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是坠落人间的仙女。”薛顺心抬头挺胸收下巴,摆出一张扑克脸,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本尊原名——西奥多拉翠花,生于九重天上,师从天界药神叨客特张,掌管天界仙药……”
飒王笑而不语。
“吾师叨客特张历经九十九年零九天,炼制出极品仙药香格丽拉白玉露,其威力之大仅需一滴百步之内妖邪不敢近身,久服还可提升仙质,增加修为。”薛顺心面不改色,说得没有半点磕绊。
飒王微微皱了皱眉,依旧沉默。
“仙药之威必有反噬,香格丽拉白玉露炼成之初,本尊奉师命以身试药,仙力大涨的同时反噬之征开始出现——蚀骨之痛尔等凡人不可体会。”薛顺心说到这里黯然垂首。
飒王抓住木床的边框,双唇微起,又把话憋了回去。
“吾师告我,欲消解蚀骨之痛,必得先坠凡尘。”薛顺心半闭双目,默然舒了一口气,“遂本尊初入凡间,得遇霖王,他助本尊修养仙体重返九重天,本尊许他富贵荣华永世不殆。”
飒王哼笑,“鸿深遇到这样的好事,怎么舍得将仙女姐姐送到我的府上?”
“所以本尊觉得你们兄弟关系不好。”薛顺心披上薄纱,背对着飒王,偷偷擦了把汗,道:“如今本尊的仙体已进入沉睡期,仙力悉数封印,与凡人无异。在此期间九九八十一天,需清心禁欲,万不可逾越雷池,否则,接近本尊的凡人必将遭殃——轻则病痛折寿,重则暴毙而亡。”
飒王闻言大笑,接着从背后环抱住薛顺心。“我不怕。”
薛顺心假装淡定地哼笑一声,冷言震慑:“无知者无畏!”
飒王贴在她的耳侧,轻轻嗅着发香,温柔轻语:“死在仙女姐姐的怀里,做鬼也是风流鬼。”
飒王进一步逼近。
“等一下!”薛顺心慌了,“你再好好想想,霖王自从遇见我,是不是运气越来越好,事情越来越顺了?啊?”
应该能想出一两点吧?!薛顺心默默祈祷。虽然飒王生得潇洒英俊,但她真的不能接受和用刀扎自己脖子的凶残男人同床共枕眠啊!
飒王停下动作,啧啧两声,道:“好像是吧。妙妁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泓深自从带你回府,艳福也越来越深了。”
“是呀,他的确艳福不浅……”
薛顺心附和。飒王突然松开了抱她的手。
回过头,薛顺心看到飒王的脸上有着浓重的震惊甚至恐惧。
她皱了皱眉,虽不明白缘由,但赶忙趁势发出最后一击,大喊:“西奥多拉翠花长乐永生!”
飒王后退一步,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没等薛顺心想好下一句台词,飒王就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胜利,薛顺心懵了。
虎口脱险,就这么简单?
*
是的,就这么简单。
“感觉才开始就结束了!”薛顺心嘴角轻挑,自言自语,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甚至有点儿沾沾自喜。
她栓好门,像做了坏事刚找到地方落脚似的,东张西望原地打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人才渐渐放松警惕。
瞧飒王捂肚子的样子,恐怕要跑一晚上厕所。不不不,像他那个级别的人,应该有专人伺候如厕吧。薛顺心偷笑着,悠然地在屋子里迈着小步子,一边欣赏自己的新住处,一边自豪地夸赞自己忽悠水平高超。
也正是因为她能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忽悠人,许娉花才抓住她不放,一定要她为葱花社添丁进口的事业贡献力量。
想来那天,她一到纳新场地就遇到了闻名不如见面百年难逢的对手——cos穿越社的宣传部长大乔。大乔姓乔,完整姓名不详。在他的忽悠下,cos穿越打出“大乔带你回家”的宣传语,招来电竞社数百成员集体鄙视的目光。
作为全校最不知名的两个社团,葱花社和cos穿越社的纳新位在场地最不起眼的角落。薛顺心顶着两个黑眼圈一早赶到纳新凉棚,却被早到一步的大乔当作大一的小学妹。
大乔塞给薛顺心一张cos穿越的宣传单,上前搭讪:“小仙女,喜欢唐朝呢还是宋朝呢?觉得自己上辈子是公主呢还是女皇呢?”
薛顺心轻哼一声,嘴角挑起坏笑,“啊哈哈哈哈哈,上辈子我可能是你妈!”
“妈”,大乔嬉皮笑脸地,顺势拉薛顺心到cos穿越的地盘,“您老得支持儿子的工作啊,来,填张表,您就是咱们cos穿越的一员了,咱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乖儿子,听妈的话,妈家里还有个葱花社,支持妈妈的工作,过来这边填表吧。”薛顺心反拉着大乔往旁边的纳新位走。
“原来是纳新同行啊。”大乔咋舌,“同行也没关系,你也可以加入我们cos穿越嘛。”
“要不你先加一下葱花社?”
“你们葱花社就三个人吧,我们cos穿越五个人呢,你们集体加入我们得了。”大乔边说边用宣传单在脸边扇风,热浪滚滚。
“你们社是干嘛的?真能穿越吗?”薛顺心坐在凉棚下,往胳膊上又涂了一层防晒霜。
“搞笑呢吧,真穿越了我们还会在这儿纳新?cos懂不懂?cos就是……”
“得得得,不能穿越你叫唤个什么鬼!”薛顺心扔给大乔一瓶款泉水,“好儿子,一边玩泥巴去哈。”
“略略略,就你这张不饶人的嘴,要是真穿越到古代,绝对活不过一天。”大乔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嘁!像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神见下凡、鬼见投胎的宇宙无敌超级绝世好姑娘,如果穿越,那肯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哈哈哈……”
回想着穿越前的情景,薛顺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印象中纳新的当天她明明见过许娉花和蔡聪聪,可是,能串成记忆链的回忆里,直到她说出那句挨千刀的大话时,葱花社的纳新凉棚下仍然只有她这个葱花社的重量级社员——社长和副社长都还没来啊。
说完大话就穿越了吗?薛顺心最初觉得是,可现在想想又好像不是。缺了点什么呢?
薛顺心急得直挠头。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
“奴婢二凤,是来伺候姑娘的。”
薛顺心在门后仔细听了听,凭借她两毛钱的侦察能力,外面喘气的应该只有这个自称二凤的丫头。
薛顺心轻轻打开一道门缝,警惕性十足地瞄了一圈……安全。
“你叫二凤?”
“奴婢是叫二凤,一二三四的二,龙凤呈祥的风。是飒王殿下让奴婢过来伺候姑娘的。殿下他——”
“你先进来吧。”薛顺心打断二凤的话,心里嫌弃她话多。
“姑娘,殿下抱恙,适才方醒。”
“哦。”薛顺心略点点头,打量着二凤,判断她的可靠程度。
看上去挺稳重,稳重中还有点儿萌。嗯——萌不代表人畜无害,小真就是个例子。薛顺心端起一副冷脸,道:“我这儿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吧。夜里也不需要你伺候,明天早上打洗脸水过来就好。”
“姑娘,是飒王殿下叫奴婢来的——”
“知道了,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姑娘,请容奴婢把话说完。”
“……”薛顺心对二凤接下来要说什么完全不感兴趣,她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越的,此时此刻,任何人声对她而言都是噪音。
“殿下方醒,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姑娘在哪儿。大伙儿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见姑娘的踪影。接着殿下又说了第二句话,殿下说,‘快,你——’,这时候殿下指着我,‘你去伺候新来的姑娘,好生伺候!’然后奴婢就过来找姑娘了。”二凤声情并茂地表演着。
从她模仿飒王说话的样子来看,薛顺心放佛看到了飒王脸上的惊魂未定。
飒王就那么轻易地相信仙女的故事了?
薛顺心半信半疑。“殿下现在怎么样了?”她问。
“好些了,已经歇下了。”二凤一边给薛顺心铺床,一边说。
“这间屋子以前都住过什么人啊?”薛顺心随口问。
“殿下住过。咱们王府屋子多,殿下喜欢到处住一住。”二凤铺好床又给薛顺心倒了一杯茶,“姑娘喝茶。”
薛顺心接过茶杯,送到嘴边又停下,“我要睡了,你出去吧,叫其他人也不要来打扰我。”
“是。姑娘有事喊二凤就好。”
二凤退下,薛顺心把茶水倒回茶壶。
*
次日晌午,飒王精神萎靡地出现在薛顺心面前。
二凤退下,屋里仅他们二人。
飒王将昨夜拉稀的事情简单和薛顺心说了一下,并对自己有眼不识神仙且对神仙姐姐痴心妄想的卑劣行径表示万分后悔,同时向薛顺心致以深深的歉意。
“没事儿没事儿。我不会计较的。我既然在你这里休养,有几句话我得说在前头。”薛顺心孤高冷傲地瞥了飒王一眼,“第一,我的身份,我不希望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第二,除了二凤,其他人全部撤掉,我不喜欢闹腾。第三……算了,先说两点吧。”
“是,是。”飒王客气地应着。
薛顺心暗喜:真是上天帮我啊,这个愣头,偏偏在我说接近本尊的凡人要遭殃的时候肚子疼,又偏偏他就因此相信我是仙女了,哈哈哈,西奥多拉翠花威武!
“仙女姐姐——”
“嘘,不要暴露!叫我顺心或者心儿都行。”看到飒王毫不犹豫地喝了口茶,薛顺心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好,好。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飒王压低了声音,神情谨慎。
“什么事?”薛顺心顿时莫名紧张。
“泓深是不是没有跟你说过,在人间,有一个字是不能说出口的?”飒王皱着眉,一本正经道。
薛顺心假装想了想,摇摇头,“不记得。”
“我就说嘛,是人的话怎么可能不知道!”飒王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提醒:“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我好心好意跟你说哈,人生在世,有很多时候要避讳……”
“避讳什么?”
“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是很危险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顺心紧张地回想自己可能犯了什么忌讳,嗯——好像没有吧!
“皇上的名讳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尽管小时候我们天天叫——”飒王摇了摇头,挥手叹了声气,“不复从前,不复从前啊。”
皇上的名讳?薛顺心一脸问号,她哪知道皇上叫什么名字。
“我有——不避讳吗?”她试探问,继而解释说:“我在上边的时候完全不管人间的事,所以,哪怕是天子,我也不知道名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忽然意识到,恐怕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说了这里的人都知道不该说的话,所以飒王才相信她是仙女,又恰好飒王在那时肚子疼,应验了“遭殃”的说法——真**巧!
“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你昨天不是说泓深他艳福很——深——吗?”
“是啊,我是说他艳福不浅啊!”
“你你你,你又说!”
“我说什么了?”薛顺心一脸茫然。
“‘不’后面那个字,不可以说。懂了吗?”飒王额头上蹦出一排汗珠。
“艳福不Q-i——an——”薛顺心恍然大悟般猛地点点头,心想:皇上难不成叫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