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顺心醒来的时候,飒王正坐在她的床边盯着她看,嘴角粘着一粒黑色的瓜籽,手里还拿着半个瓜。
“你终于醒了!”飒王啃了口瓜嘎嘣脆。
“我怎么会晕倒呢?”薛顺心很不甘心,堂堂九天仙女西奥多拉翠花,怎么会在几个凡人侍妾不动声色的围攻下不战而败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比如说,她们出阴招诅咒了她!
“药来了!”二凤端着药直到床边.
飒王将剩下的大块瓜一股脑塞进嘴里,发出十分魔性的声音:“我来歪,我来。”
看到他接过药碗,瓷勺在深褐色的浓汤里轻轻搅了搅,薛顺心才明白他说的是“我来喂”。
“什么药?”薛顺心疑惑而又戒备地盯着飒王。
“苋灵说你邪犯少阳,体内有寒,这是温通的药。”飒王将一勺药送到薛顺心嘴边。
“苋——”
薛顺心一开口,飒王直接将药勺塞进她嘴里,呛得她咳了两声。
“苋灵是谁?”她锲而不舍地追问。二凤上前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苋灵是——”
“殿下,我来”,陌生的女子夺过飒王手中的药碗,一屁股坐到薛顺心的床上,将飒王挤向一边,她舀了一勺药,喂给薛顺心,“我就是苋灵,王爷的苋灵,略通医术,来,吃药。”
“劳烦了,我自己来吧。”薛顺心自己捧着药碗,一口气喝个精光,心想:她们应该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毒害我吧。
喝完药,薛顺心抬眼瞥见苋灵的蓝色衣领,胃里一阵翻腾——难说,万一她们就是毒害我了怎么办!
“咳,咳!”薛顺心一阵咳嗽,刚喝下去的药几乎要吐出来。
苋灵将跑进领口的一撮头发撩到颈后,淡定地帮她号了把脉,“没事儿,再喝两副药就好了。放心,我用药向来小心,不会有毒的。”
薛顺心尬笑,“谢谢,谢谢!”
“不客气!”苋灵眯眼一笑,转而抱住飒王的胳膊,娇媚央求:“王爷好久没去我那里喝茶了,现在去嘛,心姑娘已经没事了,去嘛王爷。”
飒王眉头微微一皱,似有犹豫,薛顺心赶忙助攻:“我没事了,真的。去吧去吧。”说着便掀开被子下床蹦跶了一圈。
“那好”,飒王略点点头,苋灵挽着他的胳膊一直走到房门口,飒王回头看了眼薛顺心,又道:“我明天再来看你。”
“不不不”,薛顺心使劲摆手拒绝,“王爷您忙,不用来看我,真不用!”
飒王茫然蹙眉,苋灵拉着他死命地往外走。
一阵贼风穿过,薛顺心打了个大喷嚏,“二凤,快关门。”她缩回床上,盖好被子,半耷拉着眼皮思索这谜一般的生活。
二凤贼头贼脑地关好门,回来就开始八卦:“姑娘你晕倒的时候殿下着急坏了,只见他一手接住了哐当就要落地的你,然后叫我火速去请灵姑娘过来……”
薛顺心长舒一口气,默默嫌弃二凤“哐当”一声讽刺她并不纤美的体型,问:“灵姑娘,她是哪一伙的?”
“嗯——刘侧妃?”二凤扯了扯领口,皱起眉头嘀咕:“奇怪,她们怎么都穿蓝色了,分不清谁是哪伙的很容易得罪人的。”
“刘侧妃,很可怕吗?”
“刘侧妃美若天仙,长得一点儿都不吓人。”二凤夸赞到——权当是夸赞吧。
薛顺心很是好奇,飒王怎么会容忍他的两个侧妃如此大张旗鼓地拉帮结伙?那两个团伙头子又是怎样神通广大的人物,能让那么多姑娘不入刘伙就入杨伙而没有搞出第三个组织?
要是她们两个能够穿越到现代,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她们弄进葱花社,从此纳新的事再也不用她来愁。
唉……
*
头疼的一夜终于捱过,次日一早,薛顺心刚吃过药,屋里就来了两位大人物。
她们穿着同样花纹的衣服,款式略有不同,领子是齐刷刷的蓝色,发髻一个偏左,一个偏右,都戴着金步摇。
一个瓜子脸,一个鹅蛋脸,五官都玲珑有致,妆容美丽却不妖娆。
她们悄无声息地进了门,隔远看着倚在床上的薛顺心,小声私语了一阵。
薛顺心从她们的表情上迅速脑补了她们的交谈内容。
瓜子脸:失望,你看她并没有三头六臂!
鹅蛋脸翻白眼:又不是让你来看哪吒!
瓜子脸摇头:我看她没得蹦跶,我们高估她了。
鹅蛋脸: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人你见少了?
瓜子脸:不少不少,你不就是嘛!
鹅蛋脸掐瓜子脸胳膊:哼!
瓜子脸:行了,和平和平,一致对敌!
此时,慢了一百二十拍的二凤才发现门口站了两个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丫头。她惊呼:“不知两位娘娘大驾光临,奴婢奴婢,奴,奴婢——”
鹅蛋脸看也不看地摆摆手,二凤退了出去。
四个丫头守在门口,瓜子脸和鹅蛋脸晃悠着来到薛顺心床前。
薛顺心犹豫了半天,下床还是不下床,下还是不下,最终决定装死,不,装病。
“咳,咳,咳咳咳——咳!”
“我们听说你病了。”瓜子脸一边欣赏着自己的红指甲,一边说。
“不能给两位娘娘请安,顺心实在惶恐……咳咳,咳咳咳!”薛顺心声音虚弱,咳声不断。
“有的是让你惶恐的。我俩还是头一次纡尊降贵来看一个没有名分的丫头。”鹅蛋脸双眼闪过一片飞白。
瓜子脸轻轻叹了一声气,有那么点儿哀怨地说:“我们听说,昨晚王爷一来你就病了。今儿没旁人,你就老实跟我们说说,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我跟飒王没关系!我是霖王府的,我是霖王的侍妾!”薛顺心万般诚恳地解释。
对方齐哼,一齐摇头,鹅蛋脸道:“飒王殿下可不是什么‘兄弟妻不可欺’的主儿,别说你就是个没名分的侍妾,就算你是——反正到了飒王府,除非你是仙女,否则我们飒王才不管你是谁的谁,照吃不误。”
“额呵呵呵……”薛顺心莫名发出黄美人一般的笑声,心想:幸亏我说自己是仙女,西奥多拉翠花长乐永生!
“早前梅王的小相好也在我们王府暂住,没成想她赖上了我们飒王,说什么也不走了——”瓜子脸边说边摇头。
薛顺心忙问:“那她现在?”
“死了。”鹅蛋脸和瓜子脸异口同声道。
薛顺心吞了口口水,噎得又咳了两声,继而看见瓜子脸瞪她,吓得连咳嗽都憋了回去。
“我们飒王府最不喜欢帮兄弟养女人,劝你最好哪里来的回哪儿去!”鹅蛋脸的话颇具警告的味道。
薛顺心挤出几滴眼泪,开始哭诉霖王如何如何薄情,妙妁如何如何不容她……
瓜子脸打了个哈欠,送给她一句:“你的意思是要赖在我们飒王府了?”
“不不不,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薛顺心也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了什么,搞了半天好像在求她们收留她似的——画风不对啊!
要是把仙女下凡那一套拿出来跟她们说,估计她们没有飒王那么傻,八成不会相信。
那还能怎么办?薛顺心没忍住打了个嗝,抱拳道:“求指生路!”
“呦,挺聪明。”鹅蛋脸笑盈盈地叹了句,瓜子脸接着道:“新来的,你得知道,我们飒王府谁说了算,谁掌握生死。”
薛顺心抬眼看着两朵仙人球一般的带刺的娇花,心里暗暗嘀咕:难道说是要我在她们两个人中选一个?
“甭看了,我们都是鱼肉。”瓜子脸挥了挥染着大红指甲的白嫩小手,黯然道:“罢了罢了,你战斗力太弱,送你一程,早点见阎王去——”
“你,你敢说她是阎王!”鹅蛋脸顿时上前一步,指着瓜子脸说,脸上惊讶和惊喜交织。
瓜子脸后悔地捂着嘴,“哼”一声瞪着鹅蛋脸,道:“你又不是没说过,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就是没说过,你胡说八道!”
“苋灵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差!”
“好啊,苋灵原来是你的人,你行啊,敢在我身边安插眼线,你给我等着!”鹅蛋脸撸起袖子就是干。
没等薛顺心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撕成一团。
“二、二凤,来人啊!快来人啊!”薛顺心一边喊人一边下床拉架。
当二凤叫来飒王,冲破守在门口的防线时,薛顺心已被抓得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屋里能摔了听响的玩意儿也都变成了碎渣渣。
而那两个暴躁的女人,此时此刻,在她们共同的男人面前,却突然拉起手,笑盈盈地夸赞着对方的步摇有多么惊世骇俗的美丽。她们发髻凌乱完全是因为取步摇给彼此看时不小心扯乱了头发。满地狼藉是她们来的时候就已然狼藉,然后她们齐刷刷地看向薛顺心,等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