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次日,吴静香扛着一个简易版的浑天仪来到了授课地点。因为时间紧迫,她不可能弄一个青铜铸造的浑天仪,只是简单的木枝组合而成的模型,用来授课足够了。

今早来听讲的不明学者愈发的多了,就连过道之上也坐满了人,室外的窗边也站了许多人,其中也有不少来凑热闹的。

吴静香在讲堂之上一点一点地解说浑天仪。

“浑天仪分为浑仪和浑象,浑象的构造是一个大圆球上刻画或镶嵌星宿、赤道、黄道、恒隐圈、恒显圈等……”

她的讲述极慢,生怕有遗漏之处,在座的众位听不清楚,好在对于知识的汲取,大家都格外认真,室内人多也十分的安静,只有她的声音在回响。

一个新事物的出现,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吴静香按照往常的速度授课结束之后,又被人围着有足足讲解了一个时辰,方才可以脱身离去。

“夫子,你怎么还跟着我?”

昨日缠着她问问题的老者,今日在吴静香离开之时,便一路跟上,吴静香生怕他走路摔倒,也不敢疾走,放缓了步伐。

“难道你还有不明白之处?”她停住脚步转身询问。

“确实还有很多不明之处,方才你说这个浑天仪所呈现的天象,能跟天上的真实的天象一模一样。这个真的如此神奇?”老者缓缓眼里闪着迷惑,“还有这上边的刻度,你是怎么确定的?还有……”

老者喋喋不休地问着。

“这位夫子,我这个只是一个模型,如果你真想观测天象,必须制成一个真的浑天仪才成。”吴静香解释道。

“那就做一个真的!”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正的浑天仪做工复杂,还需要很多青铜,而且还需要进行了一系列的试验和校正,然后才铸作大仪,没有几个月是铸造不成的。”吴静香说道,不是她不想做,而是实力资源不允许。

青铜那些都朝廷管制,她根本不可能动用大量的青铜。

“青铜?!”老者微微皱了眉头,眼神疑虑了一会儿,便有坚定地说道,“什么推算数据的老头子我不懂,青铜材料我包了。”

此老者大言不惭地包了青铜材料,吴静香不由得对他正视,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老者,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大佬。刚才在课堂之上,分明有几人有备而来,想要与她争论一番,但都被这位老者拦了回去。

“好。不知您府上在何处?我好让人把浑天仪的图纸送去。”

送上门的秋风,哪有不打的道理,吴静香立即点头答应。

“图纸如此贵重之物,你居然要交给一个下人,遗失了你能负责。还是老夫亲自到你府上取之。”老先生一口霸气地回绝道,“你说个时间,老夫要亲自登门。”

吴静香报了自家的地址之后,老先生才离去。

吴静香不知的是,转身离去的老先生,已改方才的严肃表情,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心里美滋滋地暗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还往哪里跑。哼,文山你这个老鬼不告诉她的地址,老夫便不得门而入吗?”

老者本名徐严夫,他就一教书的夫子,没有官职。可是他儿子现在内阁大学士,从二品官职。徐严夫退休之后,迷上了天文,喜欢观星象,测吉凶。平日里逗弄儿孙之外,就爱看上一两本宇宙学说,对物种起源之类的很有探知精神。

人老了,就爱这种玄叨叨的东西。

他也不是“天方地圆”的忠实粉丝,现在听到吴静香新的学说,兴趣也是极大。他向文山书院讨要吴静香的信息,进一步联系,书院方面不知何原因,纵使推三阻四,防范着他。

吴静香将这几天整理好的草稿,装订成百页书籍,交给了山长。里面书写的全是她这几日讲授的盖天说,浑天说的内容,课堂上没有详细讲解的计算部分,也全都在这儿。

“师伯,我这几日的授课的要点全在这本书上,若是有不明之处,你再写信与我。”吴静香告辞道,“明日我便不来了,希望没有给书院添麻烦。”

当初她与书院说好授课三天,便是三天,近日风雪小了一些,她该启程回吴家村了。

她离了书院,回到住所,便与大牛开始收拾行李,临走之前,还需去一趟府衙与师父告别。

师父这今天在府衙想必也是异常忙碌,抽不开身,她在书院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平时他定然会前来教育她一两句,做人不要太张狂、懂得明哲保身这类的话语。现在他还没有骂上她一两句,那就是真的很忙。

想了想,吴静香进厨房给师父足些糕点,花生酥、芝麻酥、核桃酥、蛋黄酥、米花糕、绿豆糕、红豆糕,现有材料的都能师父整上一些。

他大老远的陪着自己从京城会桂南,过年也不安生,这些糕点全是她的赔礼,希望她不在身边的时候,没能按时吃上饭,也可以用糕点先填点肚子。

忙活了一个下午,吴静香也只是做了十几抽屉的糕点,分为师父、大哥,再送点给斐云飞、师伯,再留点回家,看似许多,也没有剩下多少了。

天暗沉沉的,店铺早已关门,行人也极少,一些灾民躲在店铺的房檐下,铺着些稻草,就这些的坐着、躺着。若不是有凉风秋叶两大高手护航,吴静香此时是不敢独自出门的。

呼啸的冷风,只往衣领里灌,脖子如被冰刀一般摩挲,吴静香缩了缩脖子,胳膊里的篮子提上了一些,加快了步伐。

“静香,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刚想去找你,你便来了。”

跨过知府的两头石狮子,碰巧遇上了出门的斐云飞。

斐云飞身子裹得严实,还戴上了斗笠。

“刚做了些糕点,给你们送来些。”吴静香连忙卸下手中的篮子。

斐云飞熟稔地结果篮子,拦在自己的手上,掀起布盖,便要伸进里面拿出一个。

“啪!”咸猪手被吴静香打了一些,“先洗手。顶上一层是你的,底层是我师父的,你可不能一人独吃光。”

“我师父呢?在哪里?”吴静香询问师父的下落,府衙挺大,一时间她还真不知师父住在哪儿。

“他跟我爹出门公干去了,没几天是回不来的。”斐云飞说道,而后神神秘秘地俯身,声音细微如蚊蝇颤动,“浙东出大事了,负责赈灾钦差大臣在一次很灾民分发粥粮时,被混在灾民中的歹徒刺中了胸口,现在人还在昏迷。我爹昨日连夜护送白家的老太爷过浙东,给钦差大臣看病。”

“这消息还要保密,你可不能随便乱说出去。”

刺伤?钦差大臣?

那钦差大臣可是齐皇的亲儿子——三皇子,这刺客可真毒辣。

“查出刺客是谁了吗?”

消息过于惊骇,吴静香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刺客?现在不是刺客的问题,当下最重要的是钦差大臣三皇子的命。浙东那边都为三皇子的命提心吊胆的,哪里还有余力追查刺客。若是三皇子折在他们地方上,能不遭齐皇记恨。”

斐云飞也只有在好友面前,才大胆议论。

党争?敌国细作?白莲教?还是只是简单的灾民?刺客是否在他们一出京城,便一路尾随?细细想来,吴静香一阵胆寒,似乎风更凛冽了,也更割人了。

“点心交给你了,师父也不在,我就先回去了。”

“你先别走啊!”斐云飞张开双手,拦住转身出门的吴静香,我还有事想跟你说,“你之前嫌我种的那些绿豆长芽了,还挺长,听嫩,你快跟我去看看是不是能吃了?”

说到吃的,素菜,少年脸上明媚了不少。

吴静香知道以他的性子,自己不去看一下,是不可能放她离开了,便跟着斐云飞一块去了厨房了。

一大盆子的绿豆芽长势喜人,嫩绿一片,轻轻一掐,还能掐出水来,连连对着斐云飞,“可以吃了。”

斐云飞立即招呼下人,割去三分之一,今晚现炒,“你们动作麻溜点,本大爷今天要吃素。”

“这豆芽也看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静香等等!你瞧我这记性,我们几个商量花了,明日一起上酒楼为你接风洗尘。方才是向出府知会你一声,看见你送来的糕点,一时间高兴,忘记说了。”斐云飞尴尬地说道:“这几天瞧你忙着给书院的学生上课,我们也不好打扰。明日我去接你。”

吴静香离开之时,斐云飞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在街上行走,非要亲自架自家的马车,送她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斐云飞为逗美人欢心,将自己刚刚搜罗的趣事,一下子讲了一遍。

“你不知道,鬼王在桂南的卤肉厂,昨日也开始施粥了,他们不仅有白粥可食,每人还可以得到一小片的卤肉。不过他们施粥的对象,只能是妇孺老者之辈,而且必须在他们那儿当场吃完,不能带离卤肉作坊附近。你说这规矩奇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