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下午的天气格外炎热,风拂过,枝头上的玫瑰花恹恹低头。窗外的知了不时鸣叫,越发显得书房压抑而寂静,令人心生烦躁。

宋良伟捏紧手里的报告,犹豫了几秒,斟酌道:“半年前,奥巴比勒博士在一次实验中,偶然发现酒精、玫瑰花粉、艾比利色素混合在一起,可以产生一种新型合成毒气。这种毒气通过空气传播,进入人的呼吸系统,如果在一个封闭不通风的环境中,吸入者十分钟内得不到有效治疗,会立即因肺中毒,呼吸衰竭而死。因为它的毒性和制造所需的物品,也为了提醒世人艾比利色素不可滥用,奥巴比勒博士将它命名为艾比利精毒气。”

他顿了几秒,望着眼前端坐的男人,虽然微微斑白的两鬓显示出他不小的年纪,但他今天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装,合体的剪裁,勾勒出硬朗的线条,称得他俊朗的容貌中带着一丝锋利,棱角分明中颇有阳刚之气。

没得到预料中的提问,宋良伟眼底划过一抹失落,越发恭敬道:“幸好这次的艾比利精毒气不是直接产生,而是通过酒、空气中的玫瑰花粉、人为摔在地上的艾比利色素液体因地热蒸发成气体间接混合产生,对人的影响程度,取决于吸入者的摄入酒量,再加上忆惜庄园空气流畅,大大释稀了毒气,我们的医疗队救治及时,并没有出现重大伤亡。”

“艾比利色素怎么会通过层层关卡进入庄园?”

提问终于来了,宋良伟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纵然是下属没有做好检查工作,但他作为安全总指挥,没有做好监督工作,也是他的失职。

暗叹一口气,宋良伟组织好语言,解释道:“艾比利色素本身是一种食用染色剂,无毒无害,许多厨师都喜欢用色素调理菜品颜色和味道,加上这次宴会规模巨大,需要菜品数不胜数,许多菜品都用到艾比利色素……”

“荒谬!”欧阳昌黎突然打断他,十分生气道:“按你说法,这红酒、玫瑰花、色素……哪一个正规宴席没有?明知道这三样东西合起来有剧毒,为什么还用这种色素?检查官为什么不警惕?为什么不禁止?”

“一克艾比利色素可以调剂一公斤水,足够整个宴会的菜品使用,而每立方艾比利精毒气需要至少需要半斤艾比利色素和酒精、玫瑰花粉混合产生……所以……”宋良伟顿了几秒,有点说不下去。

“所以不是不禁止,而是量达不到,适当使用艾比利色素完全符合规范……”安玉然推着欧阳君昊,走进来,补充道:“厨师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这完全没形成的艾比利精毒气,放弃对菜品的色泽和口感的追求。”

安玉然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但她所说的每一字却重重敲在宋良伟心头,让他心惊肉跳。

宋良伟连忙道:“说到底,这都是我的失职,没有监督好他们,让他们一时疏忽,放进那么多量的艾比利色素。”

“疏忽?”欧阳昌黎冷哼一声,“就因为一时的疏忽,各国政要和名门显贵一个个高高兴兴地来,却要躺着出去,现在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欧阳家也成为了全世界的笑柄,也不知多少人指着欧阳家的鼻子骂,看我们笑话……要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年纪大,不能喝酒,今天是不是白事喜事一起办?咳咳咳……”

欧阳昌黎越说越激动,剧烈地咳起来,他身旁的女仆急忙轻拍他后背,试图缓解他的一丝痛苦。

“伯父……”欧阳君昊突然出声,嗓音哑哑,有些无奈。

“怎么?”欧阳昌黎皱着眉,望过去,欧阳君昊整个人坐在轮椅上,嘴唇发白,下颔胡渣冒出一片,十分憔悴,哪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伴郎替他挡了不少酒,但整个酒宴,谁也没他喝得多,幕后主使分明是想要他的命,要不是……救治及时……

想要这里,欧阳昌黎眼底划过一抹杀意,不由指着欧阳君昊大骂:“还有你……不在床上躺着,过来做什么?嫌自己命不够长?还是嫌我这里不够乱?”

欧阳君昊默不作声,任由他骂,似乎早已习惯。

反倒是安玉然有些诧异,虽然欧阳家和安家结亲以来,她和欧阳家人交往并不密切,加上欧阳昌黎位高权重,她一直以为他是温文尔雅、气宇轩昂的模样,没想到他私底下心软嘴硬,脾气暴躁,雅中带着一丝痞意,一点也没有当权者的沉稳与威严。

难怪梦舒曾跟她说,欧阳伯父年少顽劣,被欧阳家送入部队改造,后来……

“还有你!”

安玉然一惊,抬头望去,欧阳昌黎对着杵在一边的宋良伟,直接开火,“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幕后黑手能从天上掉下来?”说着他扫了一眼欧阳君昊,见他头上的吊瓶咕噜噜冒着气泡,顿时火冒三丈,“你没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吗?还不赶快去找人!”

能让欧阳君昊不顾身体参加会谈的人,也只有失踪的欧阳少夫人—安梦舒。

宋良伟暗叹一口气,行军礼,嗓音洪亮,“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宋良伟赶紧离开,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安玉然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微紧。

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欧阳昌黎瞥了一眼一动也不动的欧阳君昊,冷冷道:“你不回去,还在这里做什么?”

安玉然站出来,低着头,微躬身体,恭敬道:“欧阳伯父,我怀疑梁皓是这场事故的幕后黑手……”

“梁皓?”听着熟悉的名字,欧阳昌黎微挑眉梢,放下茶杯,“之前,我听君昊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段氏段剑晨。”

“就算不是,他也和段氏有很大的关系。”欧阳君昊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深蓝色的宝石在灯光的笼罩下,宛如蔚蓝的天空,纯净而绚丽。

“把你知道的……”欧阳昌黎微顿,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玉然,这个孩子虽然是梦舒的姐姐,但她没把所有事情告诉君昊这臭小子,反而亲自到他面前说这些话,事情既然没那么简单,她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

眨眨微暗的眼眸,他继续道:“告诉我。”

安玉然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她和梁皓交易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讲到最后,她咽哽道:“都怪我自作聪明,原以为他们塞人进庄园,是为了投毒品给宾客食用,等宾客发作后,破坏婚礼,让欧阳家和安家名誉扫地,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为了把梦舒绑走……更没想到……”

毒非此毒,而是要人命的艾比利精毒气,也只有她蠢。

见她痛苦自责的模样,欧阳君昊轻叹一口气,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宋部长确实查获一大批毒品,只是没想到我们将计就计,他们也并不信任你,一早就做好两手准备。”

放毒品让人食用,引发骚乱,让欧阳和安家出丑、名誉扫地,是真!

放毒杀人,甩锅欧阳和安家,是真!

绑走梦舒,以此要挟,也是真!

无论哪一个计划,梁皓早就打定主意让他们不得安宁,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欧阳和安家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当初玉然假装和梁皓合作,引蛇出洞,见招拆招,让他和梦舒顺利举办婚礼,并没有错,与其让暗处的毒蛇寻找机会,出其不意给他们来个致命突击,不如假意顺从,掌握他的动态,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他狡诈如狐,并没有信任玉然,反而做两手准备,甚至利用玉然。

“可是……”安玉然轻摇头,“这并不是我思考不周的接借口……”

“咚咚……”沉闷的敲门声打断了安玉然的话。

“进来。”欧阳昌黎微靠椅子,嗓音低沉。

宋良伟推开门,走进来,朝他敬礼,恭敬道:“我们发现了李茜冉的踪迹,她正在往城北的工业区的方向行驶。”

夕阳徐徐落下,留下一片片橙色的晚霞。

安梦舒缓缓睁开眼,只觉得天地旋转,晕得狠,几分钟后,她才缓过劲,坐起来,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房间,原本白色的墙历经时间的洗礼,微微泛黄,暗黑的斑点密集分布墙面各处,一条条细长的裂纹,更显得它阴暗又破旧。

微风拂过生锈的铁窗,带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安梦舒微皱眉,瞟了一眼上方的摄像头,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低头整理裙摆,对方能从忆惜庄园把她绑到这里,绝不是一般人。

幸好他们没有收走她的高跟鞋,不然她真的没有一丝防御能力。

安梦舒两脚轻碰,感受到鞋子的硬度,她暗暗松一口气,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微回落。

门突然被人打开,砰地一声,撞击墙面,整个房间微微晃动。

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走进来,只见他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搅在一起,脸色泛青,眼睛微凹,上下扫了扫安梦舒,裂开一口黄牙,“小美人,你终于醒了!嘿嘿……”

说完,他反手关上门,脱掉破破烂烂的灰色短袖,露出黝黑的上身,缓缓朝安梦舒走来,勾了一抹猥琐的笑容,“真是一个极品美人,嘿嘿……”

安梦舒看出他的意图,指关节发白,警惕地望着他,裙下的脚做出防御姿势,随时反击,但随着汗臭味越来越浓,她忍不住反射性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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