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泉业和杨建国不同,杨建国属于中年发福,大腹便便。大概是因为保养得宜,严泉业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上下,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单从感官上给人一种儒雅得体的感觉。只是眼底泛着一圈肉眼可见的青黑,看起来整个人格外的憔悴不安。
他走到两人身边,带着一丝复杂和紧张,“江大师!”因为杨建国之前打过招呼,严泉业也知道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江大师很有本事。无论如何,人家亲自上门,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江一执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另一旁的杨建国直接说道:“严老弟,这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直接带江少去看小侄女吧!”
“好,”想到小女儿,严泉业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顺着杨建国的话改了称呼:“江少,请跟我来。”
俩人跟在严泉业身后穿过大门。刚一踏进大厅,杨建国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明明还是初秋,刺骨的严寒却给杨建国一种猝不及防钻进了冰柜里边的感觉。
江一执回头看了看搓着手臂的杨建国,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铜钱递给他。
杨建国下意识的接了过来,铜钱刚一入手,杨建国分明感受到了铜钱在他手心里抖动。他瞪大了眼,几秒钟后,铜钱停止颤动,杨建国识海放空,只听见耳边一阵翁鸣声,周身的严寒瞬间消失无踪。
杨建国抖了抖身体,回过神来,看着手里面写着雍正通宝四个方块字的铜钱,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到了。”严泉业把俩人带到一间卧室门口。他推开门,侧身让江一执走了进去。
坐在病床前的两男一女当即站起身来,为首的中年女人红着眼眶,厚厚的粉底遮挡住眉梢眼角间隐隐露出的皱纹,脖子上戴着一个翡翠玉佛,做工精致,应该是和严泉业以及那两个年轻人脖子上的玉观音出自一个大家之手。她穿着一身黑色长袖刺绣连衣裙,上下将江一执打量了一遍,眼里露出一抹失望。大概是有一种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她迫切的说道:“这位就是江大师吧,我家珊珊就拜托江大师了。”说着,回头看了看病床上骨瘦嶙峋的女孩,忍不住捂住眼睛小声抽泣起来,一旁的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搂住中年妇女轻声安慰。
江一执没有接下中年妇女也就是严泉业妻子秦可的话,他直接走到床前。
躺在床上的小女孩约摸十四五岁左右,紧闭着眼,面色发青,气息微弱,再这么下去怕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他摇了摇头,大概是不忍心这么一个花季少女平白丢了性命。
看见江一执摇头,严泉业心里一紧,“江少,真的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江一执慢悠悠的挽起袖子,斜眼看严泉业,“你家这点事,对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但问题在于——”他顿了顿,“严先生想要怎么个解决法。是只救醒这女娃,还是——把你家里那两只鬼一并解决了?”
严泉业眉眼一紧,心里一跳,喉中一片干涸,“当然是两件事情一块儿解决最好。”
“那好,”江一执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件事情一千万,先给钱,后办事。”
严泉业目光如炬,“江少确定能解决我家里的麻烦事?”
江一执轻轻一笑,自信满满,“当然!”
“好。”严泉业看着江一执,一口答应了下来。一来江一执是杨建国介绍过来的,他对老友还是很相信的,杨建国为人重情重义,不可能随便找人糊弄他。二来,京城里有些名望的大师大都神龙不见尾,他也没那个门路去请,眼前的江一执是他最后的希望,他除了相信之外别无他选。只要能把这件事情摆平,两千万算得了什么?
说完,严泉业直接转身出了房门,没过一会儿,拿着一本支票簿回来,打开一页刷刷的写下一串数字,签了名,次啦一声撕了下来,递给江一执。
杨建国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昨天在风水街遇见的赵志友,同样是先收钱后办事,最后赵志友的结局……
想到这里,杨建国面容有些扭曲。忽然又想起了方才江一执那句“所交非人”,杨建国看了一眼遮掩不住惊喜的严泉业,神色颇为复杂。
江一执看着手里的价值两千万的支票,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将支票放进口袋里。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病床上的严珊,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定定的指向严泉业后方。
他伸出右手,覆盖在严珊的额头上,随后慢慢的驱动丹田里的紫气进入到严珊的身体里,一点点的侵蚀她体内的煞气。
耳边忽然阴风大作,凄厉的吼叫声不绝于耳,罗盘上的指针开始左右晃动起来。
在场的严家人面色苍白,他们一脸愤慨,却不由向江一执身边靠拢。
阴风更甚,黑色的鬼影骤然出现在半空中,冲着下方的江一执呼啸而去。
正在这时,罗盘翁鸣声大作,指针上金光一闪而过,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黑影而去。
那黑影仓促之中,来不及躲闪,被流光直接击中,四散开来,弥散在空气中。
严家人和杨建国那么一瞬间的目瞪口呆,为了突然现身的黑影。他们忽然意识到那就是一直以来缠着他们的女鬼,继而狂喜。
“好了。”江一执收回了手,病床上的严珊虽然依旧是那副骨瘦如柴的样子,但脸色不再发青,隐隐透着一股红润,就连气息也平稳了下来。秦可不可置信的扑到病床前,拉着严珊的手,喜不自禁。
严泉业脸上掩盖不住的激动,他看向江一执,不问躺在床上的严珊如何了,却迫不及待的问道:“江少,那恶鬼刚才是不是也被您解决了?”
江一执摇了摇头,“那恶鬼哪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严家人面色一僵。
江一执继续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客厅里面说吧!”
“好。”严泉业瞬间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这边刚下楼,那边一个年轻男人推门而进。
江一执看着年轻人空荡荡的脖子,问了一句:“这位是?”
严泉业神色一变,看着年轻男人眼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厌恶和警惕,“这是我大儿子严金辉。”
说完,他冲着严金辉怒声说道:“不是让你去M国组建分公司吗?谁让你跑回来的。”
严金辉面色不变,仿佛是习惯了严泉业的斥骂,他保持冷静,轻声说道:“听说家里出了事,我知道爸爸是为了我好把我支开了,但我也不能不管家里的事情,更何况妹妹还躺在床上……”
“够了,你要是真为我着想,现在就给我滚去M国——”
“好了,我看严先生你这大儿子也是一番孝心。这个时候与其关心这些,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究竟怎么解决那恶鬼为好。”江一执不紧不慢的说道。
听到这话,严金辉瞬间握紧双拳。
“江少的意思是?”严泉业当即问道,果然被江一执转移了目光。
江一执坐在沙发上,说道:“那恶鬼因为是被贵千金招来的,所以一开始就缠上了她。靠着吸食她的生机壮大自身实力,贵千金之所以昏睡不醒,正是因为生机被那恶鬼掠夺了的缘故。我也是刚入这行没多久,手里的法器威力不足,刚才你们也看见了,我这罗盘顶多是击溃那恶鬼的攻击,要想彻底消灭那恶鬼,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严泉业脖子上的玉佛,眼睛一亮,说道:“不知道严先生和夫人佩戴的玉佛可否借给我看一下。”
严泉业夫妇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佛,二话不说取了下来递给江一执,他们现在对江一执是实打实的信服,只以为他是想借用这个来对付那恶鬼。
江一执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两枚玉佛,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两件好法器。”
严泉业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嘛,这可是出自法源寺德惠大师之手,每年只给夺得法源寺头香的客人送上一枚,据说能抵御邪祟,常年佩戴还能强身健体。为了这四枚玉佩,严家都不知道往法源寺送了多少钱,本来想着今年也给珊珊求上一枚,没想到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一旁的杨建国看着沉浸在哀伤中的严泉业,神色复杂,就在刚才,他还对江一执说他这位老友不信奉这些。结果半小时不到,严泉业就打了他的脸。他现在总算知道这几年法源寺的神秘头香得主是谁了。法源寺的一柱头香起码也得五千万,严泉业也是舍得下本钱。
“是吗,严先生这一辈子心都黑透了,没想到居然还信佛?”玉佛到手,江一执敛了神色,不悲不喜。
“什么?”严泉业不明所以,等他回过神来看江一执,心里猛的一阵咯噔。
最后一丝紫气从丹田之中抽出,缠绕在两枚玉佛上,一道紫光过后,两枚玉佛瞬间化为齑粉。
江一执拍了拍手上的粉末,双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冲着严家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用力过大,一不小心就把玉佛给弄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