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这走向十分不对。苏婉清承认自己有些动心,甚至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苏明澈直截了当的表白仍然让她有些无法面对。尤其是在知道她尊贵的身份了之后。

“我觉得你现在有些不冷静。”苏婉清不敢去看苏明澈过于火热的眼神。

苏明澈板正她的身子,强行令两人对视。他生来有一双多情而深邃的眼睛,平素收敛住了,眸子里面冷冷清清,但此刻里面漾着过多的柔情,苏婉清脸上的热度立刻增加了不少。他道:“你听着,我很冷静。苏婉清,你方才没有拒绝我,而且我听到了你的心跳声,很快。不要急着拒绝我,我可以给你时间。”

苏婉清被他的眼睛一看,立刻没了立场。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但是他的表白生动而深情,叫人觉得只要有一丝的怀疑就是不敬。“可是你贵为一国太子,我不过商户之女,你父皇会同意吗?以后你后宫佳丽三千,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恐怕我只能老死宫中。”但刚一说完,苏婉清立刻就笑了。她想得真够长远的,然而,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怎么能够去想很久以后的事情。此时躲过一劫,但是她仍旧还在这个世界当中,不代表她死去的这个结局永远不会出现。

“我父皇他,不会不同意。”苏明澈摇摇头,若有所思。又道:“好了,你先休息。你要时间,我都可以给你。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是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苏明澈说道。

过了一阵子,苏婉清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她想向苏明澈辞别,但被苏明澈拦住了,道:“殿试就要开始了,你不想知道齐裕的成绩如何吗?”

苏婉清道:“他虽德行有亏,但是他的才华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能夺得会试之首。看他得意,我虽心生怨恨,但又无法左右什么,反倒给自己添堵,便装聋作哑,反倒清净。”

“你以为你放过他,他就会放过你待他身居高位,想起从前那些屈辱,想起你苏家的万贯家财,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苏府。”苏明澈道。

“那又当如何?我无法左右这个结局。”说这句话时,苏婉清忽然想到自己能不能依靠苏明澈。毕竟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若得了他的保护,就齐裕想动手也是不敢了。关于苏明澈说的那些话,她其实犹豫不决。她自知自己不是一个适合宫斗的女人,在深宫中怕是一集都活不过。再加上齐裕对她的喜欢,她总觉得有些心虚。其实这些日子经过一番思考,她想可能苏明澈就是张小凡所说的能够改变解决的隐藏人物。她抬起头看向苏明澈道:“明澈?或者我该改口叫你一声太子?你此前所说的事情,我这些日子反复思考过。但是我觉得我不能够答应你。”

见苏明澈欲要开口,她止住他,继续说道:“你听我说,我这么说并不是毫无缘由的。一来我从小生于市井,父亲对我管教不严,造成我只爱自由不受拘束的性格,所以我并不会适合在宫中的生活。二来你以后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女人,这对于我来说是忍受不了的。一个柳月儿尚且让我无法招架,更何况是这么多女人。所以,我请求你摒弃这个念头,我们仍旧可以作相互扶持的朋友。这或许是我一个自私的想法,毕竟苏府这块肥肉人人皆看在眼里,但是如果能够借助你的一些庇护,旁人应当是不能轻易动我的。”

“苏婉清,你当真想好了?”苏明澈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婉清点点头,道:“苏府在你的经营下发展得很好,我身为爹的女儿也是时候该负起自己的责任了。”

“你留在宫中照样可以兼顾苏府的生意。我会着专人来打理,保证你苏府的生意不会没落。你要是想亲自打理,我便叫人把账本每日送到宫中来,你自己过目,下决策,这些我都由你。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会要,你相信我便是。我此生唯你一个。”苏明澈道。

苏婉清看着他,他似乎有些急躁,迫切地希望苏婉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生唯我一个,我如何相信你?连齐裕都无法做到的事,我敢奢望你吗?”

苏明澈无言看着苏婉清。

“齐裕那头,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你扮作我身边的侍从,同我一起入考场。去了切莫多言,静观其变即可。”苏明澈走之前说道。

苏婉清知道苏明澈在为难,他不敢轻易承诺,所以大概率是要同意她出宫的。苏婉清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毕竟她对苏明澈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但是综合种种因素来看,放弃反倒是个最佳选项。

第二日是殿试的日子,苏婉清身着内侍的衣服跟在苏明澈身后。在外面苏明澈的气度便完全不同了,身上不怒自威的储君仪态尽显。他不再对苏婉清说话,只是余光时时会看向她,她若是跟不上,他的步子便会放缓了些。

到了殿试处,苏婉清一眼就看到了齐裕。他身着宽袖长袍,显然有些惶然。尤其是在看到了苏明澈之后,神色变得愈发不自然起来。但苏明澈却什么都没说,只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座。苏婉清低着头,又身着内侍的衣服小心随在苏明澈身后,齐裕没注意到,但看到苏明澈的震惊感就足以让他今日垂头丧气了。

策论题目由内阁拟好,由皇帝选择一份题目,供各考生作答。苏婉清见那位皇帝已然年迈,正襟危坐看着场下的考生作答。苏婉清正想着,一碗茶递到她面前。苏婉清迟疑看向苏明澈,苏明澈开口道:“这茶我不喜欢,你替我喝了。”

苏婉清不解其意,伸手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去,端端正正放在苏明澈手边。但多余的话不敢说的,在这个场合,仿佛气氛都凝固了下来。

很快考试结束,考生的试卷都收了上来。众考生候着,等候结果。苏婉清等待着,心里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日苏明澈要带了她来。接着皇帝身边的太监呈了结果出来,当堂诵读考试结果。苏婉清本以为会很快听到齐裕的名字,但凝神细听,不但前三名竟然没有他,前十名竟都没有他。苏婉清有些惊讶,毕竟这殿试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会试的前十名会优先被呈到皇帝面前阅听评分的,前三名也会从这十人中产生。她注意听着,待末尾了,才终于听见齐裕的名字。这样一来,他甚至连面见皇帝的资格也没有了。

苏婉清看向苏明澈,欲寻求一个答案,却见苏明澈只是抿嘴一笑,不置可否。苏婉清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默不作声,想等到后面再问个清楚。难道真是苏明澈做了什么手脚吗?这样一来,是不是也太胆大了些。

齐裕听到自己的名次之后脸色灰白,愤愤不平看向苏明澈。看来他也认为是苏明澈搞的鬼,苏明澈意态懒散,对着齐裕挑了挑眉。内侍引了前十名亲见皇帝,其余人等出宫等候分派官职。齐裕随着人流走了一阵,忽然跪拜下来,高声喊道:“小民不服!”

他高声呼喊了几声,便是有人上前驱赶他,他亦跪拜不动,大有鱼死网破之态。皇帝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问道:“何人喧哗?”

“小民不服,请皇上明示!”说罢重重磕头在地,头上很快肿了起来,地上渗出血迹。

对于读书人,皇帝的态度一向是宽宥的。待有人在他耳边介绍了此人之后,他却略微冷笑一声,嗤道:“原来是他?自作聪明之人。把他拉出去。”

随即便有侍卫强行拖了齐裕出宫,扔在宫门之外。苏婉清也再次领教了强权的威力。

待殿试结束,苏明澈带着苏婉清回去。苏婉清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道:“以齐裕的才学,应当不至于此。”

“怎么,你怀疑有人害他?而且那个人是我?”

苏婉清道:“我只是觉得蹊跷。看齐裕的反应,他想必是以为自己志在必得了。就算不得魁首,也应当在前面的位置。但是如今他排名垫底,恐怕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他一向以自己的文采为傲,这下肯定是满腹怨气。不过这样也好,他不上位就不会找我麻烦了。说不准,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苏明澈挑眉道:“什么多活一段时间?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待在我身边,好好活着。”

苏婉清不妨自己怎么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道:“不是,我是说眼不见为净。我听说名次靠后的是不能留在京中为官的,多半是放出去当个县官。这样一来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苏明澈意动,拉了苏婉清抱在怀中,双手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按在怀里,道:“婉清,你不必想太多。只要你肯留下来,其他的交给我就好。”他低下头把下巴放在苏婉清身上,苏婉清听到耳边他重重的呼吸声。他双手又收紧了,道:“你真的这么心硬吗?我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

“明澈,我之前说的,你都知道。我不想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好不好?咱们彼此放过。”

“不好,我不愿意。我偏要为难你。”他柔声说道,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

苏婉清试着拍了拍他的背,心下亦是有些沉重。

此时小桃端着甜汤进来,撞见两人的亲密,险些摔倒。苏婉清亦是不自然地推开苏明澈。只有苏明澈脸不红心不跳,顺手帮着苏婉清整理了一下发丝,才将手松开,道:“齐裕的事情,是他咎由自取,贪心不足。你不必多想。”

小桃把甜汤放下,便被苏明澈再次支使出去。苏明澈这才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皇帝历来选择的策论题目都是有一定的偏向性的。但这张偏向性只有亲近他的人才能够摸清这种套路。苏明澈利用了这一点,找人将一句皇帝与近臣说过的话间接透给了齐裕。皇帝看到这句话,当即大怒,知道此人肯定是找了些门道,不是用心为学之人,遂名次靠后也是正常。再说齐裕那边,为了稳固免不了拿出自己的身家出面打点活动。有人向他透了这个东西,他不知是皇帝亲口所言,只觉得有些道理,是个考题的方向。没想到考题确实与这句话沾边,且又看到苏明澈知晓了苏明澈的身份,方阵大乱,这才做出蠢事,竟然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用到试卷之中。

苏明澈说来也没错,咎由自取罢了。

皇帝年迈,又仅有苏明澈一子,苏明澈晚上需得协助批阅奏章,便不会时时过来。苏婉清琢磨这第二日向他此行,但这次苏明澈离开没多久,夜幕垂了半边,便有宫人来请苏婉清,说是皇帝有请。苏婉清认得是今日伺候在皇帝身边的,随着去了。到了那处,宫人道:“皇上此时正在和太子殿下议事,你且等一等罢。”

那宫人说完便离开了。

夜晚偏凉。苏婉清抖了抖身子,见门缝开了一侧,隐约看到苏明澈坐在皇帝下首。那宫人却又回来了,道:“夜深露重的,姑娘请随我先在耳房里坐一坐,喝口茶。待那边事毕了,再请姑娘过去。”

“劳烦了。”苏婉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