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语目送着他离开得越来越远,心里像是有什么感慨，又只能是一片的怅然，最后只是什么都说不出。
她有她的88号,他却什么都没有。
她儿时可以哭着跑入88号的怀里,细细地数给对方听自己今天又被谁欺负了,他却连别人的好意都果断拒绝。
‘他选择的路？’具体是什么路呢？
休语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此处，继续前往医院。
一路没有再多什么波澜,休语很快就来到了医院，那个她无数次推开的门，此次却让她害怕。
明明只是隔了一道门,里面就是她期盼了无数次的人,他那双眸子倒映着她的样子是她最想看到的画面，这次休语却胆怯了。
她在病房门前踌躇了好久,心脏在胸膛跳得她喉头发紧,门终于被她推开了。
医生不在，以前病房内摆弄得凌乱的各种零件已经不见了,地面光洁，床铺整齐，那个人正背对着休语,看着窗外的橡树。
休语刚刚还紧绷着的身子,在看到他那一刻,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上了发条的心，也逐渐平缓。
“88,我……”休语呐呐地开口，声音小得像是怕惊扰那人一样小。
那人蓦然转身，那张熟悉的脸重新出现在休语面前,像是隔了亿万的光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他眼中是暖融融的笑意，看着休语温柔极了：“你回来了。”
休语的声音梗在了喉咙里，声音还未冲出喉间，倒是眼泪先夺眶而出：“我回来了。”
眼泪滴滴答答的敲打在了88的心上，他快步走向了休语，用手背为休语拭着泪。
他心疼道：“我的小公主，你别哭。”
“对于我来说，其实只是一个闭眼和一个睁眼的时间，你却长大了那么多，委屈你了。”
88号眼里有着怀念，对于他而言，短短的一瞬，他的小公主却已经被迫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快穿员了。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会永远做他的公主。
休语喉咙哽咽，那句刺痛她心的‘委屈你了’，更是让休语哭得更凶，她不出声，眼里被泪迷蒙了看不清他的样子。
88把休语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那个曾经只到他膝盖的女孩，如今已经可以揽她入怀，他哄着她：“我的小公主委屈了，愿意跟88说一下谁欺负你了么？”
熟悉的话在休语心里代表着曾经，曾经休语在外面上学被欺负了，总是喜欢回家挤在88的身边，说着谁欺负她了，一个二个全都说给他听。
他们一个是卑贱的未成年智人小孩，一个是被淘汰的老式系统，他们抱团取暖，他们是彼此心里唯一的慰藉。
休语在88怀里哭出了声，哭得好大声，哭得好像世界都崩裂了。
他只是静静地把他笼在怀里，不厌其烦地一下又一下耐心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休语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身边人一直都在，等她哭累的时候，他就把她抱起，放在了病床上。
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休语的额头，那是她小时缠他索要的独属于公主的吻，想起来有些幼稚。
他伸出大手，拂闭了她的眼。
休语闭上了眼，世界一片黑暗，他的声音像是自遥远的未来而来：“睡吧，我的公主。”
百年积累的累好像全部在这一刻乍现，她陷入了黑暗漫长的睡眠中，只是这一次醒来后她的世界会有他了，不再只有无尽的任务。
*
休语睡了之后，88号就离开了。他要去看他阔别已久的老朋友。
他步伐缓慢，看起来并不着急，只是他冷峻的眉眼现实着他的心情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沿着系统空间的主城区一直走，周围的建筑越来越破旧狭窄，这里越来越远离系统空间的主城区，地面污水遍地，踩在这块土地上，就连着地上的人都仿佛不干净了。
88号走过无数摇摇欲坠的房屋，在让人容易迷路的无数小道里穿行，终于来到了他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丝毫不起眼的破败小屋，就连门口的门都已经脱离门沿而垂在一边。
他直接走了进去，穿行过长长的黑暗的环境，他终于见到了他想要见的人。
老旧的换气扇慢悠悠地转着，像是一个朽木将枯的老人，模糊的光影从换气扇透出，一丝一丝地洒在那人的脸上。
那人已经不成人样，脑子也像是经历过什么激烈的伤害一样，成了一个残缺的椭圆形，他又失掉了一只眼，仅存的那只眼睛也泛着死灰的白色。
他的下身残缺了一只腿，垂落在座椅旁的左手，也失掉了三根手指。
整个人都只能用凄惨这个词来形容。
他看见88号进来，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子就没有了更多的动作。
88号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一个是身体完好的人，另一个是就连进气都比出气要少的存在。
二人就这么静默着，直到那人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看起来可比我好多了。”
88号嘴角微微翘了翘，应答道：“因为我有我的小公主帮我啊。”
那人低下了头，声音悠悠传了出来：“自从你在任务中遭到系统空间的暗算，我们这批人也就跟着你遭遇了不幸，我还算好的，至少留了一条贱命，其他人啊……全部都死了！”
88号的心沉了下来，那是他部署了多年的人，那是他想要倾覆系统空间的力量，却因为被提前发现而全部覆灭。
他作为系统空间最早生产的第88号机器人，从系统空间存在不久他就存在了。
是他亲眼看着系统空间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目睹了系统空间的主人一次又一次的更迭。
在黑暗渐渐笼罩在系统空间，88号心中就起了一个说是妄想也不为过的想法：既然系统空间的主人可以是别人，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他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