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莉再一次心平气和地和丹尼尔说上话就是几天以后了。
“查莉！”和丹尼尔坐在一处午休的希特纳扬声把查莉叫了过来。
导演召唤自然不敢不从，查莉忙不迭地跑过来。
在查莉看来，休息时间的希特纳称得上是和蔼可亲，叫她的语气也像是家里的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
这便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毕竟作为一个小配角，从开机到现在她和这位导演还没什么交集。
“希特纳导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查莉一席话说的毕恭毕敬，显得她既无趣又没有灵魂，和平日里的大胆相去甚远。
希特纳拉了张凳子过来叫她坐，示意她别那么紧张，“查莉，你有想过去百老汇表演吗？”
百老汇音乐剧？查莉想了想。
希特纳莫非是要给她找个专业对口的工作？
“我从学校毕业以后可能会去百老汇碰碰运气。”查莉不想显得太积极，但也不能一口回绝结束这段对话，“或者明年假期时间的时候去打个杂？”
“哦，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真正的表演。”希特纳打了个响指，“去表演一出戏剧。待在好莱坞只会浪费你的天赋。”
“希特纳，你是在骂我吗？”一直默不作声的丹尼尔·戴-刘易斯突然开起了玩笑，说着还撩了一下自己半长的假发，“还有，你做什么不直接问她想不想跟你去西区演戏？”
丹尼尔可是以从伦敦西区出逃好莱坞而闻名。
希特纳懒得理他这不着调的话，伸手让他滚一边去，别打扰他挖墙脚。
“好莱坞会让你这样的好演员走很多弯路。相信我，百老汇对你而言是个更好的选择，而且纽约比起伦敦来跟近不是吗？。”
查莉苦笑，“希特纳导演，您太看得起我了。我相当清楚自己的水平。”
她猜测大概是上次系统给的药水让自己入了导演的眼。
但那毕竟只是来自系统的辅助，还副作用一堆。
自己真要去演这种硬碰硬的戏剧，会不会被观众从台上赶下来都两说。
“真是奇了，现在究竟是什么世道。说会演戏的十之八九都不会，好不容易逮着几个会演戏的还拼命说自己不行？”希特纳掀起嘴唇无声地骂了句。
希特纳起身要走，吓得查莉以为自己真得罪了这位导演，幸而他离开前又按住查莉的肩，交代了一番。
“虽然我工作重心在西区，不过在百老汇也有些人脉。要是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再找我。”
说罢挑了一个查莉看不见的角度，朝丹尼尔挤眉弄眼一番，“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下午的准备。”
丹尼尔挥挥手，慢走不送。
“所以，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吗？”丹尼尔率先打破了沉默，努力让把它变成一场普通的对话。
“好好演戏呗。有片子就接，不会就学。再不行就只能找个正经工作，平时来好莱坞打打零工。”查莉并不打算在丹尼尔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回答相当切合实际。
丹尼尔微微低头，踌躇着评价道：“你还真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喜欢好莱坞的。”
“哦？那他们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提起这个查莉突然就来了劲儿，“他们没体会做过一份正经工作的痛苦。”
她坐直了身子，细数起其他行业不顺心的地方，“就拿我那个搞投资的堂哥来说，你敢相信他们可能会为了非洲发生蝗灾而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地紧盯它们，用来预判它们对美国股市产生的影响吗？”
查莉扯了扯身上的戏服，砸吧下嘴发出惬意的声音，“你都不知道躲开真实的世界有多舒服，好莱坞就是造这个梦的机器。”
“那是你还没体会过镁光灯下的压力。”
“被拍照诶，又不是被追杀。”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就把时间打发走了。
“你们想进来，我们却拼命要出去。很讽刺，不是吗？”最后在丹尼尔被导演叫走之前，他总结了两个人的对话。
得了吧，可不就是干一行怨一行。查莉撇撇嘴。
在和丹尼尔·戴-刘易斯终于有过一段正常的对话之后，当天晚上查莉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至少要和他问清楚伊莎贝尔·阿佳妮的事儿吧？
从她那里受的委屈，怎么也该从正主身上讨点回来。
虽然之前没打算去找丹尼尔，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查莉还是下意识记住了他的房间号。
真是丢脸……能有点骨气吗？
犹豫片刻，查莉敲响了1503的房门。
房间里的丹尼尔刚倒出来几片白色的药片，听到敲门声手一抖，差点把药瓶打翻。
丹尼尔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吞下药，把药瓶拧好放在桌上，这才去开门。
“查莉？”把门拉开看清来者何人的丹尼尔愣了，摸不透小姑娘来找他干嘛。
“如果我是你，我会快点把门口的人放进去以防更多人看到。”查莉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框，丝毫不认为对方有拒绝的余地。
果然，丹尼尔被查莉说服。他单手扶住门，请查莉进来。
被邀请入内的查莉本着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态度，也不跟丹尼尔客气，当即就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角度倒让白色的药瓶尤为显眼。
抗抑郁的药片？查莉眯起眼睛想要从药瓶上的字里找出些蛛丝马迹。
“啪！”
丹尼尔看似随意的把挂在沙发上的围巾往桌上一扔，好巧不巧盖住了药瓶。
查莉只好无奈地收回视线。
拉上窗帘的丹尼尔顺势背靠落地窗，“你大概不是来和我继续白天的辩论，所以……？”
“我和伊莎贝尔·阿佳妮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对话。”查莉板着脸，面若冰霜。
偏高的颧骨和上挑的眼尾显得她此刻更加不近人情。
丹尼尔一怔，三分为查莉的表情，七分为她的话。
“伊莎贝尔？”他弯腰在桌子上抹起一包烟，回头问了下查莉“你介意吗？”
查莉摇摇头，伸手也问丹尼尔要一根。
“你才19岁。”话音刚落丹尼尔便被查莉瞪了一眼，只好举双手投降让她自己拿。
丹尼尔掏出打火机，查莉自然而然地凑了过来。
两人凑得极近，在同一撮火苗上点燃了自己的烟。
查莉把烟夹在手里，看着丹尼尔慢慢吐完第一口烟，等他开口。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抱着儿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美得就像下凡的天神。”
“她笑起来，让你觉得自己不配世间这样的美好。”
“她哭的时候，你会心碎，会恨自己的无能。”
一室寂静。
查莉任由手上的烟燃烧，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想象着他俩相遇时的风采。
谁不想要神仙爱情？
可惜查莉觉得自己怕是没这福气。
“但美好的开头并不一定会有童话般的结局，我们能做的只有停止相互伤害。”
“很抱歉这件事会波及到你。”
“嘶——”一直没磕掉的烟灰弹到了自己的小腿上，查莉倒吸一口凉气。
她抽了一口，让烟从牙齿缝里一点点冒出来，“那你回爱尔兰那会儿还和她复合？”
丹尼尔抽了张纸，叠好在水杯里沾湿，递给查莉让她擦擦被烫到的地方，“谁和你说的？莱斯莉？”
见查莉没有否认，丹尼尔皱了下眉头，“她还真是两头套话。”
“我没有。回爱尔兰的第二天，我就拿着木锯进树林了。”丹尼尔手中的烟头一明一暗，“你想象不到半个月后，我见到伊莎贝尔出现在公寓里时有多震惊。”
“是吗？我以为像她一样的美女突然出现在你的公寓里，是人都会欣喜若狂的。”查莉凉飕飕的说了一句，勾起一边的嘴角，从鼻腔了喷出一些烟来。
分手不换锁，是留着准备一起过圣诞？查莉都懒得嘲讽。
“你知道她在电话里和我说什么吗？”
“求你……求你放过我们一家吧……”
她压下嗓音，模仿伊莎贝尔的沙哑和疯狂。
“呵，我当时真想告诉她，挡在你俩之间的根本不是我。”
查莉斜靠着沙发，望向天花板，“在和你的博弈里，我们俩都是失败者。”
“对于你和伊莎贝尔之间的事，我很抱歉。”丹尼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对拒绝查莉的原因，“但我不认为‘博弈’可以概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
他从查莉手里抢过剩下半截烟，“抽这点差不多了，伤肺。”
查莉见丹尼尔夹在手里作势要抽，刚才的阴郁一挥而散，猛地从沙发上跃起，夺回被抢走的烟，眼疾手快在烟灰缸里按熄了。
“怎么，你的肺就不会伤了？这烟那么神奇？”
得逞的查莉一脸过瘾的笑，起身准备把这一篇揭过。
“行了，你明天还有好几场戏。早点休息吧，咱们来日方长。”
“嗯。”丹尼尔的反应称得上是乖巧，将查莉送到门口。
已经拧下门把手准备出去的查莉突然定住，转身问丹尼尔最后一个问题，“你盖在围巾下面的是什么药？”
丹尼尔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拳，但脸上的表情还是绷住了，自然地笑了笑，实话实说，“是治偏头痛的止疼片。”
查莉的表情倏变，面露不虞。
他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是欺负她年纪轻、经的事少？
她紧盯着丹尼尔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可惜没有，毕竟这位奥斯卡影帝人生中第一场伟大的表演就和偏头痛止疼片有关。
“你记得适可而止。”查莉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惊得丹尼尔背后冷汗涔涔。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单单一句“止痛片”就能让查莉往药物滥用的方面去想。
这甚至不是阿片类止痛药！
而这一头的刚出门的查莉，则迎面碰上了从走廊路过的薇诺娜·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