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相赠

秦蓁猛的抬头,循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的单薄,面色严肃。

“我是你们丞相府的贵客”这少年穿的也太次了,连前院里的丫鬟仆人都穿的比他厚实。想来也就是个不受宠的侍卫,秦蓁放下心来“丞相府果然名不虚传,大的很。一不小心我就迷路了。”

那人轻笑一声,明显是不信。秦蓁还想再补几句,把谎给圆过来。没成想果儿听见动静急急忙忙跑过来“小姐,小姐。可是抓到蝈蝈了?给我看看......”

“蝈什么蝈,果儿我们不是迷路了么!”秦蓁眼神盯着果儿,言语中充满警告。果儿啊果儿你怎么总是拆自家小姐的台呢。

“啊,对。我们迷路了”果儿看见还有个陌生人就顺着小姐话接下去。秦蓁点点头,眼神很是恳切。

少年对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无动于衷,暗暗打量秦蓁“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你是哪家的。”

这家人耳朵也忒尖了,秦蓁自认为官话说的不差,结果没说两句就被人拆穿。“侍卫大哥好耳力,我家今年才搬来京郊。在刑部刘侍郎手下做事,就是个不出名的。今天有幸被谢大小姐邀请,只是我从小地方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一时就迷路找不到方向。”刘小姐对不起,拿你家挡挡剑。

侍卫?少年挑眉很是好看,又看看自己的衣裳,随即苦笑一下,没有否认。

秦蓁以为他信了,长出一口气。又见着少年看自己衣服,心想这个侍卫过得确实凄苦了些。虽然已经立春,但北方天冷,一时也暖和不起来。这侍卫就穿件薄棉袄,颜色也有些老旧。与秦蓁裹成个粽子相比,这少年穿的委实少了些。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丞相府看起来光鲜亮丽,对个侍卫居然吝啬至此。面前的少年鼻头通红,嘴唇冻的微微发紫。一双手缩在棉衣里,露出的部分也是红的发紫,骨节分明。要不是少年长的丰郎俊逸,这形象还真无法入眼。

秦蓁起了恻隐之心,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开口道“侍卫大哥既然碰到了你,能否将我俩送回前院?”

少年虽然对秦蓁主仆二人迷路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两人穿的贵气,估计还真是谢燕婉的客人。既然是客人,他送送也无妨。领着二人往前院走去。

“前面转弯,再直走就是正厅。我一个侍卫不好出现在正厅上,就不送二位姑娘了。”少年弯腰行礼,伸手指出正厅的方向。

秦蓁从怀里掏出手炉:“多谢侍卫大哥带路,若是没有你,我主仆二人还不知要走多久。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少年眼色一暗,这是要做甚?

“唯有这个手炉赠予你!”秦蓁怕少年不接,趁着少年愣神把手炉往他怀里丢去“我本想把我的大麾给你的,但这是女款,你平日也没法穿。这个手炉是新的,用了不过两月多,里里外外都还是好的。你不要嫌弃,里面呢烧的是银丝碳,烧起来没有烟的。”

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个荷包,倒出些金瓜子,一股脑放在少年手上。“银丝碳贵,你拿这个去换,我估摸着这个春天还是够用的。”

秦蓁像是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好些话。也不管那少年的表情,还在自顾自的说“我不是说你穿的不好,我的意思是大冷天的,你这样练功不行。”秦蓁怕挫伤少年的自信心,只说少年穿的少是为了练功。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这是给你的引路费,你应得的。”秦蓁言辞诚恳说完带着果儿头也不回的跑开,生怕少年会拒绝她。

少年看着手炉和金瓜子,笑着摇摇头,往回走。

萧生第一次见自家少爷笑的如此开心“少爷,刚刚那个女子是否上报给二殿下?恐是细作。”谢梓安摆摆手,继续把弄着手里的手炉“你帮我查查刚刚那是哪家小姐。”

“是。”

*

秦蓁带着果儿一路小跑,可算是在开饭前赶来正厅。秦蓁理了理大麾,再三嘱咐果儿今日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秋诗也不行。这才迈着小步,施施然走进正厅。

说来嘲讽,竟然只有刘香芸一人注意到秦蓁离席已久。等秦蓁坐下,望向秦蓁好几次。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小声说道“其实你说的那个黄金蛋,我挺想试试的,听你说的很好吃。”

秦蓁眼睛发亮“那下回姐姐到我家来,我让厨子做了给你。”

“真、真的么。”刘香芸胆小害羞。

秦蓁点点头“姐姐要来前递个帖子就行。”毕竟刚刚还用了人家的名头,请吃顿饭也是应该。刘香芸脸红红的低头不语。

“婉音妹妹可来了?”原是谢梓锦放学归来,一进正厅没问自己妹妹,反而最关心陈婉音。

谢燕婉果然吃味“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半点不询问自个儿的亲生妹妹,一颗心都系在婉音身上了?”言语间的讽刺调笑让众人都乐开了花,陈婉音更是脸涨的通红。

丞相并不在席上,作陪的只有丞相夫人。听了儿子的话,脸垮下“梓锦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和婉音差着辈分,哪能妹妹妹妹的喊。”

“管他什么劳子的辈分,婉音妹妹又没和我家扯上半点关系。何必在意那辈分的,再说婉音妹妹貌若天仙,真按着奶奶姨妈什么的喊去,岂不老气。娘,您看燕婉不也婉音婉音的喊,我喊就不成了?您的心可是偏到姥姥家了。”谢梓锦一张嘴不仅又夸了陈婉音一次,还打趣到丞相夫人身上。

“就你一张嘴会说。得了我也不管你了,省的你说我偏心。”丞相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秦蓁看着别人一家嬉笑怒骂,心中止不住的羡慕。如果她爹爹也还在,这样的日子她也能过吧。

秦蓁这顿饭吃的闷闷不乐,和她一样的还有宋思颖。自从秦蓁说了黄金蛋,宋思颖觉得颜面尽失,直到回武国公府也是径直回了东院,没和秦蓁说上一句话。

受到宋思颖的影响,秦蓁一晚上情绪低落。探亲归来的秋诗怎么问,秦蓁都只是摇头说自己今日受了凉,身体不适。

秋诗见小姐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默默地帮秦蓁整理今日的衣裳。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不见秦蓁的手炉。喊来果儿一问,果儿说丢了。

秦蓁对着蜡烛发呆,一丝一缕的想着白天的事。忽然被秋诗打断“小姐,您的手炉去哪了?”“哦,今日在丞相府弄丢了,不知在那个角落。想来不是什么重要器物,就没认真找。”

说辞和果儿一样,不愧是对过口供的。“真的丢了?找不着了?”秋诗难得十分严肃。秦蓁点头“不过是个手炉,秋诗你太紧张了。”

“小姐,你可知道那是你的贴身物品。上面刻着小姐的小字。”

“那玩意还刻了字?”秦蓁还是第一次听说。

“每个房里贴身的东西都是刻了小字的,这样既好分辨,月末清点东西时也好整理。”秋诗继续说道“正因为东西都是刻着字的,所以不能乱丢。小姐还小不清楚,若是再大些被有心人捡找了。往小了说不过是丢了个物件,往大了说这可关系到小姐的声誉清白。旁人说句私相授受,小姐恐怕百口莫辩啊。”

“这么严重?”秦蓁这才重视。

“所以小姐这手炉真的丢在找不到的地方了?”

“嗯...嗯...真丢的找不见。”秦蓁心虚的回答。

自家小姐这么笃定,秋诗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告诉果儿往后秦蓁出门,东西千万要看好,谨慎有人趁虚而入。

原来她还有这么多事不知道的,本以为自己适应的不错,没想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秦蓁想她要学的还有太多太多。

老太太最近天天喊秦蓁去福寿阁。反正也无事,加上宋氏天天卧床休息,很难有清醒的时候,秦蓁也乐得和老太太聊天。其实秦蓁隐隐约约感觉宋氏的病不对劲,但宋氏和老太太都说这是药效,多休息一会好的更快。久而久之,秦蓁也就不太在意。

今天老太太感觉秦蓁情绪不对,和前来请安的宋思颖没有任何交流。等宋思颖走后,一问才知道两人闹了矛盾。秦蓁被问的眼泪婆娑,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也没责怪,只是让曲嬷嬷上了份豆腐脑。秦蓁不解,明明吃过朝食。老太太笑笑让她尝尝。

“怎么是咸的?”吃了一口的秦蓁连忙吐出来“豆腐脑不是只有甜的么,谁还放盐啊。”

“蓁儿觉得好吃么?”秦蓁脑袋都要摇掉。

“可京城里的人都这么吃,你要是和别人说你吃甜的,没准人家也会觉得是你奇怪。”老太太缓缓地说道“甜的也好咸的也好都是吃食不是么?谁能说豆腐脑只能是咸或者甜?只是每个地方的人习惯不一样。就和你的黄金蛋一样,本身是个好的,但京城的人没吃过,感到害怕也是常事。”

“可明明是她们让我说的。”秦蓁撇撇嘴。

“那你也要想想在什么场合要说什么话。京城的贵女,从小吃的是精细食物。说不定花生长在哪都不清楚,你和她们说这些,她们不嫌弃你才怪。”着秦蓁委屈的小脸蛋,老太太叹气“每个人都想过得肆意妄为,但真正能活的潇洒的能有几个?像你四爷爷,活的自在,但和家人的关系却是疏离。有时候为了活的更好,我们不得不妥协和低头。蓁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懂外祖母的意思。”

秦蓁昨晚想了许久,其实已经有些眉目,现在被外祖母指点,心中已是明了。

“你表姐争强好胜了点,但本性不坏。过几日这事淡了,她就会和之前一样。你也别太过担心,只管宽心做好自己的事。”老太太满目慈爱“再过几日女学就要开了,你让秋诗把东西备齐。你也准备准备,开心的上学去吧。”

秦蓁这才想起女学的事,连忙对老太太告辞,回房里整理上学所需的事物。

至于宋思颖,果然如老太太所说。没过几天又和往常一样,天天往汀兰水榭跑和秦蓁说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

宋芳苓最近过的称心如意,陈氏从侯府回来后,果然收敛不少。天天在自己房里不出来。宋芳苓多了许多和弟弟相处的时间,姐弟俩关系也亲昵许多。

就连丞相府的帖子也推了去,留在府内和弟弟玩耍。反正事是大房解决的,宋思颖去就成了,再说了连陈婉音这样的货色都被邀去,这花不赏也罢。

只是宋芳苓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五房就传来好消息。陈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