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

对白莲教邪教逆徒,朝廷的手腕一直是风行雷厉,绝不会网开一面。李诗诗的挑衅书信,更是引起了朝廷的轩然大波,齐皇震怒,立即下令追杀李诗诗,生死不论。

陈灵儿一家曾与李诗诗交往过密,也被押进杭州的地牢。

吴静香心中有愧,引香囊一事将他们牵扯进来,她没有权利,又不能阻碍姬寒寻办公,最后求了姬寒寻,让他们一家单独关押,准备好一些被褥,夜晚不至于被冻住。

再额外准备给他们一日三餐,不至于吃嗖饭。这也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范围了,至于盘问审讯之事,她不能干涉,也不权干涉。

牢房潮湿阴暗,弥漫着一股腐朽之气,吴静香提着饭盒跟在老头的身后亦步亦趋。哀嚎惨叫之声起伏连连,叫声凄惨无比,每一声都包含着巨大的痛苦,锥子一般扎入耳中。

牢笼之内犯人更是衣衫褴褛、蓬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双手上的铁链叮当地响着,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牢头停住脚步,冲着里面的人大喊道:“陈柏松有人来看你们了。”

厉喝完他转身对着吴静香说道:“吴姑娘你有一刻钟的时间,想说什么尽快说吧。”

“谢谢大哥,麻烦你了。”吴静香掏出几两银子放在他手中,“小小心意。”

牢头接了银子,笑呵呵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

“伯父,这是我亲手做的饭菜,你们先吃一点。”吴静香蹲下身子放下饭盒说道。

牢房地面之上凌乱地铺盖着稻草,稻草上两张崭新的大床格格不入,陈灵儿的一大家子人全都蜗居在这几张床上。见之有人探望,欣喜地起身,赤足奔跑着。

“静香你来了,辛苦你了。”陈柏松说道,眼神里全是沧桑,“这几天为我们一大家子张罗,今日还给我们送饭,真的太谢谢你了。”

陈柏松也不是第一次坐牢,现在二进宫,心态早已放宽了,他捡起地上的食盒,招呼着其他人过来吃。

“静香姐姐,我害怕!”

“静香姐姐,我也怕。”

青儿、紫儿两个小孩子探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眼里的惊慌失措令人生疼。

“这里的人经常被打,叫的好惨的。”

“静香姐姐,我们会不会也被打。上回我看见隔壁的人,他们出去以后,是被人拖着回来的。”

两个小孩子瑟瑟发抖,显然是被牢房里渗人的环境吓坏了。

“静香姐姐,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了。”

吴静香掏出两个毛绒布袋小熊逗弄他们两个,“青儿、紫儿不要怕,这是大熊、二熊,以后由他们两个陪着你们。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过几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其他人正在吃饭,陈灵儿就隔着门栏看着吴静香沉默了许久,低头不语。

“静香,你能不能让他们把我杀了,然后放我的家人离开。”陈灵儿突然抓着吴静香的双手,激动地说道。

“陈灵儿,你在说什么?”吴静香挣脱她的双手。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结识李诗诗,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我爹、娘、姨娘、小妹、大哥就不用坐牢,他们全是受了我的拖累。”

“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

“拍拍!”陈灵儿被她娘亲狠狠地扇了几巴掌,而后紧紧地抱着她,“傻孩子,傻孩子,你怎么能去死,你这是在挖娘的心头肉。静香,你别听她胡言乱语,她精神受了刺激,说话当不得真。”

“灵儿姐,处死谁,放了谁,这一切都是要讲究证据的,不是听谁一堂言。等王爷他们在你家收不出证据,证明了你们的清白,自然会放了你们。”吴静香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灵儿姐你也要多回想你与李诗诗接触时,有什么的异常?或者她喜欢与何人接触?她的香囊售卖给谁?你想到什么就跟官府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

朝廷现在与西戎之战大获全胜,西戎战败,送来质子和降书,南方的雪灾也差不多过去了,正是空出手处理白莲教逆党。京城纵火一案毕竟死的不是齐皇自家儿子,死的是别人的儿子自然没有那么心疼,现如今当街刺杀三皇子,是齐皇的亲儿子,还是在赈灾施粥秀的时候,这不是拍拍地扇朝廷的脸面。

出了牢房,吴静香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街上很清静、人很少。大约是官府大肆追捕白莲教徒,清洗其教徒,百姓为了避货,尽量减少外出。回客栈之时,天已灰蒙蒙。

五日后,地牢的许多人,查证与白莲教无关之后,被放了出来。陈家也被放了出来,除了陈灵儿。

李诗诗的底细被查了顶朝天,就连她父亲当年的贪腐案也被翻了出来。结合京城的纵火一案,居然有一丝线索,李诗诗烧死的京城子弟,他们大都是当年上奏、查杀他爹爹朝廷命官的后代。

“难不成她是报杀父之仇?”

吴静香翻阅桌上几叠卷宗疑问道。

案桌上放竹册、绵帛卷轴、纸书,书册整整齐齐的摞列,按照归类摆放在案桌上。姬寒寻一身紫罗兰的锦衣,端坐在椅子上,身前是一张张的口述笔录,他左手拈纸,右手执笔,垂首肃然。

听闻她的话语之后,姬寒寻懒懒抬眸,将手中的纸张放在一处,“大约是了。”

“据醉香楼的老鸨叙述,李诗诗每月的十五都会外出,去城郊的青山寺礼佛。”姬寒寻从一堆口述笔录中又抽出一张,“这是她的贴身丫环小桃的口述,李诗诗进去礼佛时,都会挂一条红绸缎子在菩提树下。我猜测白莲教一党是通关红绸缎子传递信息。”

杭州郊外的青山寺,求姻缘最为灵验。每天有无数的信男信女在菩提树下,挂上他们的心愿红绳。当时丫鬟也以为李诗诗是在寻觅如意郎君,救她出青楼,并没有怀疑。

“明日启程回京。”

空气中漂浮着缕缕的茶香雾气,附着在姬寒寻冰冷的面具之上,他的脸庞愈发的朦胧不清。

“不继续追查了。”吴静香惊愕。

“在杭州耽误的时日过长,京中还有一堆事务要处理,朝廷会派发别的官员过来接任。”姬寒寻眯着眼睛,“西戎的使团已踏上大齐的境内。”

原来是需要他这位的阎王爷回京镇压,威慑西戎使团,以便在日后的谈判中谋取更有利的条件。

“那陈——灵儿——”吴静香的声音愈发的微弱则,最后的灵儿两字细如蚊虫。

她不由担心自己走后,陈灵儿的处境会不会很艰难。可是她又怎么可以让姬寒寻徇私枉法,单独对她撇开一面呢?

“陈灵儿与李诗诗交情匪浅,不可随意放人。”

听着姬寒寻坚定不容法外的言语,吴静香的神眼黯淡了些。

“所以我准备把陈灵儿作为鱼饵。”姬寒寻瞥了两眼身侧的女子,又添了一句。

晨曦徐徐,旭日东升,道路两旁的垂柳抽出新芽,莺鸟啼叫,处处皆是一副朝气蓬勃之样。

古城墙外,一队军队缓缓前行,无数的官员驻足践行。

吴静香原本四人的马车内又多了一人——陈灵儿。

姬寒寻的“鱼饵”计划,便让陈灵儿有限制的自由活动,不能离开他的监管外围,做任何事都有人在旁盯梢。被人监视总比在牢里暗无天日的要好。

再次入京,京城似乎有恢复元气,重现以往的热闹。

“大齐威武!大齐威武!”

“平西王千岁!平西王千岁!”

……

街道上的百姓夹道欢迎,他们情不自禁地高举着双手欢呼着。

姬寒寻坐在盗骊的马背之上,纤长笔直的双腿夹紧马肚,缰绳攥在手里,策马而走。他早已换了一身金黄铠甲,手握长枪,英姿挺拔地领着一群军队入城,享受着属于他的欢呼呐喊。

他身后的三皇子似乎早已被人遗忘,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成了旁观者。

吴静香他们几个捎带的小人物,在使团到达京郊之时,便很识趣地脱离使团的队伍,在京郊稍作休息,等百姓夹道欢迎姬寒寻之后,再入城。

吴静香有私心,她停留的片刻中,驾车去了相国寺,寻那终年不见踪迹的明空大师,可惜还是没有他的消失。

莫非这明空和尚云游之时,看上哪个村姑,与她一起隐居山林生胖娃娃。

吴静香悲哀地想着。

太学已重新开学授课,吴静香与郑文仲还需先回太学报道。

“你这个败家子!哎!败家子!”

吴静香刚进院长的书房,那老头变中气十足地对着她破口大骂,一点儒者风范全无,“上回你把打谷机的设计图随便给了鬼王也就算了,老夫也没有跟你计较。你这次太过分了——”

“师祖,我怎么了?徒孙做错哪里了?”吴静香立马低着头认错道,这老头今个儿吃了炸药,她又给谁背黑锅了?

“你——你还不知道错在哪里?”老头子指着吴静香恨铁不成干,痛心疾首道:“盖天说,浑天说,这等创新的天文学说,就应该第一时间发表在我们太学的学刊之上,你这败家子,怎么随便找了一家破烂的学院就讲授出去了,还把手上珍贵的手稿随手给了他们。”

这破烂的十八线野鸡学院也是你徒儿创建的,这老头这么说自己的徒儿真的好吗?

吴静香扁着嘴,低头委屈地说道,“徒孙冤枉,徒孙也在看在师祖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师伯去他们那儿授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