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晶晶家里?,许疏桐就看得明白,庄老太太和儿媳妇还有女儿,分工明确。
庄老太太负责坐在门口的位置撒泼,谁阻止她们,她就碰瓷谁。
庄大嫂负责看着?弱小的晶晶,顺便打包衣服,庄小姑负责从邓翠华那里抢钱。
看来庄老太太对儿媳妇的感情也很?一般,看到儿媳妇被一个年轻的女孩掰得惨叫连连,她也没怎么注意这边,而是用那双泛着?算计和精光的眼睛看向女儿,看她得手没有。
许疏桐甩开庄大嫂的手,问祁正说:“像家属院这种遇到抢劫的情况,是跟地方报警呢,还是咱们这里?有专门的机构来处理?”
祁正单手抱着晶晶,似乎毫不费力,脊梁依然挺拔,他说:“先通知咱们这里?的保卫机构,然后他们会跟地方的警察联系,抢劫犯后续会交给警察处理。”
啥?!啥警察?啥抢劫犯?
庄老太太那双精明的双眼,在祁正和许疏桐身上来回游走一圈后,又开始干嚎:“我真的是太命苦了……”
许疏桐最烦这种鬼哭神嚎,她说:“警察可不会因为你这个抢劫犯年纪大,会喊命苦,就对你网开一面。而且,你还是主谋。知道什么是主谋吗?主谋的意思就是,你女儿和儿媳妇被判刑五年的话?,你就被判十年。”
啥?怎么就到判刑了呢?
这下,庄老太太不哭了,嘴巴先是一张一合,好一会儿才找到头绪,说:“你胡说八道啥!我咋就是抢劫犯了?我这是拿回我二儿子给我留的东西和钱,怎么就成抢劫犯啦!”
以前,许疏桐在山脚下,买地盖房建厂,招的工人一大半都是当地人,像庄老太太这种去抢去世的儿子的遗孀工资的老太太,她也不是没见识过,甚至比她奇葩的都有。
对付贱人,小许有妙招。
不就是打蛇打七寸吗。
许疏桐对邓姐家的事情,一清二楚。主要是因为最近邓姐的生活和以前相比,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即便已经可以天天吃肉,她还是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经常忍不住说起以前的事情,然后问许疏桐:“小许,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吧?真的跟做梦一样,如果真的是做梦,可千万别让我醒过来。”
“老太太,原来你今天搞那么大阵势,就是为了把你儿子的钱抢回去啊?这么说,你儿子跟你的感情应该很好咯?”许疏桐问。
老太太往门口一看,又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看她的眼神,无一不是鄙视,她伸长脖子大声喊道:“那当然,我自己生的儿子,难道还能跟我不好吗?”
“那你呢?你对你儿子好吗?”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生的儿子,我咋对他不好?你们都别被邓翠华那个贱人给骗了,她肯定没少编排我这个婆婆。哼,要不是我让她嫁给我儿子,她就被她爹妈卖给一个瘸子,换头牛回去。邓翠华……”
许疏桐打断老太太,说:“既然你这么爱你儿子,那我问问,你儿子生日是哪天?”
老太太愣了好一会,又想了几秒钟,才说:“七月初三。”
祁正抱着的晶晶说:“不是,我爸爸是农历七月二十的生日。”
老太太瞪了一眼晶晶:“我年纪大了,还生了六个孩子,最大的都四十多了,我哪能每个人都记得住啊。”
许疏桐说:“对,很?正常,六十好几的你,记不住三四?十岁的儿子的生日,确实很?正常。那么,总该记得你心爱的儿子的忌日吧?”
老太太再次懵住了,她哪里知道短命鬼儿子的忌日,只记得抚恤金一共发了多少。
围观的人忍不住说:“记得才怪!”
许疏桐转而看向庄大嫂和依然拽着邓翠华的钱包不肯撒手的庄小姑,“你们呢?你们要是能说出来,我就让你们把你们想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
庄大嫂和庄小姑,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面露喜色,但是很快就又笑?不出来,因为她们都不记得庄老二的忌日。只能清楚地记得,接到消息那天,全家上上下下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去部队把抚恤金抢回来,可不能让邓翠华和赔钱货花掉一分钱。
庄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儿媳:“大娃他娘,你怎么这么没用!赶紧想啊!”
庄大嫂有些委屈:“娘,他二叔出事的时候,我不是在地里干活嘛,不太记得了。小姑,你那段时间天天在家里?,你好好想想。”
庄小姑白了庄大嫂一眼:“你别什么事都赖我!”
另外一边,邓翠华抬头看天,眼底一片悲凉:老庄,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所?谓的亲人……之前我还想着,等日子好过起来,不计前嫌,帮衬他们一下。现在……以后,他们过得不好的话?,老庄你也别埋怨我。小许说得对,烂好人,其实是扶不起来的蠢人。
许疏桐又说:“那你们记得他的抚恤金和每个月的工资有多少吗?”
庄老太太、庄大嫂、庄小姑三人大概以为这个问题可以替代刚才的问题,只要能回答上这个问题,也一样可以把想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知道!”
庄老太太:“最开始当兵的时候,每个月是六块钱,后来涨到三十块。”
庄小姑跟着?抢答:“抚恤金一共是一千块。”
围观的家属和老庄的战友们,都搞不清楚一团长的家属问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该不会真的让老太太他们把衣服和钱都带走吧?哎,到底是年轻,不知道有些人有多贪婪和险恶。
只有祁正看着?他的家属,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顺便还安慰忐忑的晶晶:“放心,团长叔叔家的阿姨,特别厉害,她不会让她们把你妈妈的东西抢走的。”
接着,就听到许疏桐条理清晰地说:“我们就用平均值来算吧,就当平均下来,老庄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块。晶晶,假如你爸爸一个月赚二十块,一年他能拿到多少工资?”
晶晶立刻说:“假如爸爸一个月二十块,一年爸爸的工资就是二百四十块。”
许疏桐说:“真棒!那晶晶知道爸爸一共当了多少年兵吗?”
晶晶点头:“知道!十年。”
许疏桐:“晶晶好厉害!那你再算一下,当十年兵,你爸爸的工资一共是多少?”
晶晶不假思索:“乘以十,就是后面加一个零,两千四?百块。”
许疏桐:“抚恤金加工资,有多少?”
晶晶:“三千四?百块。”
许疏桐轻轻扶·摸晶晶的脸颊,“太聪明了,都算对啦。”
庄老太太看到那小丫头像城里人似的,穿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就觉得刺眼。现在又有人不停说小赔钱货聪明、厉害,她几乎没了耐性,她冲许疏桐吼道:“你扯这些干啥啊!有话?就直接说!”
许疏桐说:“你们庄家,根本没把老庄当成儿子,记不住他的生日就算了,连忌日都没记。是不是他去世后,你们连纸钱都没给他烧过?”
老庄的战友们和其他家属,个个都气得想打人。
庄老太太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在你们眼里,老庄就是供你们吸血的对象。五年前盖的大瓦房,是老庄掏的钱。还有你们家买的自行车、宝贝孙子们吃的肉和麦芽精等,都是老庄的钱。你们总共花掉的,可不仅仅是三千四?百块。老庄前后给你们的钱,超过四?千块,对不对?”
事实确实是事实,可是,能承认吗?这女孩说一大堆,到底想干啥啊?
在庄老太太犹豫的时候,庄小姑对许疏桐翻白眼说:“是又什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爸妈把我二哥养大,他还不能给家里钱花啦?”
“当然可以啦!我们都知道,老庄很?孝顺,借钱也要孝顺爹妈,帮哥嫂们养儿子,给妹妹零花钱。你们没来之前,老庄欠的钱,债务都在邓姐身上。你们来了,正好来分担一下债务。盖大瓦房的时候,借了三百块,这钱就老太太你来还吧。大孙子跟人打架,摔断胳膊,住院的时候,你们说要营养费,老庄又借了一百。这钱,庄大嫂你来还,毕竟儿子是你生的。庄小妹为了能嫁给县里制糖厂的车间主任的儿子,要打扮要买衣服要疏通关系,老庄又借了一百寄回去。这钱,庄小妹你来还。”许疏桐娓娓道来。
庄小妹最先反应过来:“你知道个屁,花在我身上的,一共不到五十块,都让他们买肉吃了!”
“反正一共五百块,怎么分担,是你们的事情。本来呢,抚恤金一千块,邓姐想把五百块拿出来,把债还了,可是你们把钱抢走。这就造成了债务延期。跟银行借钱,也是要支付利息的,跟个人借钱,当然也要利息。所?以,你们要支付延期造成的债权人的损失,一共六百块。”许疏桐又说道。
庄老太太和庄大嫂当然听不懂许疏桐说的有些名词,不过最后那句是听懂了,她们一共欠别人六百块。
她们还没来得及反驳,许疏桐继续说:“你们刚才扯的衣服,平均售价十五块,一共三十件,一共四百五十。再加上你们抢劫的现金一千多块,总共就是一千五百块左右。先是欠债不还,然后涉嫌抢夺数额巨大的财物,判刑应该不止十年。”
庄老太太都吓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儿子的钱,邓翠华把我儿子的钱藏起来,这些都是我儿子的!”
许疏桐说:“老庄加上抚恤金,十年一共就三千四?百块,你们却从他身上拿走的都不止四千块,邓姐怎么藏呢?”
老太太答不上来。
庄大嫂说:“你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血口喷人!小心嫁不出去!再说了,就算他二叔真的借钱,跟你有关系吗?”
许疏桐说:“嫁不出去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因为我已经嫁啦。借钱的事情,当然跟我有关系,因为借的是我爱人的钱。”
说完,许疏桐站在祁正身边。
祁正偏过头,看着?身边扬起下巴的女孩,脑子里?不断重复她的话?——因为借的是我爱人的钱。
我爱人……我老公……我家属……我对象……
原来,这样的称呼,还挺好听的。
围观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一团长牛逼,娶的媳妇更牛逼,不仅会设计排水系统,还会对付难缠的老太太。
其中一个老庄的战友站出来说:“我作证,老庄当时,确实跟一团长借钱了!”
紧接着?嫂子们站出来说:“我们一会也跟警察作证,她们三个人就是来抢衣服抢钱还想搬缝纫机和那些布,可不止两千块钱,全部加起来,得四?五千了吧?估计得判十五年、二十年。”
庄小姑哪里还敢拽着钱包不放,松手后,飞快地跑到老太太身后。
庄大嫂也没心思再惦记那些衣服,挪到一边。
庄老太太倒是非常识时务,拉着?女儿说:“你们也就欺负我们都是女人,你们等着?瞧。”
说完就往门口,飞快地跑。
许疏桐对着她们的背影说:“顺便提醒你们一句,家里直系亲属坐牢,会影响三代人的政审。也就是说,你们家的宝贝孙子,会因为有个坐牢的奶奶,不能当兵不能进国企不能当公务员!”
庄老太太她们离开后,大家进来帮忙收拾刚才被翻乱的东西收拾好,又让邓嫂子把钱点一下,看看有没有少。
然后大家又问祁正和许疏桐,要不要报警。
祁正说:“老太太坐牢,晶晶也是直系亲属。再说了,就算警方介入,也不可能真的判她十年半载,也就行政拘留半个月。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用再浪费警力。”
“团长,你是说,老太太她们不会再来生事了?”
“她们不想被追债,当然不敢再来。她们敢来,你们嫂子能把债给他们变成一万。去跟家属院的哨兵说一声,以后不能再让他们进来。”
旁边的许疏桐听了,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这样想的。”
祁正:“谁让我是你爱人呢。”
众人:哟哟哟!一团长居然还有肉麻兮兮的时候哟。
祁正没继续让他们看他怎么和老婆相处,直接赶人,“行了,都走吧!后续的事情,我和我爱人一起处理就行。”
许疏桐:……差不多得了!
其他人走后,祁正和晶晶在院子里?,陪她一起给小白兔喂菜叶。许疏桐则和邓嫂子在房间里说话。
许疏桐开门见山地说:“邓姐,庄老太太他们怎么知道你现在赚钱了?庄家人知道,想必你娘家,邓家人肯定很?快也会找上门来,是不是?”
邓姐羞愧地点头,“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前段时间,我在市里?,遇到以前在庄家村插队的一个女知青。那个知青……她喜欢老庄,老庄回家探亲的时候,她知道老庄在柳城服役,她就想嫁给老庄,正好能返城。老庄不喜欢她,娶了我……之前,我过得不好,每次遇到她,都被她冷嘲热讽。前一阵,遇到她,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绕着?她走。我真是太蠢了,怎么就没想到,她会把我赚钱的事情告诉老太太他们……我以后一定不再这样了。”
许疏桐说:“不,邓姐,你没错。过得好,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该找来的人,迟早会找来,又不是没办法解决掉。瞧,老太太她们三个,不是就这么解决了吗?以后她们也不敢再来,等她们再敢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再是她们能轻易靠近的人。”
不能轻易靠近的人?
邓姐瞬间心潮澎湃。
不过,许疏桐随即又泼了一盆冷水:“邓姐,你现在就该想一想,你娘家人找来时,你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邓姐陷入沉思。
许疏桐也不催,她想听听邓姐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