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出了楼梯口,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浓厚的云层黑压压一片,寒风夹着零点的鹅毛雪扑面而来,安梦舒冷得直哆嗦,抬眼望着不远方,姚歆婷穿着桃红色的羽绒服,坐在天台的围护栏上,一动也不动,只要握着栏杆的手轻轻一松——

心倏地跳到嗓子眼,安梦舒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喊姚歆婷的名字,只能战战兢兢向她靠近。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拉住安梦舒,浑厚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不要添乱。”

眼眶一红,安梦舒转头看着眼前儒雅的男人,倏地找到主心骨,咽哽道:“老班。”

班主任张璋轻叹一口气,轻拍安梦舒的头,安抚道:“等消防员过来……”

“让我试试吧。”安梦舒轻摇头,出声打断他的话,祈求道。

福德高中位于市郊,最近的消防赶到福德高中至少需要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不长,但也不短,万一歆婷想不开怎么办?

安梦舒不敢赌,变数实在太多了,她每等一分,心便在滚烫的热油里煎熬一分,哪怕她不能把歆婷劝下来,起码能拖上一段时间,总比干巴巴等着消防官兵来得好。

这个道理安梦舒懂,张璋自然也能想到,沉默几秒,他开口道:“我去。”

“不行,去什么去!”后面赶到的校长,厉声喝道。

“对啊,老张,别去了。”

“万一刺激了姚歆婷,怎么办?”

“还是等消防员到吧!”

赶来的老师纷纷开口劝张璋,去年学校也有一个学生想跳楼,老师劝不下来,反而刺激学生往下跳,最终导致学校名誉受损,顺带赔了家属几百万补偿金。有了这个前例,老师有心也不敢劝姚歆婷下来,只能采取保守的策略。

他们闹的动静不小,各种声音交织杂而乱,可姚歆婷还是从中听到了安梦舒清澈的嗓音,她原本空洞的眼睛有了一丝色彩,轻声唤道:“梦舒,梦舒,是你吗?”

她的嗓音干而哑,十分微弱,却让众人一时间扼住喉咙,说不出话来,纷纷抬头望着她,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风越刮越大,雪稀稀疏疏越落越厚。

安梦舒看了张璋一眼,得来他鼓励的眼神,安梦舒深吸一口气,望着姚歆婷,一边走一边道:“歆婷,歆婷,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不可告诉我?”

双手握紧围栏,成为身体的支点,姚歆婷转头,看着安梦舒,眸光一闪,脚踩着栏杆,准备站起来。

看着那双红通通的手,一股寒意从脚底漫延直透心头,安梦舒大喊道:“不要!停下来!”

手冻久了,很容易没有知觉,她的力气那么小,再加上盖了积雪的铁栏杆,很容易手滑。

实在是太危险了!

这个意识在脑海一闪而过,安梦舒停下来,柔声祈求道:“姚歆婷,你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你下来好不好?”

安梦舒的嗓音微沙,带着浓重的哭腔,让姚歆婷动作微顿,手微微颤抖。

老师见姚歆婷停下来,七嘴八舌开口道:“歆婷,你冷静冷静……不要想不开……”

“坐下来,快坐下来……”

“快下来,快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帮你解决……”

“对……对……老师帮你解决……”

姚歆婷站起来,左手抓住栏杆,立马转身,右手快速抓住栏杆,脚往里面跨,正对着安梦舒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眨眼即逝。

安梦舒被她这一系列操作,吓得七魂六魄离体,咬牙道:“姚歆婷!”

姚歆婷见安梦舒生气了,微勾唇角,泛出一点笑意,轻飘飘扔下一句,“梦舒,我要死了。”

安梦舒愣住了,看着她憔悴的脸庞,怒火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发生了什么事?”

姚歆婷似乎想起什么,眸光闪过一丝嘲意,“他出轨了。”

谢志恙出轨了!

就知道谢志恙不是什么好东西,安梦舒怒极反笑,对着姚歆婷破口大骂,“学别人情伤殉情,姚歆婷,你真特么能耐,还不快下来,我们去揍这个王八蛋!”

“安梦舒!”张璋厉声呵斥,希望她委婉一点,不要刺激姚歆婷。

姚歆婷没有在意,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容颜宛如盛开的昙花般,清香淡雅,她望着安梦舒,眸眼闪闪,带着光,阐述道:“我怀孕了。”

“什么?”安梦舒微怔,“你怀孕了?”

想起姚歆婷的父母比较封建,安梦舒安慰道:“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你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小三和谢志恙那个混蛋。”

姚歆婷轻摇头,继续道:“我得了艾滋。”

谢志恙和她交往之后,又勾搭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艾滋病毒携带体,在谢志恙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被感染了艾滋病,后来他又感染了她。

想到这里,姚歆婷低头摸了摸肚子,眼底划过一丝悲怆,呢喃道:“对不起。”她抬头看着安梦舒,咽哽着,“对不起……对不起,梦舒……”

如果她早一点听梦舒的话就好了,如果早一点……她们之间……就不会变成今天的模样。

泪水从眼眶溢出,划过脸颊,凉凉地落下,倏地凝结,姚歆婷向后倾,慢慢倒下去。

失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快速淹没大脑,脑壳阵阵发疼,安梦舒下意识朝姚歆婷扑去,“不要啊!歆婷……”

当年歆婷也是这样……也是像这样倒下去……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没能抓住她的手……

哪怕现在她重生,也无法纠正歆婷悲惨的命运……

想到这几个月来被迫封存的记忆,安梦舒眼泪刷刷流下,双手抓着栏杆,爬上去,向下一跳。

如果她死了,是不是可以重来一次,下一次,她一定记住所有的一切。

“梦舒,不要——”张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伴着寒风远去。

安梦舒望着快速下降的姚歆婷,缓缓伸出手,“歆婷,对不起……”

姚歆婷冲安梦舒笑了笑,眼眸里含着光,一条项链倏地出现她们之间。

奥里丝可拉!

有什么一闪而过,安梦舒瞳孔紧缩。

楼底下的人尖叫着,慌乱躲开,姚歆婷砰地落地,鲜血快速飙出,染红了积雪,向周围漫延,奥里丝可拉掉落在她的身旁,蓝色的宝石浸染了血液,十分诡异。

“梦舒,它还有一种能力——穿越时空。”姚歆婷的嗓音温柔婉转,不断在耳边响起,安梦舒缓缓闭上眼,安静等在死亡。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意识浑浑噩噩,渐渐没入黑暗。

“梦舒……”

“梦舒……”

“梦舒,你快醒醒……”

“梦舒,你快醒醒……”

谁?是谁在她耳边轻语。

“歆婷?歆婷?是你吗?”

耳朵贴近她的嘴唇,欧阳君昊仔细辨听,却没有听清楚她的意思,他缓缓起身,望着安梦舒恬静的容颜,眉头轻皱,立即向房间外走去。

安梦舒缓缓睁开眼,望着精致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风拂过淡黄色的窗帘,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这里不是医院,她又穿越到了哪里?

安梦舒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像压在千斤重的石头下,无法动弹。

“禹博哥,梦舒还有多久才能醒来?”

“弟妹开始有说话倾向,说明她的意识开始苏醒,相信要不多久,她便能醒来。”清冽的男嗓音由远及近。

很快欧阳君昊和一个英俊的帅哥并列走进来,安梦舒视线投在欧阳君昊身上,看着他眼底泛青的黑眼圈,眼眶一红,她又穿回书里了。

似有察觉,欧阳君昊停下脚步,抬眼和安梦舒的目光相撞,他微怔,快速跑过来,笑意倏地绽放眉眼间,“梦舒……”

赵禹博反应过来,关上病历本,快速向外走。

君昊在床边停下,伸手想扶安梦舒起来,却在几秒后,收回双手,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她刚醒,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是等医生来,再做安排。

对于她,他不敢有一丝大意。

安梦舒咽了咽喉咙,开口,“水……”

“哦哦哦……”欧阳君昊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缓缓走过来,水随着他微颤的手轻轻荡漾。

“你还不能喝水,我先帮你润一下嘴唇,好不好?”欧阳君昊柔声询问道。

安梦舒乖巧地点了点头。

杂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安父他们随着医生一起走进来,欧阳君昊收回手,望着安梦舒刚润好的娇唇,眸光暗了暗。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医生对安梦舒做了全面检查,他看着手上最终的检查结果,开口道:“一切正常,目前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需要再观察几天。”

“谢谢赵伯父。”欧阳君昊真诚感谢道。

赵禹博的父亲赵哲然是全球著名的脑科医生,在梦舒昏迷的一个月里,他想尽办法让她恢复清醒,劳心劳累,这一声感谢,他当得。

“哎,那么客气做什么。”赵哲然伸右手搂住欧阳君昊,轻拍他的肩膀,又放开,对他以示鼓励和安慰,然后赵哲然朝众人道:“梦舒刚醒,不要让她太过劳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谢谢小可爱对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