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爱德蒙公馆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了丝丝暖光。
元庆想起了昨天早晨的一幕,她不敢有所耽搁,快速从马车上跳下,冲进公馆。
海涅看着她的动作,头微侧,看向东面。
东方依稀可以看到晨光。
海涅明白了元庆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他轻轻勾起唇角。
但他很快就想到护卫长亚伦的那番话。
伊莉丝碰到了阳光,黎明的第一抹阳光,可她并没有被焚毁。连他自己都被那阳光灼烧毁容,但伊莉丝毫发无损。
金选择的人果然有奇特的地方。
她分明是一位新生的血族,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可为什么,阳光无法伤害她?
海涅很想知道答案,但他不能贸然尝试,对于一个新生儿来说,触碰阳光实在是一件过于危险的事情。
他不能拿伊莉丝的性命冒险。
要等她“长大”一些,海涅又深深望了一眼天边的光,直到侍卫长亚伦提醒他不得不进去的时候,海涅才迈步走入府邸。
在那瞬间,那双平静的眼眸之中分明多了一种叫做依依不舍的情绪。
回到房间之前,海涅告诉元庆,她的第一节语言课,定在后天黎明前的时刻。
明晚,他需要处理一些私事。
临睡之前,舒芙蕾太太取了一小杯血送进了元庆的房间。
一只脚站在棺材里的少女楞了一下。
“我可以开始饮用血液了?”她问舒芙蕾太太。
“主人让您尝试一下。”舒芙蕾回答。
元庆犹豫了一下,接过了舒芙蕾太太手中的杯子,透彻的玻璃杯底,又着浅浅一层血液。
“这是什么?”
“天鹅血。”舒芙蕾回答,“主人喜欢天鹅血,所以我是按照他的喜好准备的。伊莉丝小姐,您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不喜欢,我们还有鸭子、山猪和小羊羔。”
元庆摇摇头:“不用了,就这个吧。”她把杯子往高举了举,血腥气扑鼻而来。元庆不由得蹙起眉头,她看了眼舒芙蕾太太,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期待与些许的回忆。
或许,自己这幅样子让她想起了刚刚成为血族的日子。
强忍着心底的抗拒,元庆举起了杯子,她憋着起,抿了一小口。
血液的黏腻与唇角接触的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她隐约在那一小杯的血液中尝出了甜味,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满足。
不满足这一点点的杯底,也不满足只是天鹅的血。
元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就变得狰狞起来,她突然伸手捂住了喉咙,手中的杯子跌落在地上。
从愉悦到不满足再到痛苦,整个变化在瞬息一件完成。
喉咙中有火在烧,就像刚刚饮下的不是一小杯天鹅血,而是一把尖锐的玻璃渣。
满嘴都是铁锈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丝奇异,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天鹅血的味道,可更多的感觉,那是她自己血液的味道。
灼烧的剧痛使元庆呜咽出声,她从棺材之中走出,捂着喉咙的手逐渐收紧,腿乱走着,焦急地在原地打着转。
“舒芙蕾太太,伊莉丝小姐的热水准备好了。”
门外的人声想起的瞬间,元庆的大脑瞬间清明,她终于知道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新生儿对于人血本能的渴望,不一点点天鹅血就可以满足的。
沾染血腥,就无法戒掉血腥。
这本来就是她一个吸血鬼赖以生存的食物。
在这一刻元庆爆发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舒芙蕾甚至来不及阻拦。
元庆是海涅·卡塞尔的第一位血裔,优先级要远远高于她们这些之后产生的血裔,在力量程度上,她是最接近也最有可能冲击卡塞尔一族亲王之位的存在。
舒芙蕾拦不住她。
元庆按住门把手拉开门,眼前出现的却不是有着滚烫炙热血液的年轻女佣,而是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人。
海涅按住元庆的肩膀,在他建议舒芙蕾为伊莉丝准备一杯鲜血的时候,他就产生了一种浓烈的不安。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回你的房间去,锁上房门。”海涅控制着元庆,转身对人类女佣说。
“好。”那女佣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晚安,爱德蒙大人。”她抛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离开,连礼节都顾不上维持。
“你也离开。”海涅提着伊莉丝的肩膀,将她塞回房间,在长亲气味的包裹下,新生的血族安分了一下,但神情还是略显得狰狞。
她挣扎,可海涅的手捏得很紧,她挣扎不动。
新生血族灵机一动,她露出可怜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海涅。
“长亲,我饿。”
“好饿……”
“去准备些吃的来。”海涅看向舒芙蕾,“不要血,清淡一些的。”
舒芙蕾应下,快步离开房间,脱离海涅的视线之后,她由快走换成小跑。
元庆仍扭动着。
“不吃面包,我想要血。”她看着海涅,“长亲,我想要血,想要血。”
血族社会是母系社会,女性血族天生拥有魅惑人心的能力。
元庆几乎是无师自通。
黑色泛点蓝的眼睛微微睁大,望向海涅的眼神黏黏糊糊。
“长亲……”
海涅正处于一种长期压制饮血欲望的境地之中,任何一点诱惑,都有可能让他之前的努力白费,女性血族天生拥有动摇人心的能力……
海涅抬起一只手,捂住了元庆的眼睛,阻隔了诱惑的源头。
“长亲——”
看不见那双眼睛,心底对血液的渴望的翻腾渐渐淡去。
直系血裔对于长亲的影响,比他想象之中大太多了。
伊莉丝看不见,海涅遮去了她的视线,可这并不妨碍她到达目的,分出一只手捂着她眼睛的海涅,对于她的禁锢,自然放松下来。
元庆一只手抬起,精准地抓住海涅按着她肩膀的手,五指收紧,爆发出与那纤细手指不符合的力量,转身,侧步,一系列动作在一瞬间完成。
她没有自信到去摔海涅,反而是在海涅收起遮挡她眼睛的手时,掰开了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
然后,她打开门,向外冲去。
眼前,黑雾弥漫,一道身影从黑雾之中浮现。
元庆抬头,她看不到海涅的神色,他笼罩在黑雾之中,让人压力倍增。
那黑雾可能是他身为高阶血族的某种奇异的能力。
“回去。”海涅看向她,给出一个动力。
与之前一样,血裔无法反抗长亲的命令。
伊莉丝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回到房间,海涅跟着她进入房间,然后回身将门锁上。
“回到你的棺材。”
元庆无法反抗,她只觉得脑袋钝痛,胃因为饥饿绞痛,那一点点的血液根本无法提供饱腹感,反而让她愈发饥饿。
她需要血。
“长亲。”元庆转身,她无法反抗海涅的动力,就后退着,迈步进入棺材,“我好饿。”她捂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海涅,“真的。”
海涅避开她的注视。
他感受到心底有什么在躁动,是金。
想到金对于伊莉丝的重视程度……
不能继续仍由元庆处于渴血状态。
海涅重新看向正端坐在棺材内的元庆,渴血状态让她躁动不安,却迫于血裔契约乖巧地坐在棺材里。
可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安分下来。
渴血状态下,新生血族往往会展现出未被压抑过的天性。元庆也是一样,她远比先前展现出来的要活泼灵动。
海涅了然,眼前的元庆只有十四年的记忆,从心态上来说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他解开衬衫上的系带,卷起袖子,露出一截过分苍白的手臂。
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手臂上蜿蜒盘旋,瞬间就吸引了元庆的视线,她似乎能透过皮肤看到那血流流淌的轨迹,耳边回响着的也是血液涌动声音。
渴血的症状是可以被缓解的,就算不用人类的鲜血也会有其他的办法。
比如,直系血裔的鲜血。
海涅抬手放在唇边,张口,原本生长犬齿的地方伸长逐渐变成两颗獠牙,连带他的样貌都因为这两颗獠牙的出现而变得妖异。
獠牙中空,只要刺入猎物的血管,就会疯狂地吞噬猎物体内的血液。但此时,海涅的獠牙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鲜血涌出的瞬间,整个爱德蒙公馆内的血裔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向着顶层的房间看去。
元庆鼻翼翕动,一双眼睛像是被吸在了海涅身上,她注视着那血液涌出的地方,渐渐看得痴狂。
只是因为血裔契约的压制,她无法离开棺材,要等海涅允许才可以。
“过来。”海涅看着元庆,曲折手臂看着她,得到了长亲的允许,元庆像是一阵风一般,从棺材中跃出,向着海涅而来。
她扑进海涅的怀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嘴凑了上去。
略显冰凉的鲜血涌入喉咙,就也无法抑制心底对鲜血的渴望。元庆就是沙漠之中的旅者,贪婪的摄取着她每一分能够摄取的水分。
她几乎半靠在海涅的怀中,两人之间的距离亲昵而暧昧,血裔与长亲之间的互相吸引,从她吻在手腕上的小块皮肤之上酝酿,爆炸开来。
海涅向后退了一步,元庆却充满侵略性的向前,她愈发的贪婪,摄取着她所能得到的甘露。
白皙的皮肤渐渐泛上红晕,从海涅的视角向下看,可以看到她纤细的背脊。
元庆很瘦,有些生骨相,但该有的地方,却是真材实料。
海涅的视线顿了一下,连忙收心。
大量失血,让他原本的苍白的脸色显得病态,而血裔对于长亲的诱惑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渐渐浓烈。
“够了。”海涅不受控制的抚上元庆的黑发,她原本就要休息,发髻放了下来,黑色的发垂落,扫在他的手臂,他的手指微勾,顺着黑发划过她的脊背。
伊莉丝拥有他没有的温度。
元庆似乎没有听到,她无法抵御鲜血的诱惑,长亲的血对新生儿来说,充斥着太多的诱惑。
贫血让海涅有些无力,吸血鬼是无法自主造血的,必须通过外来的补充。而不吸食人血的特性,让海涅的恢复周期远长于其他血族。
“停下。”
动令限制了元庆的动作,她抬头,唇上脸上沾着血,看向海涅的眼神颇为不满。
“长亲。”她嘟着唇似是撒娇。
鲜血顺着海涅的手臂滴落,元庆露出惋惜的表情。
海涅没有说话,他扒开元庆抓着他的手,新生儿不悦地嘟起嘴。
黑雾弥漫,海涅修复了手腕上獠牙咬破的伤痕。只是这一次,用的时间要比修复阳光烧伤时更久。
他也同样需要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