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脸红耳热,被小辈数落很不服气,气呼道:“你这小娃娃信口开河,我大齐山河壮丽,良田不知几千倾,从事劳作的百姓以百万计数,岂会连你一个小小的棋盘都装不满。”
“以你之法放置,至多不过百斤而已。”那人扫过在场的其他算学先生,“他们只是觉得如此数米,显木讷蠢笨,不愿而已。非要以算学之道数之。”
“好了!”易钟书出言,“你们不必在争执,静香以后便是我们太学的算学先生。过几天便正式授课,你们算学尽快安排。”
“你们两随我来。”易钟书指着吴静香和郑文仲,挥手说道,“你们散去吧。”
易钟书带着吴静香师徒二人,前往太渊阁。太渊阁乃太学的藏书阁,地处太学最高的地势,登顶便可以俯瞰整个太学。
顶层不作开放,放置的全都是一些珍贵典籍或孤本,只供书院的先生查阅;学生只能在一二层借阅书籍,里边的书籍大多为抄录本,只供学生查阅学习,不具收藏价值。
“文仲,当初你借予的典籍,基本全在这儿了。”易钟书停在一书架前,随手取了其中的一本书籍翻阅道,“当你若不是有你借予的典籍,太学也不可能在刚刚初建,便能吸引一大批优秀的学生。”
“郑氏一族几百年来的留下的瑰丽精魄全在这里了,他们的荣誉,他们的传承,永不磨灭。”易钟书指尖摩挲着书本上的字迹,力度极轻,生怕毁坏了书籍,穿透文字陷入了短暂的思绪。
三层共有二三十个书架,不少于万部书籍,陈列整齐,有纸质、绵薄、竹简,甚至有的文字刻在骨头之上,宛如后现代的书籍博物馆。
易钟书所说的暂借,不是赠予,暂借百年。
“这么多书籍我一人也看不过来,保管打理甚是麻烦,与其直接放置家中,瑰丽蒙尘,不如借与太学,共天下有识之士查阅。我想先祖九泉之下,也会支持我的做法。”郑文仲凝望着书架上书籍沉醉。
“静香,希望你在太学期间常来太渊阁。”
吴静香在太学教书,郑文仲也留在太学,他原本就是太学的先生,只能算正常的回归教学。接下来的日子,郑文仲与易钟书和一大帮太学的先生,一起研究启蒙读物,反而没有吴静香这位创始者的事情。
人微言轻的吴静香,似乎被人遗忘在角落。太学每天有专门的饭菜供应,太学的人都可免费食之,她每天让大牛帮忙打饭回宿舍。
她几乎没出房门,全部的时间几乎在阅读太渊阁借来的书籍,或者在研究20个g的数学包,书道用时方恨少,太学的第一女先生,身份太刺眼,世人必定质疑,她必须有足够的学识,令他们质疑声不敢再发出。
算学部的先生似乎也忘了她的存在,十天已过,依旧没有安排她授课的讲堂。
太学即将有一位女先生授课的消息,已在太学传开了,学生都在议论这位女先生何许人也,居然能让太学破例聘她为先生。
此时的皇城的御书房内,一众大臣与太学院长等人候着。
“陛下,太学聘请女先生乃荒唐之事,太学乃我大齐国之大学,乃我大齐培育栋梁之才的重地。岂能坏了规矩,扰了太学的秩序。”礼部尚书张文其说道。
“陛下,臣附议张大人的建议。太学规矩万万不可乱。”吏部尚书陈梦吉附和,“如今陈南太子一行在我京都,岂不是让陈南国看了我国的笑话。”
易钟书立即反驳,义愤填膺,“两位尚书左一个规矩,有一个规矩,我身为太学的院长,反而不知我太学何时有了不可招收女先生的规矩。莫不是两位大人比我还熟知太学的规矩,你们两个倒是给我指出是哪一条?”
“易太师,这规矩自古默认,哪还用明文规定。”张问其道。
“那就是没有明确规定,我聘用女先生完全合乎规矩。”易钟书再次御前说道,“我竟然不知一个女先生,怎么就给我大齐丢脸了。我倒是认为启用女先生,倒是彰显了陛下的英明,我大齐不拘一格降人才,为贤才适用。”
“那也得是贤才,陛下臣听闻那女先生不过是一十二三岁的孩童,怎堪此大用?”户部尚书范文程站着吃瓜许久之后,也出言反对,“更为可笑的是,此孩童居然大言不惭,说我大齐之米装不了一棋盘。”
“哦?我大齐举国之米,连一个小棋盘都装不满?朕倒未曾听闻。”坐在案桌上的齐皇开口道,言语平静中显威严。金丝龙袍包裹之下的身躯散发着天威和高贵。
齐皇已过四十,却保养有道,剑眉入鬓,风姿绰约,年轻之时也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紫金冠下,二龙戏珠的抹额勒着眉头。
“第一个装一粒,第二个装两粒,第三个装四粒,第四个装八粒……如此装法,我大齐之米居然装不满这棋盘,岂不是荒唐之说。”户部尚书头头是道,“更为可笑的是太学的算学先生居然没有人当长算出,臣瞧太学的算学一道不过是徒有虚名,被那小儿装了空子。”
“听着极为有趣,文程你数了没有?装满棋盘需要多少粒米?”齐皇饶有趣味地看着底下的臣子。
“臣还没来得及,我大齐粮食丰盛,岂会连一个小小的棋盘都——”
“文程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都没有数出答案,便责怪人家小姑娘,不合适!”齐皇再次出口,“要不我们现在就在这御书房数数,看看那女孩是不是信口胡诌。”
齐皇话落,立即有侍卫几人担着几大袋大米进御书房,放置地上,还有一个棋盘。
御书房的众人噤声,他们不知齐皇此举和用意,颤颤巍巍地站着,这位皇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
“户部尚书当年在算学一道也颇有见解,不如这次就有你监督他们数米。”齐皇这便打发堂堂的一位尚书大人去数米了。
此时的齐皇的心腹太监又呈上一副字,纸张十分的长,足足两米,需要四位宫女,各举一角。
“刚刚寻来的墨宝,朕请各位爱卿参详。”齐皇从龙椅的高处走下,站在字画的前边,犹有意味地念道,“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齐皇抑扬顿挫地念着,“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众爱卿以为这文章如何?”
齐皇挑眉威严地扫向诸位大臣,双手摩挲,等着众人的回答。
几位大臣望着为首的丞相。
“此文论点鲜明,文章思路连贯,论述十分紧密,环环相扣,写作手法高超,气势磅薄,极具有说服力和感染力。确实为不可多得的上品。”
“臣等附议。”其他大臣话道。
“既然众爱卿以为是上品文章,那朕便忍痛割爱,将它暂借你们几日,好好学习。”齐皇眉目面善地说道,“你们可知这文章是何人所作?”
“臣等不知。”
“就是刚才你们所说的黄毛丫头。”齐皇感叹道,脸上带有盈盈笑意,“一个不顾世俗独舒己见的小丫头。那日几位太学的算学先生轻视与她,便能出口成章,作一《师说》反斥几位算学先生,也算是胸中有才。”
“陛下,那也只能证明那丫头精于文学,这跟算学没有任何关系,望陛下三思。”吏部尚书仍旧不同意,再次上柬。
“文程,这棋盘数出来没有?”齐皇无事吏部尚书陈梦吉的谏言,转而踱步至,蹲在地上数米的户部尚书范文程身前。
此时的范文程正蹲在算数,让身边的太监数米,十分的专注,生怕出错,额间已经冒出汗滴。
“文程?”
“别吵——这格应该是一百万五十——哎呀!我数到哪里了,又得重算。”蹲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喃喃自语,直到明黄的袍子应着五彩金龙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才回神。
“方才,莫不是陛下叫我?”
“算出来没有?”齐皇似乎没有在意范文程的无礼,直要答案。
“回禀陛下,是臣无能,还没有数好!还需些时辰。”范文程回禀,声音颤抖,他原以为只是稍微难数而已,没有想到这么难。
“继续,继续数!朕和众爱卿还等着你答案。”齐皇挥袖。
“瞧朕这记性,好像几位尚书还有丞相,都是算学一道的高手,要不几位爱卿帮帮文程?他一个人怪辛苦的。”一群大人全被齐皇赶去,监督太监数米了。
“工部,前几日朕给你们的图纸,打造出物件没有?”似乎是看着众臣数米无趣,齐皇又出声道。
“回禀陛下,已经完成,确实如斐大人所说这石碾、曲辕犁乃国之神器,我国百姓之福,天佑我大齐。”工部尚书慷慨之昂,“斐大人真是神人。”
斐思谦乃隶属齐皇乃大齐朝庭总所周知。
“那你可知,这神器是谁发明?”
“相比是斐大人。”
“这发明者也是你们口中的黄毛丫头,太学的女先生。”齐皇摇头道,“这么有趣的女子,不去教学,真是可惜了。”
……
熬了一个时辰,数米的太监在御书房外排满,依旧没有数完,众位大臣似乎困意绵绵。
“哈——”齐皇又批了一奏章,连连打着哈欠,“爱卿数完了没?”
“回禀陛下,几位大人还在——”心腹太监海公公端上一参汤,“陛下想知答案,何不请出题之人解惑。”
皇宫之外,在太渊阁寻书的吴静香被人传唤,一个公鸭嗓的老太监,传旨皇帝召见。
“陛下要召见我?”吴静香疑问,突然最高领导人召见,心里没有一丝准备,细想着自己应该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宜,不是坏事。
“吴姑娘莫不要让陛下等急了。”
吴静香路上盘敲侧击,老太监嘴巴严实,不可透露任何的信息,她只能作罢。
“王爷,吴姑娘身侧的暗卫传来消息,陛下刚刚传召了吴姑娘。”鬼王府内,姬寒寻半解罗衫,准备歇息,在听到手下的消息后,立即起身,重新戴上獠牙面具。
“本王好久没和皇兄诉家常了。来人备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