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方面莎士比亚的剧本还是要更高明些。”
不知道是为了卖弄自己的学识还是其他,丽贝卡利落地把头发往耳后一撩，抛出了关于莎士比亚的话题。
查莉听着丽贝卡侃侃而谈,从莎翁的四大喜剧讲起，再讲到四大悲剧和当代美国剧院文学的不同点。
思路清晰，逻辑顺畅,全程没有一点自相矛盾的地方。
要查莉来说,他们南加大讲文学的老师也不过就这个水平。
可惜呀，把话题往这个方向引的丽贝卡这次踢到查莉这块铁板了。
查莉打小就对剧院艺术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宠女儿的本杰明恨不得把最好的文学家、艺术家都请到她身边来。
莎翁的剧是不管哪位老师来讲都绕不过去的知识，这一来二去查莉对莎士比亚的了解可谓是多角度全方面。就算她只是拾人牙慧，也快要比大多数研究莎翁的学者有更完善的认识了。
更何况学校里大一整整一年的表演课,都在让查莉和她的同学们演这些东西。
不管被丽贝卡的话题噎住的薇诺娜怎么想，查莉开口就挑了丽贝卡两个细节上的小错误，引得丹尼尔频频侧目。
注意到丹尼尔投来的视线,查莉心里不由美滋滋地。
没想到吧,我还会这个！
再完善的论调碰上这样的小错误都会显得气势大减,就算查莉一再假惺惺的强调这确实是一个迷惑了很多莎翁文学爱好者的地方,丽贝卡面上还是显得有些抹不开。
查莉又展开讲了讲自己对莎士比亚剧本的认识,最后还是绕回到丽贝卡一开始的话题,“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您父亲米勒先生的剧本。不得不说，莎翁的剧本实在是太难演了。”
恭维和打脸两不误,查莉看到薇诺娜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一直在认真聆听两位女士发言的丹尼尔·戴-刘易斯听完查莉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共鸣，“是的,莎剧太难演了。”
见到丹尼尔的反应，薇诺娜意有所指地嘲查莉挑挑眉。
高！实在是高！
在拉近自己和丽贝卡距离的同时，把丹尼尔从丽贝卡身边拉开了。
瞧，咱们才会站在和丹尼尔一样的角度看问题。
查莉能看出丽贝卡的尴尬，将了她一军之后也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面做更多的文章。
自从讨论起莎士比亚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薇诺娜顺势解围，“别提这些了，要我说还是电影业的发展更加激动人心。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戏剧都得用上过去式。”
“怎么可能？”丽贝卡震惊于薇诺娜这个观点，随即出言反驳。
“我们不能预判科技的发展，讨论之后的形势其实意义不大。”丹尼尔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以防双方因为观点不合而产生争执。
了解未来的查莉惊讶于薇诺娜对发展趋势的敏感，加之不忍心见丽贝卡和丹尼尔囿于现在的思维方式，于是出言支持薇诺娜的观点。
“现代艺术往往能得益于新技术发展的红利，传统戏剧式微应该说是必然的，甚至现在已经初露端倪了。只是不一定会到完全消失的地步罢了。”
“现场艺术有它自己独特的魅力，是电影取代不了的。”从剧院出逃的丹尼尔·戴-刘易斯难得为戏剧表演说了句好话。
“所以它并不会完全消失啊，”查莉耸耸肩，表示这和她说的并不矛盾，“如果你现在还在业内，肯定能听到制作人每年都在抱怨业绩下滑。”
丽贝卡哑口无言，处在这个行业的中心，她大概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抱怨了。
离开了这个行业很多年的丹尼尔似乎也承认了查莉的观点，沉思着慢慢点了点头。
薇诺娜一拍手，打断了丽贝卡和丹尼尔的思考，“啊，差点忘了。我是来拿之前落在这儿的口红的。你们慢慢聊，查莉你快来帮我找找。”
被查莉和薇诺娜一通打岔下来，丹尼尔和丽贝卡自然没办法再继续他们两人之间的话题，于是一前一后和她俩道了别。
“天哪，查莉。我太爱你了。”一向含蓄的薇诺娜很少有这么直白的措辞。
“哦？”查莉有些难以理解她的激动，“没什么用不是吗？他们还是一起走了。”
“开什么玩笑，”薇诺娜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我从来没见过丽贝卡这个智慧女神脸上露出过这么憋屈的表情。你真该瞧瞧她之前那一副看不上女演员的样子，好像咱们都是没文化的傻子似的。”
“那她可不就是当代美国独立女性的侧写吗哈哈哈哈？”查莉忽然被薇诺娜的描述戳中了笑点，“恐怕她还想拯救我们这种只会靠脸和男人吃饭的人呢。”
“切，谁靠谁呢？就算好莱坞做不到同工同酬，我能拿到的片酬照样够一辈子花。”薇诺娜作为如今好莱坞炽手可热的女演员，这点底气还是有的，“你得相信我，今天以后丹尼尔心里绝对更倾向于你。”
“这什么道理？”查莉被薇诺娜搞得摸不着头脑，她还觉得自己已经满盘皆输了呢。
“还不简单？”薇诺娜真从沙发角落里翻出了一只唇膏，拧出来检查了一下下膏体，“她唯一的优点都被你击败了，连看待问题的方式都没你显得成熟，那她还有什么胜算？”
“请问瑞德女士，您这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查莉一直以为薇诺娜也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之一。
“不，我对丹尼尔单纯就是——”薇诺娜刻意的顿了一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撩不到手，所以很气。”
“那我和丽贝卡对你而言……”
查莉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薇诺娜打断了。
“那能一样？丽贝卡她压根就是，就是……”薇诺娜踟蹰了一会儿也没想到合适的词，最后干脆放弃了，“反正不同。我很喜欢你，但不喜欢她。就这样。”
查莉汗颜，这姐姐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在更衣室这一段时间的相处里，查莉和薇诺娜的友谊突飞猛进。
从最近的流行款式，聊到大火的乐队里哪个歌手最帅，总之小姑娘们会喜欢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唠了一点。
刚才和丽贝卡针锋相对时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在姐妹聊天中放松了下来。
和薇诺娜约好了今晚去哪家酒吧庆祝一下杀青，查莉便匆匆回到酒店想冲个热水澡。
毕竟在这阴冷的天气里，穿着双湿鞋站了大半个早上，不好好处理一下肯定要感冒。
洗完澡的查莉检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才惊觉自己大概是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和丽贝卡他们聊了半天，瞬间一阵尴尬和烦躁涌上心头。
在情敌面前丢脸是所有女生都不能忍受的事。
努力把这件事撇在脑后，查莉觉得自己眼皮发沉，心想肯定是这两天为了准备自己的最后一出戏没睡好，决定上床补个觉。
果然是前几天精神都太紧张了，这会儿完成工作的查莉，头沾上枕头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梦乡。
恍惚中，她觉得背脊上发凉，手脚也冻得难受。
马塞诸塞州的天开始降温了，也许她之前开得空调还不够暖和。
半梦半醒中，查莉却怎么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只好挣扎着摸到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几度。
到了约定的时间，薇诺娜在房间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查莉来找她，心下不由得有些着急。
今天那家酒吧可有一个相当棒的乐队来表演，她一点儿也不想错过。
按捺不住的薇诺娜几次站到走廊里寻找查莉，有一次还迎面碰上了丹尼尔。
丹尼尔听说她和查莉七点半有约以后没做什么表示，看了眼表就回房间了。
焦急的薇诺娜最后干脆坐到了外面的沙发上等，准备见到查莉第一眼就立刻出发。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就当有些生气的薇诺娜准备丢下查莉自己去酒吧喝一杯的时候，丹尼尔又一次出现了。
走廊里的沙发正对着丹尼尔的房门，他一开门见到维诺娜还坐在这里也是一愣，“她还没来吗？”
薇诺娜赌气地撇撇嘴，“我当时就不该邀请她，乐队表演都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丹尼尔低下头，皱起了眉，“你没去她房间找过她？”
“我怎么知道她住哪里？她是给我看了一眼，但我早忘了。”薇诺娜坐在沙发上，她知道自己显得有些无理取闹，但就是很生气啊。
“那你介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丹尼尔的脚步比薇诺娜的回答还要快，似乎不管薇诺娜怎么说，他都得去检查一下。
就算“丹尼尔知道查莉房间号”这件事引人遐想，但此时最重要的事还是找到查莉。薇诺娜抿了抿嘴，不得不跟上丹尼尔。
两人并排来到查莉门前，丹尼尔率先敲了敲门。
“查莉，你在吗？”薇诺娜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躺在床上的查莉似乎听见有叫她的声音，她想出声回应，最终却只发出了猫咪一般的闷哼。
“查莉？”丹尼尔又敲了一次门，明显比上一次更重，更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