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苏婉清在苏母的要求下再没有出门了。平日里她每天要做的就是打理店铺,再去学堂看看那些女孩儿们的学习进度,待到回家的时候也是傍晚了。这一闲下来,便有些无事可做。但苏婉清这几日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对于自己是怎么从上一个故事忽然跑到这个故事中来的,她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其中的关窍。这几日她有些心慌,对于和顾诚哲成亲这件事,她满心期待,万一还没成亲这个故事又突然结束了该怎么办?
苏母对于苏婉清的焦躁和忧虑一无所知。唯一的女儿要出嫁了,她里里外外都要亲力亲为,追求尽善尽美,每日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候府那边派人送了发冠和喜服过来,但那些细小的事情她都要一一问过再三确认不能够出任何差错。等到苏母终于松快下来,有空去关注苏婉清的时候,她有些惊讶了。“清清,你怎地气色这样差?”
苏母摸了摸苏婉清的额头,疑心她生了病。苏婉清摇摇头,道:“娘亲,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这脸上都没什么肉了,脸色也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可千万别忍着,不行咱们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别耽误了你们成亲。”
苏母很是担忧,苏婉清连忙安抚道:“娘亲,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苏母听了这才笑了起来道:“我说呢,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吭气?平时我看你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倒忘了你还是个小姑娘,这女儿家的心思,多半也是相似的。说起来,娘亲当年成亲的时候也像你一样,紧张不安。放心吧,诚哲是个好儿郎,必定不会辜负你的。”
“嗯,娘亲,我知道的。只是心里难免有些忐忑罢了。”苏婉清说道。她知道自己的担心不能够说出来,只是一想到这个世界终结了,她便再也看不到这些人了。顾诚哲、苏母、姨母、姨父,还有那些见惯了的人。
时间来到了出嫁的这一天。苏婉清睁开眼,看见自己仍然身处这个世界,她舒了一口气。正巧外面替她梳妆的人已经候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从头发到妆容将她打扮得十分精致。她们替苏婉清戴上那顶金灿灿的发冠,发冠前有细碎的流苏垂下来,再盖上轻软的红纱。最后穿上喜服,量身打造的喜服极好地勾勒出苏婉清的聘婷身姿。苏母又有些鼻头发酸了,不住地打量着苏婉清道:“好,真好。”
苏婉清浅浅一笑,乖顺地由着苏母拉着她转圈。
外面鞭炮声响起,迎亲的队伍这便来了。苏母催促着苏婉清道:“来了,你快些准备好,等着你表哥来接你了。”苏婉清这边没有娘家的兄长,本是要有人背着她出门的,但与苏母商量后决定找个力气大的婆子背她出门。正欲出去,却见新郎官已经自己进了门来。红纱笼罩着眼睛,苏婉清看不分明,顾诚哲已经蹲了下去,道:“上来吧。”
苏婉清趴到他背上,双手箍住顾诚哲的脖子。顾诚哲轻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传到后背,道:“你再箍紧些,你相公我可就要被你谋害了。”苏婉清有些窘迫,连忙放松了些,轻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且问你,这几天可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顾诚哲已经背着她向门口走去。他略有些不解,道:“什么奇怪的反应?你说清楚。”
苏婉清道:“没什么,我就是有些紧张。我害怕。”她见顾诚哲这么问,便已经知道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只是她这几日真的十分心慌,甚至到彻夜不寐的地步。
“你乖一点,再不许抛下我了,知道吗?”顾诚哲温声说道,似恳求一般。
“嗯。”
顾诚哲亲自把苏婉清背出来,守在大门口看热闹的人一阵惊呼。顾诚哲脚步沉稳,把她背到花轿中,安置她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盒子,道:“饿了就吃些填填肚子,是你最喜欢的味道,刚出炉的。”
苏婉清打开旁边的盒子,见是糕点,吃了一口,齿颊间都是甜丝丝的味道。糕点还是温热的。顾诚哲却已经出去了。花轿伴随着锣鼓声,晃晃悠悠被抬了起来。
接着是拜堂送入洞房。
顾诚哲把苏婉清牵着进了新房,自己还要去前面应酬宾客,便伸手从红纱下面进去掐了掐苏婉清的脸蛋,道:“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婉清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道:“不行,你不能去。”
“婉清?”顾诚哲以为自己听错了,道:“怎么了?”
“既然已经入了洞房,我不准你再出去。”
“可是,前面的客人还等着。我当然想现在就留下来,但是这样于礼不合。”
苏婉清踮起脚,隔着红纱去吻他的鼻尖。顾诚哲身子僵住了,他的眸色更深,但理智尚存,道:“清清,不要任性,我会忍不住的。”
“我不准你走。”她怕故事在下一秒就终结了。在花轿上的她心里一直盼着同时也在煎熬着。顾诚哲想以理服人,劝说苏婉清放手,苏婉清却轻轻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她双手抱着顾诚哲的脖子,顾诚哲怕她摔下去,掐着她的腰,道:“清清,你乖一点行不行?”他有些无奈。
“不行。顾诚哲,你亲亲我。”苏婉清看着顾诚哲说道。
顾诚哲拿她没办法,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见苏婉清仍然歪着头看他。他又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唇角。今天的苏婉清,不大一样。她平日里难得会流露出这种对他的依赖感,她总是要强的,怕他开口说出拒绝,便次次抢了先。想到这里,顾诚哲心中微微发颤。
苏婉清在灯光下格外的美。她的妆容比平时要弄上许多,眉尾上挑,眉间的花钿另有风情,一双水波滟潋的眼睛衬着酡红的双颊,更显娇媚。顾诚哲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道:“我不走了,咱们喝交杯酒吧。”
苏婉清眼睛亮了,道:“真的?”
“骗你做什么?”顾诚哲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笑着说道。他把她抱到桌前,放她坐下,自己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给苏婉清。
苏婉清笑眯眯地看着他,把手穿到他手臂的缝隙间,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喝下。原来便是简简单单喝上一杯交杯酒,也是这么值得快乐的事情。苏婉清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快笑僵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快乐。满心欢喜,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喝完却见顾诚哲将他们各自的发丝剪下一缕来合在一起,放在一只锦囊内,道:“这便叫做结发夫妻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相知相守。”
苏婉清不知为何,鼻头竟有些酸。看着他认真地做这些简简单单的小事,她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道:“可是,如果我又消失了,该怎么办?其实我今天,应该说是这段时间以来,我都很害怕。我怕等不到咱们成亲,我就消失了。这个世界不复存在,你我又不能相见了。”
顾诚哲的手停住了,但片刻他便调整过来,道:“不用怕。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你看,这次我不就把你找到了么?”
他其实一直没说。关于苏明澈的记忆。在她的记忆里那个世界是戛然而止了,然而在苏明澈和其他人的眼中,她是忽然逝去了。以至于苏明澈在接下来的人生中,都是暗淡无光的,他独自过完了人生剩下的时光,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幸好,老天让他还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