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顺心努力回忆着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到底哪里犯了“罪”,会遭遇这样无休止的惩罚?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报应”都有道理。又也许,吹牛和妄想都是原罪吧。
一想到会在大婚那天被刺客杀死,薛顺心满是恐惧。于她而言,“死”后的世界并非“不可知”,也非无法想象。正是因为太清楚“死”后会怎样,她才更加害怕。
吃苦受罪、担惊受怕,然后被打回吃苦的“起点”,变着法子地继续吃苦受罪、担惊受怕,完全看不到希望,望不到终点。
在大婚那天配合霖王演出,等于死路一条。为了“求生”,薛顺心打算在霖王命令她参加婚礼的时候,激烈反抗。
如果反抗成功了,她也许就不会惨死在刺客的刀剑之下,至于会不会遭遇别的死法,这会儿她还真不敢多想。
只是暗自决心绝不让自己出现在婚宴之上,以避开可以预想的悲惨结局。
薛顺心想到的办法是让自己大病一场,因此她前去张郎中的药房,准备偷药。
隔远已经闻到白花蛇草水炖臭豆腐的“香气”,一进门就看到“蒙面”的小梨正在抢老张的石锅。
胃里一阵翻腾,薛顺心差点被那味儿呛得背过气去。老张大概是开发了什么麻辣新吃法。
她一直搞不懂,老张这样的奇葩为何能在霖王府待着,按霖王的狗脾气,能容下这种事?还是说,老张想用臭豆腐和奇葩行径掩盖什么,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霖王?
薛顺心摇了摇头,脑细胞明显不够用。
在小梨和老张战斗之时,她悄悄靠近药柜。
在琳琅满目的药材中翻找一通,凭借原来的薛顺心“懂点儿医术”的直觉,挑了些吃不死人但乱吃会出问题的药。
在她即将近乎完美地完成一次偷窃的时候,老张和小梨的战争以小梨成功夺走臭豆腐锅跑向屋外为结局。“喂你干什么呢!”老张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明抢,看不懂啊!”薛顺心抱着害自己的救命药,硬气以对。
“哎呀呀,我说最近王府怎么老丢东西,原来你就是那小贼啊,你等着,我现在就叫人!啊快来——”
“别喊!有话好好说!”薛顺心捂住张郎中的嘴,“王府丢什么了?不是我干的!”
“还说不是你,你看你抱着的,都是证据!你你你,偷到我这里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我……”
“放开我师父!”小梨卷着一股子臭豆腐余香冲了回来。
薛顺心“束手就擒”。
经过一番灵魂拷问,薛顺心如实交代了作案动机。
老张愁眉不展,并对她的“预言”深表担忧。
小梨学着老张的样子捏起了下巴颏,砸吧砸吧嘴,“我觉得心姑娘说得不无道理,这几天小贼窜来窜去一个都逮不着,就说明很有问题。什么样的小贼敢打霖王府的主意,八成是来踩点的。”
“还是我们小梨聪明!”老张表示赞成。
末了,薛顺心并没有搞到她想要的药,反而因为“偷药”被老张告到了霖王那里。
薛顺心在逼迫下说出了不想参加霖王婚礼的想法。
霖王听后,不禁质问:“所以你宁愿胡乱吃药把自己弄病?”
薛顺心打心底里觉得这是道死题。
“是。”她要求霖王屏退所有下人,只留她一人说话。“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接下来我说的你都得给我信。不信的话,我死,你也活不到哪里去。到时候大家都一样,不会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狗屁王爷,刺客的刀剑就对你长眼。”
“你……”
“你闭嘴!听我说完。”薛顺心霸气十足地喝住霖王,接着说,“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你跟妙妁婚礼的晚上,会有刺客袭击王府,你要是不想血流成河,就早做准备!反正我是不想再死一次,你别让我全程跟你的婚礼!”
霖王的脸上依次闪过惊讶、愤怒和一丝丝恐惧。
薛顺心做好了马上就被乱棍打死然后重新再来的准备。
霖王稍显焦虑地踱了两步,叫人叫来了张郎中。
薛顺心被摁着,张郎中给诊治。
“没,没疯。”
“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应该也不是。”张郎中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不不不,她她她……”终究没说个一二三。
薛顺心被扔进了小黑屋,直到婚礼的前一夜才被放出来。
霖王还是命令她在婚礼上全程待命。
在小黑屋里吃不好、睡不好,薛顺心一出门就虚弱地晕倒了。当然这一晕不排除借势装病的可能。没想到的是,张郎中突然蹦出来发挥了至关重要的反作用。
不知老张从哪搞来的灵丹妙药,小梨扒着嘴给喂进去,又经过一通针扎艾灸,半夜里天不亮,薛顺心就又活蹦乱跳了。
所以,有这样的神药,为什么当初不直接给妙妁用上?
薛顺心顾不得跟老张掰扯,面对眼前情势,丧着脸上场,爱咋咋地。
婚礼如之前一样,繁琐而漫长的仪式。整个过程,霖王时不时瞄她两眼,眼神复杂。她懒得猜测那眼神里有多少深意。也不琢磨原来的薛顺心和霖王之间到底有怎样虐心虐身的荡气回肠故事。这会儿,她就想刺客快来,她快重来。
转眼就到宴席开始,精美的食物排着队纷纷上桌,薛顺心同几个跟她一样忍饥挨饿的少女站在主桌不远处,等候差遣。
新郎官意气风发,推杯换盏,接受来宾的祝福。他笑着,看起来是快乐的笑。薛顺心搁一边杵着,偷摸看着霖王那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那笑有点儿迷人。怎么说,笑里有着不可摧毁的自信和掌控一切的霸气。
薛顺心保证,此时她对那抹笑的评价绝对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作出的。她早已默默把霖王归到站在她对立面的反派一类,绝不可能与之产生什么美好的感情。
作为一个早已得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人,冷眼旁观让她有一点点得意。
入夜的风有些许雨的味道,深吸一口,清新。薛顺心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心里很是平静。她闭上眼睛搜索着记忆中的危急时刻。她安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她睁开眼睛,感受着周围的气氛变化,放眼看向远处,找寻着刺客前来的踪迹。
一切不再猝不及防。
当厮杀开始,她第一时间钻到了桌子底下。
刀剑相碰的清冷之音、宾客恐惧凄惨的叫声,再次翻滚着连续刺激着耳膜,薛顺心尽数听着,等待着……她将死,她将重新开始。
紧接着,脚步声越发紧密,像是很多人聚集,又一阵混乱的打斗声,又有人倒在地上。
直到突然安静。
她还活着。
薛顺心被从桌子底下揪出来的时候,霖王安然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脸上已无宴席间迷人的笑容,有的只是令人熟悉的冷厉,跟第一次穿越来时,他下令打死薛顺心那会儿,一模一样。
薛顺心预感,霖王要杀了她。
她冷静地看了四周一眼,黑衣蒙面刺客被杀的、被抓的,死的、活的都被聚集在一处,等待发落。
难道她被列为刺客一党了?不能啊!
叹了一声气,她什么都不想再解释。感觉这是有史以来穿过来过得最混乱的一次,所以还是赶紧结束吧。
拷问,省了吧。酷刑,更是想都别想。
求求霖王赶紧下令给个痛快吧。
薛顺心丝毫没有逃过刺杀之后活着的欣喜感,于她而言,这该死的穿越真是折磨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关键她还就死不透了,一死就回到大雨之中,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吧!”她大喊一声,闭上眼睛,等待着。
然而再睁开眼的时候,并没有那熟悉的场景。
周遭的一切没有丝毫变化。霖王一伙人直愣愣地看着她,像看傻子一样凝视着她。她注意到霖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嫌弃,外加一点点好奇。
终于,霖王走上前,到她的身边,平和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题真死了。要怎么回答?
“打死不说。”薛顺心昂起倔强的头颅。“你能把我怎样?”
大概霖王属于喜欢受虐那一型的,接下来他那哼笑之后的神情,薛顺心特想给他配上一句台词“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霖王示意身边的人一个眼神,薛顺心随即挨了一掌,眼前一黑,世界陷入永夜。
意识尚未完全停止的时候,她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很可能会被关进小黑屋。
绝不会轻易地死去,不是她不想、不愿,而是霖王不让。
果然,她再醒来的时候,身处熟悉的小黑屋,正是头几次穿越,小真给她下药那间柴房。
她想伸个懒腰,才发现自己被绑了手脚。
她勉强歪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妙妁正瞪着一双愤怒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她。更出人意料的是,此时此刻,妙妁同她一样,被绑着手脚。
薛顺心几乎是笑着发出灵魂拷问:“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