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轶砍起人来……哦不，是砍起妖来，丝毫不手软。
动作迅捷，一刀直劈脑瓜子。
“叮！”
像是砍在了坚硬的金属上。
剔骨刀都差点从手里溜出去。她的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
那是一道青光屏障，劈在上面时会泛起像水一样的波纹。
“刀是好刀。”
青念转过身，“主要是你修为不够。差得太远。”
东方轶抬头，“你是来杀我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青念反问。
“那得问你自己了。”
东方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都要屠尽神农谷了，怎么会不杀？
她脑子飞速转动，原书中，东方依依是这场灾难的幸存之人。但她具体是怎么逃过一劫的却并没有提到，要是她穿越过来后，反而死在这鱼妖手上就丢人丢大了。
不过，她也不怕，如果非要对她动手，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我没必要杀你。”青念唇角一弯，俯身道：“除非……承天镯在你手上。”
“哦。”东方轶两手一摊，语气平平，“你找这个东西啊，我也不知道在哪。”
她当然知道在哪。
承天镯不就在她身上吗？原书中，东方雪落死前就把承天镯传给了自己的女儿。
只是，现在似乎还没达到开启它的条件，所以即是在她这儿，她也一直看不到。
她自己都看不见，别人就更不可能发现它的存在了。
东方轶环视阁壁四周隐隐的灵力波动，这里全是密集的防护阵法。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些小阵法哪里能拦得住我？”青念撑着下巴，认真道：“神农谷这些阵法，也就护谷大阵比较难破。”
“也就是说，凭你是破不了护谷大阵的。”东方轶抓住他的话头，“那你是怎么进的神农谷？护谷大阵出问题了是不是？”
青念莫名其妙地看她，“这是你们的事，你问我作甚？”
难道是自己套话套得不够高深？东方轶想。
也是，这妖哪怕智商不高，也不会这么简单地就把事实说出来。
“你来找我，不会又是来帮我‘越狱’的吧？”
“那倒不是。”
青念放下撑在扶手上的手臂，整理了一下仪容，后退一步，端庄地行了一礼，摆出了一个正式的请教姿势。
“听闻少谷主在炼丹之术上颇有造诣，特来讨教。”
“状态不好，我要休息。”东方轶直接拒绝，往旁边一坐。
主要是，她一个没入门的半吊子，还是不献丑了吧。
“少谷主不是想出去？”青念下颌轻抬，看了窗外一眼。
“若是满足了我这个小小心愿，帮你破了外面这小阵也无不可。”
一听他这话，东方轶立刻起身，因为牵动了断裂的肋骨，她眉尾跳了一下。
“你想怎么讨教？”
“正好这里有很多灵植药草，听闻神农谷有许多不闻于世的神秘丹方，可否有幸得见一二？”
高级丹药？丹方？她见都没见过。
“咳咳，你都说是不闻于世的丹方了，你非我东方族人，按族规，外人当然不能看了。”东方轶理直气壮道。
“贵族的丹方我自是不会去窥探，不过是见一见成品的丹药，也不行吗？”
东方轶点点头，“那是自然。你都说了神秘丹药，既是‘神秘’，那是随便能见的吗？”
“那真是太遗憾了。”青念的眸光暗淡了一瞬，随即又亮起来。
他接着道：“我习炼丹一道已有四百年二十一年，造诣自是不及医修世家千年传承，斗胆想请少谷主一同炼丹品鉴，可行？”
“哦，你是想和我一较高下。”说这么多话，明明四个字就搞定的事。
青念笑而不语。
“不过太复杂的丹我可不行，你看我这饭也没吃饱，身上还有伤，受不起折腾。”
“回春丹。可好？”他笑道：“正好可应对少谷主的伤势。”
“都行。”反正她都不会。
青念突然抬手。
反手就是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就听得“咔咔”两声脆响。
他呕出两口血。
东方轶：？？
“我也断了几根胸骨。”
他拭去嘴角的血丝，“这下公平了。也易分辨回春丹的疗效。”
东方轶看了他一眼。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随即她心中一喜，这大鱼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说不定这比试她万一就赢了呢？
“那现在，我们可开始寻炼丹所需的材料？”
“行。”说着，东方轶从菩提子里掏出《医修初识》，认真地翻了起来。
“这书……”青念诧异道，“不是最初级的入门书吗？”
“温故而知新。”
“千层高楼亦起于平地。”
东方轶故作高深，“我们医修，尤其要注重基础的培养。”
“千层高楼亦起于平地……”
“确是如此……”青念把她的话再三思索，念叨了几遍，似是终于参透，他抬头道：“甚妙，甚妙啊！”
他拱手一鞠，“受教了。”
东方轶照着《医修初识》里面灵植的外形，在这十几层的阁楼里到处转，转了许久终于找齐了所需要的材料。
待她回到十七层时，青念早已在候着了。
他面色一喜，起身，“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
十七层正中央有一晶透的小池，中间一座足有六七人环抱大的黑玉石台圆桌，周围浮着四个方形的蒲团垫，不沾水也不沉入水中。
两人落座，在这黑玉圆桌上呈对立面。
青念神情十分庄重，缓缓祭出一个冰蓝色的炼丹炉。
它落在水池的一侧，足有一人高，五人宽。
寒冰玉沁炉。
此炉是由深渊寒冰构造的，此冰万年不化，哪怕是经受炙热火烧。火焰的热度与寒冰的凉性综合，能将温度控制在最合适的程度。
属炼丹炉中的上品。
并且由于寒冰的特质，这种丹炉的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
由此可见，青念对这比试的重视程度。
他手一招，寒冰玉沁炉缓缓变小，变得只有巴掌大。
落在了他身前。
青念期待地抬头，看向东方轶。
医修世家的神农谷，会使用什么样的丹炉呢？
东方轶表情淡淡，像是压根没看到他那高大上的炉子似的。
她淡定地缓缓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炉，摆在桌上。
“这是……？”
良久，青念没忍住，“此丹炉甚是奇特，竟与我曾见过的香炉分外相似。”
东方轶点头，“就是香炉。”
青念惊得身子晃了晃。
随即眉毛诡异的上扬，眉心皱了又松，看起来十分的奇怪。
“你这是什么表情？便秘吗？”东方轶问。
“我不是完全了解你们人族此时应该做什么表情？但是我感觉自己现在很生气。”
“你用香炉炼丹，”青念振臂大呼，“我认为你在侮辱我。折辱炼丹此道！”
“原来如此。”
东方轶倾身，问道：“你是否有许多丹炉？”
“那是自然。”青念郑重其事地道：“不同习性、质地、属性的灵植，所能适应的丹炉不同。自然是相合的丹炉，才能把它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东方轶看着他摇摇头，“啧啧，正所谓——学霸一支笔，学渣文具多。”
“这是什么意思？”
“用器不在高贵，关键的是炼丹的技术。你想，丹炉再多，本身的资质和能力有限，又有什么用？”
“反而让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分了心。”
东方轶食指点了点桌上的香炉。
“你看我这个炉子，虽然它看起来是一个香炉，其实，它不仅可以焚香，又可以炼药，一炉多用。炼累了，还能煲两口汤……”
“是不是很有用？”
青念的世界观都颠覆了。
“香炉真的也可炼丹？”炼丹的条件何其苛刻！一有不慎就会炸炉，竟有人可以不用丹炉就能炼丹？
“那还有假？我天天都拿这个炼。”东方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青念又是一拱手，真心实意道：“在下实在佩服！”
两人各坐一端。
青念闭眼，端坐掐决，周身浮起青色的光，向着丹炉汇去。炉盖启，一众灵植悬浮在半空，转着圈排队依次入炉内。
东方轶将需要的材料丢进香炉，掏出打火石，点火。
窗外太阳落下又升起，地上投射出一层浅白的日幕。
突然，四周灵力动荡，桌子开始摇晃，以至于到后来整个阁楼都晃动了起来，像是地震了。
东方轶打了个哈欠，悠悠睁开眼睛，坐起身。只见面前一道灵光冲天而起，就要顶破这栋阁楼的顶部。
这时，青念猛地睁开眼，一挥衣袖将那道光拦了下来。手掌虚虚一握，那道光就飞到了他手上。
他伸手，一颗青绿色的丹药悬浮在他掌心，上面的灵力极其充沛，光华流转，周围隐隐悬浮着白色的小漩涡，像是在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灵力。
哪怕是东方轶这样丝毫不懂丹药的人都感觉到了，它的不同寻常。
青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东方轶抬手接过这枚丹药，跟吃糖似的，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有实质性的感觉，它就化成了冰凉的清水，带着一点清甜，在唇齿中消散了。
顿时她感觉温和的灵力从她的四肢百骇和经脉中流过，整个身体都舒缓地轻飘飘了起来。
几根断裂的肋骨也重新长好了。
丹中灵气有些不依不饶，在其中反复冲刷着，妄图修复她奇差无比的经脉。
丹药是好丹药，但是她的经脉和灵根都是存不住灵力的。
先天的孱弱不是它能修好的。
灵力散去，唇齿间似乎还残留一丝清新的甜。
青念急忙问：“怎么样？”
“味道不错！”东方轶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赞，“倍儿甜！”
“是……是吗？”他一下丧了气。
一定是太差劲了，才让人只能从旁枝末节的味道去谈，其他方面甚至不屑一说。
“到我了。”
想着自己的丹药那糟糕的味道，东方轶心虚地揭开香炉的盖子。
她一弹炉口，从中跳出一颗浅绿色的丹药，外表小巧精致而光滑。
虽然，上面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但是却显得朴实无华有底蕴，有一种内敛感觉。
青念期待地接过这枚丹药，放进嘴里的瞬间，他没看见外面的那层糖衣化掉了一角。
露出里面……屎黄屎黄的颜色。
东方轶这回长了记性，给她的丹药做了一个光鲜的外表。
青念吃下去之后，表情扭曲了一瞬。
“不好吃吗？”
“倒也不是。”青念摇摇头，“这个丹药十分的独特，我也不知道你们东方家炼药的风格本该就是如此吗？”
他十分奇妙的回味了几下，“生平未见。让我想到了一种土色的污秽物。”
东方轶：“……”
这还不如直接告诉她像屎一样难吃算了。
输了输了，她尽力了，真的。
炼这丹都累得她睡着了。
等下，东方轶脸色一变。
“今天是什么日子？”
青念按了按眉心，抬头有气无力地回道：“五月二十七。”
“不是，我是想问我们炼丹炼了多久？”她隐隐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十七个时辰。”
我屮艸芔茻！
她这一觉，睡过了一天一夜？怎么感觉就眨了一下眼睛？
那今天不就是，谷主东方雪落出殡之日，紧接着就该她少谷主继位了？
不过，按原书剧情，还没到继位的时候，神农谷就被面前这个大妖给踏平了。
而现下，这妖还好端端地在这里，显然护谷大阵也还未修复。
东方轶紧盯着他，随时预防着他暴起杀人。
青念诧异，“怎么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窗外蓦地站起。
东方轶心里一紧，遭！要搞事了。
谁知，下一瞬他脸色突然一白，“啪”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东方轶这才忽然想起，她可是莫名自带了一种神奇的buff——薛定谔的丹！
根据之前的情况和她的分析，她怀疑自己很有可能会炼制出功效截然不同的丹药。
既然这次她想炼的是回春丹，那不会恰恰相反……炼出了一颗真正剧毒的丹吧？
她用脚碰了碰这鱼妖，“嘿兄弟，你还好吗？”
没有丝毫反应。
真死了？不是吧？
不过她现在也没空管他了。
拿赔款跑路要紧！
东方轶上前蹲下，从青念手臂上扯下来了一块鳞片。
来到之前他进来的窗口，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把鳞片放上去，以这个边角为起点，可以看见隐隐悬浮起来的银色纹路。
她沿着曾被破坏的边缘，用鳞片缓缓刮开。
把牵丝固定在窗口，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从窗口跳出去时，身后那双眼……蓦地睁开了。
*
天空变色，涌起了黑色的诡波。压顶的乌云浓厚得像化不开的墨，终于，雨落下了。
噼噼啪啪打在地上，声音很重。眼前视野被雨幕蒙得模糊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东方轶一路跑到神农宫，便知道自己早已错过先前和姜长方约好的卯时。
这下麻烦了，赔款怕是拿不到了。
神农宫前密密麻麻堆积了许多人，如同一大片黑色的人海。
东方轶停下脚步，躲在一旁仔细观察，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许多人神情麻木，青色的人脸，身上青筋凸出，身形暴涨简直不似人样，像猩猩！
另一半正常的人使出各种符和轻剑抵挡，但是这群医修细胳膊细腿的，打起来十分吃亏，已是节节败退、苟延残喘。
这是丧尸围城吗？才多久不见，这是在弄啥呢。
东方轶扭头就想走，赔款的事之后再说，现在……保命要紧！
“依依，快走！”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喝。东方广余被围拢在人群中间，仰头看着她这个方向，发出担忧的声音。
“跑！快跑不要回头！”
顿时，那些明显不正常的“猩猩”齐齐看向她。
大哥，你特么别吱声啊！让我悄悄走了不行？？
这时，其中一个身形暴涨好几倍，浑身泛着诡异青黑色的人猛地跳出来，只见树根般的血管爬满他全身。
他比其他人体型都大，似乎是这群“鬼猩猩”的领头者。
姜长方已经不似人声的怒吼传来，像是洪钟在耳际炸响。
“东方依依，你还我儿命来！”
说着就几个跳跃，飞速疾冲过来。张开赤红的巨大手掌，直取她的咽喉，像是要把面前这蝼蚁脖颈捏断，撕成碎片。
东方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我什么时候杀你儿了！”
“我动物保护协会会员，绝不对猩猩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