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拾影的区域,休语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夜色昏沉,光线昏暗,就连月亮也因为连日的阴雨的而不见了。
休语摸索着打开了三重锁,一进入室内,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独属于这里的温暖室温,和那股子院长提供的异味,全部都不见了,就像是从来没有过一样。
而在自己进门的瞬间,自己的腿边,也再也不会有那个冰冷的触碰了。
休语在墙边摸索,打开了灯,室内瞬间亮如白昼。
她在旁边看到了自己遗留在这里的雨伞,她拿起了它,微微叹了一口气。
然后休语直奔顾拾影卧室的方向。
如果顾拾影已经陷入了昏迷,那么他应该在卧室才对。不想休语却扑了一个空,因为顾拾影并不在卧室,卧室里的床铺整齐,并没有人在。
休语怔怔,沉下心思索,顾拾影会去哪里呢?
休语选择了去沙发,沙发没有人,最终休语在阳台处,发现了昏迷的顾拾影。
休语就站在隔顾拾影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拳头却早已经攥紧。
他是什么时候昏迷的呢?自己离开的时候可是早上,是他在自己离开后就已经陷入了昏迷?还是一直在阳台处等自己呢?
休语不敢多想,连忙控制住自己的念头,蹲下身子,把顾拾影扶起来,又半拖半扛地把他往卧室的方向带。
一路上,休语都紧盯着顾拾影,害怕顾拾影如同早上一样,明明刚才还在沉睡,后面就会又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失落地看着自己。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坠落在深海的人,既想要得到一叶小舟,又想要沉溺在死亡的快感里。
只是可惜,又或者说庆幸,顾拾影一直没有醒。
是啊,室温已经不温暖了,异味也没有了,一切都好像快要尘埃落定了。
就连院长都不关注这里了。
直到把顾拾影扶到了床上,休语才突然惊觉,平日里她接触到的顾拾影的体温是那么凉,凉到能透到人的心里,可是现在他的体温竟然如同正常人,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热度。
他——是真的要死了么?
休语不敢去想。
她如同对待洋娃娃一样,帮顾拾影盖上了被子,又打来热水,为他清理面容。
最后又从客厅搬来了一张凳子,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她看着他浓厚的睫毛,看着他挺立的鼻子,看着他玫瑰嫣红似的唇。
休语已经好多次确认过顾拾影的唇不是染的而是自然的颜色了,但是这次,她依然伸出了手,在他的唇瓣间碾了碾,再次确认,是真的唇的颜色。
休语想起了那次他唇角染血的样子,那血休语至今没有想清楚是为什么。
休语手还停留在顾拾影的唇上,却已经陷入了沉思,直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才陡然回过了神来。
顾拾影醒了!
院长不是说他陷入了沉睡不会醒来了么,怎么会……
休语的手被顾拾影紧握着,她感觉到他握得是那么用力,那么的紧,仿佛永永远远不会松开一样。
休语只看着被握住的手,却不敢去看顾拾影的眼睛,她心里犯怵,她心虚。
顾拾影声音低低的,有气无力的,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疲惫感:“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休语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好,最终只说了一个我字,就闭上了嘴。
如果顾拾影现在发怒,或者叫她滚,亦或是质问她,她都觉得好受很多。
可是现在对方就这么低姿态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反而让休语心里的负罪感倍增。
休语觉得自己还是要说些什么的,她开口:“对不起。”
顾拾影的笑声和喉咙里缓慢的传了出来,他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费力了,他很悲伤:“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记得你说过会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休语无话可说,她不敢说现在的这种陪伴也是陪伴,说出来怕是要把顾拾影给气死。
院长说的对,她只是一个投机者,她偶然来到这个世界,目的却一直很明确,她要的只是完成任务。
无论是装傻扮蠢,又或者是那些跟顾拾影说的暖心话,都是为了任务而已,她的心还不够硬,所以现在才会有愧疚感。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她不会回头,她要带着自己的胜利回到系统空间,具体来说,是回到……
休语再次开口,她收敛了脸色的所有表情,低眉顺目的:“你会死么?”
之前休语问这样的问题,那时她不过是在查探情况,而这次她问这个问题,目的就是……
顾拾影深深地看着休语,嘴角却浮现了一丝笑意:“以前我逗你,说会或者不会,但是这次,我怕是真的没招了。”
休语知道了答案,伸出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顾拾影的手上,顿时顾拾影的手上握住休语的力度,就轻了好多。
顾拾影看着休语的脸,好似在回忆,最终他慢慢地问:“你要是真的想要那些玫瑰,跟我说我送你就是了,毕竟都是你摘得,又何必跟了院长那一派呢?”
休语依然低头敛目,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要那些玫瑰,要的是要顾拾影死啊,她那肮脏的心啊。
休语所有的话最后只归结于一句:“对不起。”
顾拾影确实被她冷漠又带着疏离的又一声对不起给逗得无奈地笑了,原来人伤心到了一定的程度,竟然会反向发笑。
笑也不过片刻,片刻后他咬紧了牙关,这女人就是连跟着自己的话题走都不愿意,用一句对不起隔断了所有。
他气得心脏都痛了:“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休语依然那副表情,或许曾经是有的,可惜在之前的一次变故之中,心早就像是年久失修的钟表一样坏掉了。
休语缓缓地抬起了头,这是自她拿走那些玫瑰之后,第一次直视顾拾影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面是深情,是如同海一样的爱意,自己的模样倒映在他最深的眼底,像是溺于深海,叫人喘不过气来。
休语扮演过好多的人物,被好多的人爱上过,多少人曾对她投以爱慕的眼光,只有顾拾影,看得叫休语心悸。
他的爱意太过浓烈,仅仅只凭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自己并不值得他这样。
在休语看顾拾影的眼底光彩的时候,顾拾影也看进了休语的眼里的世界。
他看到了一片的冷情,像是被被锯得满目疮痍的森林,里面空旷得厉害。
这个时候顾拾影才反应过来,灵魂有着雪松一样味道的女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如同她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如同蔚空一般包容。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休语覆在他手上的手,脸上带着嗜血的微笑,手上的力气根本不节制,带给休语的疼痛也可想而知。
他淡声说着最残忍的话:“你还记得我当初说过什么了么?我当初说,你最好也如同你说的那样,会陪着我呀,不然……”
他眉目带着残忍的慈悲,接着说:“不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休语却像是感觉不到他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气一样,她靠近了顾拾影,靠在了顾拾影的胸膛。
如果不是双手被束缚着的话,那么看起来还真的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画,一如曾经。
——
我陪着你呀,陪着你死呀。
反正你又抓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