋卿卿越听越气,气得浑身颤栗,她不曾想别人还会因她受到牵连,庄瑶为何要如此针对她!
冬柏反而安慰道:“奴婢的眼睛瞎就瞎了,就当是老天对奴婢的惩罚。只是小姐千万要小心那个庄瑶,她心思歹毒,若是知道你回来了,定不会放过你的。”
“傻姑娘,还在为我担心。”宋卿卿心疼地看着她,突然想到另一个身边人,于是问道,“那你知道小粉粉的去向吗?”
冬柏摇头:“不知,你走后几天庄瑶就趁清桓师尊出门之际对我下手了。”
宋卿卿沉思片刻道:“不知她修为如何,贸贸然找她报仇也不是办法。待我想办法去探探她的底。”
“小姐你小心为上,奴婢得知小姐还安然无恙,总算放心了,只是现在不能伺候小姐……”
“别这样,我并不需要人伺候。你安心疗养,你的眼睛因我而起,我一定要给你寻来好药良方,让你重见光明。”
说毕主仆二人又絮絮叨叨一会儿,宋卿卿就离开去了西厢房,那是她从前的房间。
爹爹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物件摆设跟从前无异。
苍葭几人也恢复了人形,她们从没听宋卿卿提起庄瑶这号人物,纷纷向她打听。
说完了恩怨纠葛,天已经黑了,宋卿卿将几人安排在旁边耳房,便独自留在房中打坐。
深夜,她还沉浸在吐纳修行中,突然感觉神识中有“滋滋滋”的声音,宛如她所来世界里的电子噪音。
她猛地睁开眼睛。
耳边低沉的男音响起来:“宋卿卿,我是你的穿书系统,本书女主庄瑶在秘境历练,遭遇大难,你速去营救,否则书里世界秩序将会大乱。”
宋卿卿怒从中来,冷笑道:“你一穿书系统怎么没在穿书那一刻跟着我,你他妈死哪儿去了?还让我去救庄瑶?门都没有!”
系统没想到她这么钢,语气有些慌乱:“你别激动,请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