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铸成的棺材林立，竖着排列得整整齐齐。透过透明的水晶棺盖，能看到里面装满了奇异的液体，人就泡在这石棺中不知多久了也没有泡发。
他俩接连砍开好几个石棺，液体从里面汩汩地流出，里面的人软趴趴地掉了出来。
一探鼻息，全是死的。
李必的脸都有些白，抬头放眼望去，这硕大的地方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石棺，“这些人……只怕都没救了。”
这些石棺中的人早在很久之前就被抓来了这里，很可能在他们来碧空门之前就死了。
东方轶继续往前走，石棺中还鲜活的脸一一从她面前晃过。他们像是睡得十分安详，却只能永远定格在此刻。
一个石棺里面甚至装着一个小孩，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透过水晶棺盖还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纤毫毕现，像是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
她注定救不了他们，就如同书中的结局一般。
东方轶移开目光，不想再看。
目光这一移，她忽然看到了塌陷的墙角，露出一道豁口，正好可以通往下一层。她低头看了看袖子里半透明的承天镯，一股若有似无的牵扯力指向下方。
就在这时，俩人隐约听到一个声音。
是人的脚步声。
李必脸上闪过一丝欣喜，“这里居然还有活人！你听见没？”他侧耳，“他……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我们快去看看，说不定还可以帮他找……”
“找人？”东方轶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她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依依……依依……你在哪？爹来找你了……”
那声音在地下巷道中回荡，把原本的声音激荡得阴森可怖起来。那声音一会远一会近，一会又像是响在耳际。
东方轶头皮都麻炸了。
她神色凝重道：“是毒尊。”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什么！毒尊？”李必脸色一变。
东方轶一边踏开裂缝跳下去，旁边飞快地挤过来一个人，本就狭窄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寸步难行。
“那个人是你们门主，你跑个鬼？”
“这……这破地方是本门禁地啊！要被他知道我来过这里，会死得特别惨的！”
“那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不行，我……我一个人没有安全感。”李必扭扭捏捏地说。
东方轶紧了紧拳头。
“我特么……”想杀人。
两人前脚刚跳进缝隙，紧接着石板开裂一个人影就落了下来。
毒尊的鼻子轻轻动了一下，嗅到了残留的味道。
“还有一个人。对，就是他，绑架了我女儿。”他面无表情，但显然愤怒到极点，整个人周身弥漫着可怖的气息。
另一边，东方轶循着承天镯上的牵绊，赶着生死时速一路往下。李必则一直紧跟其后，生怕掉了队。
看她这么笃定的样子，他就觉得她肯定知道怎么安全逃离这里。
崎岖的石梯一圈一圈，越来越往下。在底层的中央，看到了一个柱形石台，上面悬浮着一个白色的亮点。
“那是什么？”
“……是我母亲的遗物。”
东方轶欣喜上前，伸手上前把那个光点抓住，它自然地就融进了承天镯中，镯子闪耀了一瞬，他们俩被这光刺得眯了眯眼。
“小心！”李必喊了一声，两人齐齐往旁边滚去，石壁层层碎裂，砸下了一块奇大的石头。
竟是一阵地动山摇，像是被巨人举起这方世界使劲摇晃，两人几乎要站不稳。
东方轶垂眸，这一粒承天镯的碎片，居然是构造出这里洞天福地、隐蔽难寻的真正原因。
而现下碎片被她取走了，这里很快就要塌了！
“是谁动了灵源？”胡烈析从塌方的石堆里爬出来，脸色越发阴沉恐怖，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深深的担忧，“依依……”
灵源被动，很快整个门派都会不复存在。
他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盯着脚下的废墟，“不，不可能！”就算是死了，哪怕是尸体，他也必须要见到。
该死的小贼，毁他门派，还夺他爱女！他打定主意，如果被他抓到那个小贼，必定给他这辈子最难忘的死法！
地下有很多层，这下同时塌方，两人四处躲蹿。
巷道被碎石挤压得越来越窄，几乎要把人掩埋在这里。空间极小，两人已经寸步难行。
而不远处的毒尊亦步亦趋，不管他们怎么跑，他总是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循着他们的位置过来。
如同一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等下，医修都需要拥有极强的分辨药草的能力，嗅觉都高出常人许多倍。这毒尊既然是毒中至尊，必能循着味道找到他们！
想到这一点，东方轶有点慌了。
她是造成碧空门覆灭的“罪魁祸首”，要是被毒尊抓住了，必定把她活活折磨死。比如，泡在那个石棺里当标本？太可怕了！
东方轶打定主意，决计不能被抓到。
然而，她没有能消除味道的丹药，现在临时炼制更是不可能。
那上面的声音越来越扭曲，像是同时有千千万万个他在说话，听起来无比渗人。但仔细听脚步声只有一个，越来越近。
她额角渗出汗。
旁边的李必直接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
“你干嘛？”
“我等死。”
……艹。
李必忽然在旁边小声喋喋不休起来，“我跟你说啊，我这其实是一种策略，反正他迟早会找到我们，我们就先装死，到时候等他放松警惕靠近，我再‘pia’一下……”
他在脖子上做了个动作，“杀他个措手不及。”
东方轶指了指上面，比了个嘘的动作。她用气音极小声道：“差距太大，你在痴人说梦。”
“不过，我有办法。”
李必闻言大喜，用口型道：“真的？”
她从菩提子里掏出《医修初识》，翻开其中一页，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这上面写，有一种穴道能够临时封闭人体气味的逸散，还配了一张图。
“不是吧？这不是你们医修最最基础的书，你这临时佛脚抱的，简直了。”
“抱佛脚？胡说八道。我医修世家毕业的，信我！”
其实东方轶心里也十分没有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拿出了鲜少露面的穿灵针。
对比了一下书上的脉络图，往旁边狠狠一扎。
“啊！”李必张口欲叫。
东方轶反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布塞他嘴里，“闭嘴，憋气，不然没有效果。”
李必眼睛转着落在这块布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没错，在这里坍塌之后，不知道哪个地方堆放的死尸也从墙里散落出来，他们周围就有不少。发出阵阵腐臭，这种环境不可谓不恶劣。
“哎嘛，扎错了。”她抬手，再扎。
李必拼命把那破布往外面顶，一边使劲瞪眼。
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东方轶半眯着眼睛用指甲在书上掐了掐穴道的位置，伸出手指在面前比划了一下，隔空换算在真实人体上的距离。
“这下没错了！”她往下一扎，再飞快地凑到他面前嗅了嗅，“成了！”
见试验成功，她又急忙在自己身上扎下银针。
那脚步从他们上面过去，两人刚松一口气，那脚步又倒了回来，正正停在他们上方。
李必一把扯下嘴里的布团，“我刚刚就想说，我憋不住……”
东方轶脸色变了变，紧盯着上方，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他的嘴。
李必往上抬了下头，从石板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只鞋。居然，就在他们正上方！
“太息山……我记住你们了，顶级大宗门又如何？迟早有一天，我灭了你们所有人！”
胡烈析遍寻不得，气愤不已。
他攥紧拳头，因他周身爆开的灵力而裂开，上面的大石块裂开掉下来，正正砸在李必的头上。
李必疼得龇牙咧嘴，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脚步离去，但是仍然能感觉到毒尊那阴森的气场，愤怒已经完全冲昏了他的头。俩人不敢动弹，怕他去而复返。
他丝毫不怀疑要是这个时候被发现，他们要被泡进之前看到的那些石棺里，不，下场或许还会更惨！
他们决定再在这里龟缩一会，待他远去后再挖洞出去。
紧接着，上面石板松动，又塌了一角。
巷道更小了，两人挤在一起。
李必忽然表情拧巴了一下。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轶闭眼，看都不看他。
“闭嘴。”
“我想……那啥……”他眼神下移，“我……”
看他那拧成麻花的表情，她立刻懂了，“不行，想都不要想！”
“我憋不住了！还不是怪你要在酒里下药！我憋了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我特么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你好棒棒？”
东方轶一脸嫌弃，“请你shi远一点，我谢谢您嘞！”
说着她就把他往外面踹。
“不行，你把我挤出去了我不就死定了！”他急忙绿着脸解释，“我又没说我要那啥，我只是说想，我没有说要啊！”
东方轶一脚蹬着他往外推，一边从他身上蹭了点血往自己身上抹。
“你变态啊，干嘛啊？”
“别吵。”
按剧情走到这步，也该是龙傲天男主来拯救弱小的她的时候了！
东方轶抹了满脸血，做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待她跟着男主成功混入太息山，她就能想办法留在太息山这种土豪大门派蹭吃蹭喝了……啊不是，是去找那捅了她一剑的疯子报仇。
她这三个月来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因为想着马上男主就出现，带她躺赢。到时候她再想办法勾起男主和她仇人之间的仇恨。
而她坐山观虎斗，自己都不用动手打架了，妙啊！
就在这时，外面噼噼啪啪地下起了雨。水流顺着石块缝隙往下淌，淌了进来。
浑浊的雨水浇在两人身上。
泥泞从脸上滚过，东方轶一把拂开。她目光忽然落到李必脸上，灰褐色泥水滴落在他脸上，滴出一个突兀的东西。
一小块……毛刺？
她忽然俯身上前，手抚上他的脸。
“你做什么？”李必慌了，飞快地偏头避开她的动作。
东方轶按住他脑袋。
“刺啦”一声。
手里拿着那张沾水就掉的特制面具，她怔怔地看着眼前器宇轩昂、剑眉星目，面部线条凌厉，眉宇之间一股狂傲气息的年轻男子。
很好，这张脸很男主角。
她缓缓收回脚。
“那什么……我说我得了一种不能自主控制自己躯体的、超级罕见的东方氏祖传多动症……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