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四人转身去山林深处寻妖,留下了莫白安置莫尘尸首。
苍葭妖鼻子灵,觉察到妖气正朝山顶的方向去了,是以他化为猫身率先窜了出去。
“小心点,不要正面对抗,这只妖既然能打死竹君子,想必也是个修为极高的,集我们四人之力也不见得能将他拿下,你只身一人千万别冲动。”
宋卿卿叮嘱道,苍葭淡淡喵了一嗓子,以示明白。
竹林密密匝匝,光线稀薄,显得有些阴冷。
山林上到处都有竹子被压过的痕迹,对方似乎是个力大无穷的妖怪。
愈往上走,山路愈陡峭,好在苍葭一路留下了记号,他们只需跟着记号走即可。
快到山顶时,总算见到了苍葭,他蹲在山凹处朝他们挥手,并示意小声一点。
他们小心翼翼来到他身边,朝山凹处看去,那里确实有只妖,只不过跟想象中不大一样。
那敦厚的背影,缓慢的动作,滚圆滚圆的肚子,正在艰难地啃手边的竹子,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大熊猫?
宋卿卿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是,这是国宝呀,是要保护起来的。
转念一想,算了,背景不同,不必苛求,先抓了再说。
那只熊猫妖看起来动作迟缓,似乎是有伤在身,正在靠竹子的灵气来疗伤,可是这点灵气显然是不够的。
他在附近设了一圈禁制,大约为了防止别人偷袭他。
好在宋卿卿他们有阵法小师傅白秀琰,不出片刻,就将禁制破了。
一直背对着他们只顾进食的熊猫妖在禁制破了的那刻突然回眸,眼神里充满了警惕,还含着一丝惧怕。
说时迟那时快,宋卿卿勾勾手,几人迅速朝熊猫妖冲去。
趁他病,要他命。
几人使出浑身解数,打算将熊猫妖一举斩杀。
只见那熊猫妖吃力站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双手合抱起双脚,团成一个滚圆的绒球,朝他们扑来。
宋卿卿眼一抽,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滚滚!
滚滚如泡了水的汤圆,越变越大,眼看着朝宋卿卿压去,她纵身跃开,堪堪躲过一击。
滚滚倒也灵活,一击不成,倏地转向苍葭。
苍葭连跃几下,跳到了竹林高处,滚滚径直朝竹林撞去,碗粗的竹子犹如芦苇般被轻轻压倒,滚滚所到之处,竹子都压成了扁担。
只有茵茵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不知所措,滚滚瞅准机会,又放弃苍葭,立刻朝茵茵扑过去。
茵茵瑟瑟发抖,滚滚见状加快速度,企图一击即中,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眼看着要将那个孱弱的小女孩压成人渣,小女孩蓦地从他眼前消失,待四下张望,只见女孩的头发如海草一般,伸长并缠住高处的竹子,将自己吊在半空。
他恼羞成怒,准备继续攻击之时,突然感到无法动弹,整个人向后倒下,被无形之力钉死在地上。
艹,上当了!
白秀琰从阴影处走出,朝茵茵比了个手势:“配合得不错。”
宋卿卿松了口气,刚刚有些吓人,幸好茵茵动作敏捷没有被撞,白秀琰的阵法就设在茵茵脚下,那个熊猫妖脑子果然不太聪明。
“不过,本喵总觉得哪里不对,”苍葭化身成人,抖了抖身上的落毛,“本喵不是说你阵法不行,只是这猫熊如此轻易被你的阵法制服,可那竹君子好歹也是一山之主,修为怎么也比你强吧,这只笨猫熊能杀得了他?!”
茵茵歪头道:“也许是他受伤了,修为变差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只猫熊根本就不像多厉害得样子,简直是蠢笨蠢笨的,徒有一身力气。本喵可不信他的妖丹能有什么厉害之处。”
茵茵看到熊猫妖的脸色变幻不定,料想他听到苍哥哥的话不开心了,拉着苍葭的袖子道:“苍哥哥快别说了,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你这话也好不到哪儿去。”
宋卿卿也注意到熊猫妖的脸色不对,让白秀琰解开部分阵法,让他说话。
熊猫妖一被释放,立刻破口大骂:“我艹他奶奶的,竹君子真是枉为君子,我什么时候杀他了,他的修为高我许多,我从来都是被他追着打!你们竟然说我杀了他,不能忍!”
“……”
宋卿卿听着话觉得隐隐不对,立刻追问:“那这山林是否还有别的大妖?”
“这片山林都被那伪君子罩着,谁敢来这里,除了我,我实在太爱这里了。”说完竟然双目蓄泪,可见爱得深沉。
“呃,那就奇怪了……那竹君子究竟被谁腰斩了?”
几人想不通,不知道该不该信熊猫的话。若真如他所说,那竹君子刚刚是在做戏,故意弄出被杀假象骗他们?
其意为何?
又或者还存在着更强大的妖怪在暗中躲藏着……
他们讨论片刻,还是决定先将熊猫妖带回去,到时候问问竹君子的弟子们,看他们清不清楚背后隐藏的真相。
宋卿卿给熊猫妖施了个轻身术,白秀琰轻轻松松就将他扛在肩上。
几人离开山凹处,刚迈出去,突然感到地动山摇,低头看脚下,只见平地升起细长的竹子,每个人都立在竹上,随着摇摇而起的竹子愈升愈高。
直至视野脱离了毓秀的山林,一览众山小,渐渐地云雾环绕四周,他们竟被竹子带到了千里之外的云端。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察到不对劲。
白秀琰抓住熊猫的脖子势要将他丢下去,熊猫连忙惊叫:“这可不是我干的,定是那小心眼的竹君子做的!你们是不是得罪他了,害我一起遭殃!”
“我们同那竹君子也无冤无仇,除了你还有谁要害我们?”
宋卿卿安抚白秀琰道:“先别慌,那旁边不是还有根竹子,先将他丢上去。我看这五根竹子对应着我们五人,应该是我们不小心触动了某个阵法。”
熊猫被白秀琰扔到了单独的竹子上,站在上面摇摇晃晃,看起来像竹签上插了个大贡丸。
他连忙点头应和:“那铁定是伪君子所为,我刚刚就是被他禁制在那里,没想到他在附近还设了别的阵法。真是用心险恶!”
苍葭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喊那人伪君子?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熊猫愤慨道:“那个竹君子虽然叫君子,为人却一点不坦荡,心眼小睚眦必报。我记得几十年前,我还是只小熊猫,误入了陀川山,吃了他山上的竹子,那小娃娃人不大,却追着我跑了一天,最后我拼死一战才勉强逃脱。就是这之后,他还经常找我麻烦。
今天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逮着我一顿狂揍,然后还将我圈在那里,之后就遇见了你们。”
宋卿卿听完,突然觉得事情不妙。
那竹君子若真是个心眼小的,那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昭然若揭。
都是为了莫白……
“遭了,莫白那边也许有危险。”
宋卿卿看了看脚下,除了虚无缥缈的云朵,再无其他。她的飞行法器在这个阵法里用不了,在这里,除了带翅膀的,都无法飞行。
要赶快离开去通知莫白啊!
苍葭换回猫型,提议顺着竹子滑下去一探究竟,除了嘱咐他小心外,几人也别无他法。
不过须臾,他竟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竹子顶端。
他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一脸余惊:“刚刚滑了一半不慎掉下去了,好险没死。”
宋卿卿皱了皱眉,朝熊猫屁股踢了一脚,只听见熊猫愤怒懊恼的吼叫声越来越弱,不过片刻,那声音又由远及近传了过来,抬头一看,他果然从他们的头顶落到了原地。
“你想害死我啊!”熊猫惊魂未定,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宋卿卿。
“你不没死嘛,我只是想试一试。”
宋卿卿朝他灿烂一笑。
熊猫握拳:好想打死她……
“看来我们得破了阵法。”宋卿卿看向白秀琰道,“这个阵法你可能破?”
白秀琰点头:“姑且试一试。”
*
山下。
莫白沉浸在悲伤中,约莫过了片刻,他将竹君子的尸身收拾妥帖,整整齐齐地摆好,准备收进乾坤袋。
心念正动,突然看到四个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喜,难道这么快就带回来妖丹?
师弟有救了!
只见祖师爷带着三个救命恩人朝这边缓缓而来,为首的白秀琰将手里闪着红光的妖丹递给他。
“拿去吧,那妖怪已被我打死了,快将这妖丹塞进莫尘嘴里。”
莫白颤巍巍地接过妖丹,塞进了莫尘苍白的嘴里,须臾之间,那嘴唇似乎有了血色。
莫尘的身体也在慢慢生长,破裂的血脉纤毫毕现地结合起来,斑驳的血迹慢慢隐退,似乎时光正在倒回,回到他安然无恙的模样。
莫白激动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莫尘的眼皮微微颤抖,然后睁开,露出那双澄净的双眼。
莫尘似乎不相信这一幕:“师兄,你跟我一起下来了吗?”
“傻瓜,是他们救活了你,你吃了妖丹复活了。”
莫尘朝四人轻轻点头:“谢谢四位,大恩无以为报。”
四人摆摆手,露出欣喜的笑容。
莫尘又转过去对上莫白的视线,一脸深情道:“师兄,经历了生死,我才明白生命的可贵。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嫁给我吧。”
莫白别过脸,望着自己苍老的手道:“我都年纪这么大了,还是别丢人显眼了。”
“怎么会?我从来不嫌弃你。这里有驻颜丹,你吃下去就能重回年轻,这样就不会有人说我们闲话,你也不会觉得不妥了。”
莫白犹豫地接过丹药,他是听过驻颜丹,一颗价值千金,像他们这种贫穷的修士根本没人会用。
莫尘朝旁边四人使了个眼色,白秀琰立刻上前劝道:“莫尘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既然你们都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又何惧世俗的看法。所谓大道,就是问心无愧,随心所向,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留下遗憾。”
莫白抬头看向平时混不吝的祖师爷,没想到他此刻说出的话正击中他的心声,他又温柔地看向莫尘,然后坚定地吞下了那颗驻颜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