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牙那天,晏瑞阳特别嘱咐过,沈棠心右上智齿旁边的7号牙有浅龋,刷牙时要尽量刷干净,否则会加速恶化。所以从那以后,她格外注意那颗牙齿。
沈司衡搬出去了,每天送她上班的任务便落在了沈司澜身上。不管她起得早还是晚,沈司澜都得跟着她起。
所以对于她每天早上刷牙要刷五分钟这件事,沈司澜意见很大。
“你给老子绣花呢?你这几颗牙是金子做的吗?”已经换好衣服的男人站在屏风旁,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
沈棠心连忙又刷了几下,漱完口对他说:“牙可比金子重要多了。”
沈司澜轻嗤。
沈棠心一本正经:“牙要是坏了,多少金子都没法减轻痛苦,不信你试试。”
沈司澜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坏了也不找你这个庸医。”
沈棠心懒得和他拌嘴,穿上衣服出门。
路上,沈司澜拒接了一个电话,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大哥。
沈棠心看了一眼:“小哥你现在越来越嚣张了。”
“他除了催我相亲能有什么正事儿?”沈司澜语气嘲讽,“有女朋友了不起,穷显摆。”
沈棠心努了努嘴:“大哥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着急。”
“你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沈棠心认真盯着他:“我跟你隔了三个代沟,你确定你要跟我比吗?”
“……”
沈棠心难得逮着机会,不遗余力地戳他心窝子:“过两年我还是小仙女呢,你就是奔四的中年老男人了。”
“滚。”沈司澜转头白了她一眼,“老子就算八十岁,也能娶到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你信不信?”
沈棠心面色惊恐地缩了缩肩膀:“一树梨花压海棠?”
“……”
“你真恶心。”
“……”
***
徐晋知今天的门诊排在下午,但他很早就来了,沈棠心七点开始自习,他也在办公室看资料。
待到沈棠心快离开的时候,他也刚看完手头的资料,起身走过来,把她桌面上的早餐袋子和自己手里的袋子一起扔进门口垃圾桶里。
沈棠心瞅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二十,可以下楼去准备上班了。结果刚一抬头,正好对上门口那人的视线,迎着清晨的日光,格外深邃而通明。
他一只手搭在门边上,面色浅淡,眉心舒展,手指轻缓地敲了敲,“过来。”
沈棠心觉得疑惑,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跟他一起站在门口。
男人抬手在电子锁上按了几下,里面发出一串滴滴声,随后摁指纹的地方亮起来。
“给你录个指纹。”徐晋知淡淡地解释。
沈棠心愣住。
“以后我不上班,你就自己进来。”他垂眸看着她呆滞的模样,手扶在门框边缘,低声催促,“愣着干嘛?”
沈棠心紧紧抿了下唇,问:“会不会不太好?”
男人稍一挑眉,嗓音夹着不明显的戏谑:“你是觉得,我每天早上陪你六点起床比较好?”
“……”这话听得她耳朵一热。
分明是很正经的事,听上去怎么那么奇怪?
可转念一想,徐晋知就算不上班也得过来给她开门监督她学习,的确挺麻烦的。
不能把人家的耐心负责当做理所当然。
于是她乖巧地“哦”了一声,抬手,把指头放进摁指纹的小盖子下面。
摁了几下,里面又发出滴滴的声音,像是报错。
沈棠心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抬起头疑惑地望向徐晋知。看见他垂眸的那一瞬,手背忽然一热。
那瞬间仿佛是滚烫的,只轻轻的一个触碰,就能感知到男人手掌的纹路,带着电流,从肌肤相接的地方窜遍全身。
“胆子小就罢了,还这么笨。”他握着她的手指,慢慢地录全指纹。
好不容易成功了,系统提示要录第二遍,所以他依旧没有放开。沈棠心竭力控制着,手心却还是微微发汗。
周身环绕着熟悉的佛手香,像是他怀抱圈出的一个小小世界,完全隔绝开了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幽香浅淡,和头顶飘下来的微热呼吸一样令人昏昏欲醉。
耳朵越烧越烫,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与他胸前的白大褂摩擦生热,还是别的原因。
但最最无法忽视的,还是他握着她的手指,耐心地辗转按压,电子锁每发出一次滴滴声,她心口都会跟着猛颤一下。
终于熬到录完指纹,他也很自然地收回了手。沈棠心那刻却不自觉陷入怔愣。
幸而她很快清醒,低下头迅速地把手塞进兜里,假装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去上班了。”
“嗯。”男人浅淡而短促地回应。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转头就溜。
***
沈棠心跟了两台手术,强迫自己心无旁骛。可一旦空闲下来,便想起下午要见到徐晋知,心里就像是几千只小动物的爪子在挠。
她从来没有这么奇怪过。
上午一结束,就跑到崔盈那边,喝光了楚白筠带来的一整条养乐多,总算是把那阵邪火给压了下去。
“沈棠心你要死啊!”楚白筠上完厕所回来,看着垃圾桶里的空瓶子花容失色,“你赔我一箱!”
沈棠心皱眉:“我只喝了你一条,为什么要赔一箱?”
楚白筠红着眼睛朝她嚷嚷:“这是晏老师给我买的!”
沈棠心:“不也是超市里买的。”
楚白筠急死了:“那不一样!”
沈棠心:“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哎。”崔盈扯了扯唇,打断她们两个,凉飕飕盯着楚白筠,“晏老师为什么要给你买?他都没有给我买。”
楚白筠一脸嫌弃:“他凭什么要给你买?”
崔盈:“你是不是又缠着晏老师给你开小灶了?”
“才没有。”
沈棠心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边往出走,边拿手机给晏瑞阳发语音:“晏医生,快回来吧,你后院儿着火了。”
***
吃完午饭,沈棠心去超市买了两条养乐多,想着给崔盈和楚白筠一人一条,下班后送过去。
刚放好东西关上柜门,转头就看见赵青严站在诊室门口。
中午,整个诊区寂静无声,赵青严又是一身白,沈棠心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拍拍胸脯,微喘道:“你走路是飘的吗?”
“……对不起啊。”赵青严讷讷地摸了摸后脑勺,垂着眸子,似乎不太敢看她,“那个,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啊?”沈棠心张了张口,错愕,“那你快点说,我赶着去午休呢。”
“那个,我……”赵青严手从后脑勺拿下来,局促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两只紧紧地揪到一起。
沈棠心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青严深吸了一口气,双肩耸起又落下来,声音紧张而短促:“小棠,我喜欢你。”
“……”
赵青严闭着眼睛豁出去似的喊:“我从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沈棠心被他突然变大的声音吓了一跳,比之前那句表白还要令人震惊。
“是我要露姐把你交给我带的,我就是想,跟你多点机会接触,还有后来,我给部门同事们买早餐,买零食,其实也是因为想买给你。”赵青严一股脑全倒了出来,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小棠,我们能不能……”
男人话音未落,沈棠心突然听见从里面隔间传来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每个诊室都有四五个隔间,用毛玻璃隔出来,平时方便病人接受治疗时保护隐私,站在门口是看不见里面的。
赵青严疑惑地问:“怎么了?”
沈棠心抬起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好像有人。”
说完,她脚步极轻地往里面的隔间走去,赵青严紧随其后。
只见第三个隔间的窗户边上,果然躺着一个人。
白大褂盖在身上,身下是时露放在休息室的折叠小床。
今天时露不上班。
刚才掉下去的,应该就是床边地面上的那本杂志,此刻杂志落了地,他便抬起手,用手背遮住眼睛。
赵青严瞬间面如土色:“徐主任,您怎么在这里?”
床上那人似乎迟疑了下,才缓缓地把手拿开,转头看过来。微睁的眸很快变得清醒,徐晋知坐起身,懒散地屈着一条腿,取下耳朵上的耳塞,眉梢扬起:“你说什么?”
“……没。”赵青严嘴角一抽,“没什么。”
沈棠心蓦地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这口气又提了上来。
想起今早在办公室门口录指纹时发生的事情,脑袋一热,匆忙丢下一句:“我我去午休了。”
便脚下抹油跑得飞快。
徐晋知微勾着唇角下床,与赵青严擦身而过,穿好白大褂,站在门口的小镜子前整理衬衫领口的温莎结,动作不疾不徐,斯文矜贵。
“睡了吗?”他淡淡地问。
赵青严蓦地一惊,稍微反应片刻才回答他:“没呢。”
“好多年没在这儿睡过了,还是二诊室的阳光最好。”他回头睨了睨那张小床,“去试试?”
“……”赵青严连连摆头。
徐晋知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扣好白大褂的扣子,然后抬起手,用力拍了拍赵青严的肩膀。
离开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