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薛顺心久久不能安睡,外面风很大,窗户被吹开了,她裹着被子下床关窗。
差点吓得重新来过!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窗前,没等她“啊”出声,男人已经跳进屋子,捂住了她的嘴。
是庄青。是人是鬼?
手是热的,应该是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
庄青松开手后,薛顺心放低了声音问。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快跟我走!”
薛顺心愣了一瞬,正要大喊“救命”,庄青再次捂住她的嘴。
“别喊,我知道你是谁,我们是一伙的,走!”
怕不是被打傻了?薛顺心挤挤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再乱喊,庄青才缓缓松开手。
“你知道我是谁?我,我是谁?”
庄青没说话,嘴角微微抽动,似笑非笑。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羽毛,薛顺心见了,愣是蹦着后退了一步。
不论颜色、形态、光泽,那羽毛和之前在飒王府祈福仪式上,大师傅烧掉的那件黑色羽衣的羽毛,一模一样。
薛顺心曾穿着一身那样的羽毛,体验了“浴火”,但没有重生。后来还喝了用那羽衣烧成的灰制成的红灰汤,接着她就一命呜呼了。
为什么庄青手上会有如此妖物?
“你,你是什么人?飒王妃派你来的吗?”薛顺心躲向一旁,虽惊讶,但也算不上特别害怕。
她可以无限循环,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不会真正死去。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我是买卖人。受人之托,找到你。”庄青捏着羽毛,走到烛火前。“我费了很大周折,只是,你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好像”,是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薛顺心皱了皱眉,哀叹一声,“上次落水后,我确实有些失忆。”
“我拿到的画像,画中人是一个女童。我辗转找到能人,画了女童长大后的模样,才更加确定那个人就是你,没错。”庄青用烛火引燃了黑色羽毛,然后将燃烧的羽毛放进了桌上的茶碗。
薛顺心半信半疑,拿不准庄青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在我又得到了新的查验方式。”庄青眯眼一笑,拿起茶壶,往羽毛烧成灰的茶碗里倒了水。
薛顺心终于意识到庄青要做什么。等她反应过来,庄青已将茶碗逼近她跟前。
“你叫也来不及了!”
薛顺心被庄青捏着嘴,灌下那杯羽灰茶。
再醒来的时候,她却没有置身大雨之中。
没死?
她躺在床上,天已放亮。难道是做了一场梦?她觉得脸颊微疼,像是真的被人用力捏过。她起身下床查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她又走到桌边,茶壶不在它应该在的位置,旁边一个茶碗也是。她拿起茶碗仔细查看,还有红色的羽灰残渣。
“嘭!”茶碗落地,碎成三瓣。
那不是梦。昨晚庄青真的来过。
她也确确实实又喝了一次红灰汤。
可是为什么,她还能好好的?
说来,庄青怎么会有那种黑色的羽毛?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让她喝下红灰汤,就是庄青所说的新的查验方式?查验什么?结果又是什么?
薛顺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好的,她活着,活得很糊涂,但是活着。
得做点什么,探探清楚,庄青到底在作什么妖?
可是她能做点什么有实际价值的事呢?想想连怎么穿越的都不知道,也就不期待什么了。
随心所欲地跑去老张那里瞎扯一通,不出所料,半点儿有意义的信息都没有得到。庄青为什么化名刘大?怎么混进的霖王府?昨夜的奇怪操作是什么野路子?
一无所知。
薛顺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拴好门,坐在桌前,双手托腮,看到窗户半开着,又起身去关窗,谁知那窗户却成了一扇死活都关不上的窗。
她不由一颤,内心瑟瑟发抖。如果没有出现记忆偏差的话,她明明记得早上的时候,窗户关得严严实实。
难道在她去找老张的这段时间,又有什么人跳进了她的房间,还把窗户给整坏了?
危险的气息蔓延,空气仿佛充满血腥。薛顺心嗅到了死亡逼近的味道。
她好像比前些次淡定了一些,哪怕仅仅是看起来淡定。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手还死死拽着关不死的窗。
突然敲门声响起。
紧张到极点,就连眉梢都凝结了汗珠。
不甘心!这一次应该是死得最不明白的一次了!
“嘭嘭嘭!”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催命的锣鼓。
薛顺心默不作声,只死死抓着窗户,想用最后的力气守住那一片小小的安全地带。
下一刻,门就要被人一脚踹开……她想象着。直到敲门声止,她仔细听着,听着门外人的脚步声,未曾远去。
紧接着,有人试图从外面拽开窗户!薛顺心反应过来,两手用力,拼命将窗户拉向自己。
她肯定是拉不过的。
窗户与手分离的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她缓过神来,窗外立着的府丁正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小、小的来修窗户……”
薛顺心半天才恢复正常脸,听府丁说才明白,在她离开房间去瞎扯的这段时间,几个府丁从隔壁院子搬木头,经过她屋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她的窗户捣坏了。
草木皆兵,真是草木皆兵!
薛顺心缓缓吐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轻轻冷笑一声,挪到桌前瘫坐下来,嘴里嘟囔了句“真刺激”!
夜里,庄青没再出现。
窗户坏了又修好了,就跟安全罩被打破了又重新加固了一样,一番惊险刺激过后,薛顺心迎来了难得的几天安宁。
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开始佩服自己,经历这么多,还没精神崩溃,可见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啊。至少,这心脏一天天地朝着不锈钢的方向进化呢。
一般人哪能有这样缤纷多彩的刺激生活呀,赚了赚了!
终是悟出了“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薛顺心决心向着“修心”成为淡定姐的目标奔去。“不做情绪的奴隶”“唯一让人感到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战胜自我即战胜一切”,几日修炼,心情大好,正在她自我满足的时候,一个令人万分摸不着头脑的消息传来……
为了理解这个消息,薛顺心几乎暴毙了天文数字多的脑细胞。
消息传来的同时,她又见到了庄青。
庄青穿得人模狗样,乍一看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他说他是代表乌啼国来的,他来是为了接薛顺心走。
再看到庄青,霖王本是要将他乱棍暴打一顿的,但当看到他身后跟着的竟是乌啼国的使者,霖王挥手令跃跃欲试的府丁退了下去。
那使者是两国讲和之后,逻历特意派来进一步表达友好的重要人物。
霖王且静静观望。
直到庄青说出薛顺心的真实身份,众人又是一阵皱眉、傻眼、抓头发。
“我,乌啼国国师的妹妹?”薛顺心右手食指勾向自己,大眼睛瞪着衣冠楚楚的庄青。
“是。您的确是新任乌啼国国师乌连失散多年的妹妹。”庄青拱手,毕恭毕敬地道。
薛顺心歪头看了眼霖王,搞不清楚状况。这狼窝的确是呆够了,不晓得那乌啼国国师的老巢是不是金银窝?又或是新的龙潭虎穴?她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还是要遭遇更艰难的险境?
眼下是她能选择的吗?
看起来,好像由不得她。
乌啼国使者三言两语将那乌啼国国师吹嘘一番,又甩出了几条乍听起来似乎很硬的证据,证明薛顺心就是国师乌连的妹妹。
其中一样证据就是那天庄青提到的女童画像,还有一幅跟此时的薛顺心看起来很像的成年女子画像。乌啼国使者指出了两幅画像中不容置疑的几处吻合点,比如脸型、鼻子、眉梢的小痣……
庄青附和,并表示乌连大国师神力无边,已通过神力指引锁定了薛顺心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霖王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觉得这是乌啼国蓄意报复,表面讲和,实际上暗戳戳要从他身边挖人。他皱起眉头,斜眼瞅了薛顺心一眼,似乎想不明白眼前这个没用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乌啼国编那么一个不太靠谱的故事来挖?
没等他想出个什么所以然,乌啼国使者又道,这事儿他已经跟月落国的皇帝通过气了,皇帝同意了。
所以,这是在考验霖王和皇帝的兄弟感情喽?
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
霖王恼火,自己为什么会被薛顺心这个明明没什么魅力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每到这时候,都恨不得将那女人乱棍打死。可大多时候他又是那么疼惜她、舍不得她,想见她,走哪儿坐哪儿站哪儿地想着她。
此刻,霖王冷厉的目光落在乌啼国使者的脸上,想到乌啼是要挑拨他与皇帝的关系,便不得不痛下狠心。这狠心不是对旁人,而是对他自己。狠心让自己断了念想。让那女人去她该去的地方吧!
薛顺心的脑回路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她只是在一阵狐疑中大概读懂了霖王的决定,她得走!
没得选,她得走!
那么,她该笑吗?因为找到了“亲人”。还是,她该哭呢?因为要离开“爱人”。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就那么不喜不悲地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