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责任林景琝遣散妾室
正月十五,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
今日本是宫中大宴群臣的日子,从中午昭诚侯府全家就入宫了,当然除了“养病”的何一心。昭诚侯和林景珩二人要去听朝会,正月十五之后朝臣们的年假也就结束了,今后每日要按时上朝的。
而沈釉和一干外命妇也要去后宫听皇后娘娘的训导,唯有林景琝无处可去,被太监们引到一处厢房和一干纨绔一起吃茶,等着中午蹭饭。
林景琝平日没什么感觉,往年他还乐得轻省,和这群与自己同处一室的二世祖们聊得兴致勃勃,然而今年却难得起了点不能再这么混的心思,别人几次跟他搭话他也不理。次数多了,也便没有人再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倒是在背地里嘀咕着这林景琝大过年的犯什么病。
有自以为知道内情的人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与忠勇公府有亲,听说这昭诚侯府出大事了!这林景琝能有心情跟你我说笑才怪!”
别人自然被这惊天大瓜吸引了过去:“什么大事?没听说啊,昭诚侯府不是历来最受陛下信任吗?”这些纨绔子弟虽然不曾参与朝政,但身在贵族家庭,自然对朝中的事也耳濡目染。更何况,他们家里对这些纨绔的要求非常低,只要不惹事就可以了,所以不能跟犯事之家的子弟玩更是每家长辈都耳提命面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对这方面也是非常敏|感的。
“不是朝中之事,是他们自家府里头……你们没听说吗?今日昭诚侯夫人都没有入宫,说是在府内养病。”
“这倒是听说了,不过人吃五谷杂粮,会生病也是难免的……”
“要是普通的生病还说什么呢?”那人摇头晃脑道:“你们知道年前林景琝的大哥成了亲,娶了西游苑的老板沈小哥儿吧?听说那沈小哥儿实在是个人物,进门没多久就把昭诚侯夫人给打压得没有立足之地,后来更是被气生了大病下不的床,这才不能进宫拜见皇后娘娘。你说昭诚侯夫人都倒下了,他林景琝在府里哪还有好果子吃?”想来这位是和何一诚等人沾的亲,竟把何一心描述成一个受尽欺压的可怜之人。
“竟是如此?这西游苑的老板听说是个乡下小哥儿,竟有如此手段?”
“就是乡下来的,路子才野呢。你们待会儿留意看着吧,他进门没多久,已经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之前不知道使出何等手段把昭诚侯世子勾得魂都掉了……”
这些人自以为已经压低了声音——或者他们其实也根本不怕林景琝听见,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到底还是传到了林景琝耳中。林景琝攥着拳头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无力的垮下了肩膀。
他很想去澄清,沈釉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坏。可是要怎么澄清?坏的其实是自己母亲?林景琝只能搬了把椅子坐到角落里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没一会儿那些人的话题又飘到了别家,谁家又顶风作案,户部的银钱还没还清就纳了两房小妾,以后再不敢跟这家人来往了;谁家新娶的商女仗着有钱,把夫君房里的十八个通房丫鬟卖得一个不剩,实在是闻者伤心……
林景琝听到这里,心中倒是想起一事来。此外,开春之后他很快就要成亲了,也是有家室的人,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怎么能让小誓过上好日子?总不能靠着父兄一辈子!从年纪上来说,很大概率父兄是要走到自己前头的,就算自己可以老着脸赖着父兄,等父兄去了之后,自己难道还要靠儿子、靠侄子?自己儿子也就罢了,但他这个父亲摆在这里,他很不自信能养出有出息的儿子,怎么看也是大哥那里比较靠谱,大哥年纪轻轻就在朝中身居要职,而沈釉也是个赚钱小能……大能手,这两个人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得精成什么样。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靠侄子养活,林景琝深吸一口气,那也太丢脸了!
他这番心理活动要是让昭诚侯和林景珩知道了,也不知道是会感到欣慰还是会抽他一顿。
等朝会散了,皇后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其实皇后娘娘也并没有什么可训导这些外命妇的,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几段冠冕堂皇的话,说完就开始喝茶吃点心说说闲话。
之后便是大宴群臣,林景琝也从偏厢被带过来,可以与家人坐在一处。沈釉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御筵,很是兴奋。然而刚刚吃了两口,一张小脸就皱在了一处。
且不论味道如何,这菜都凉了大半……凉了之后,一些肉食就难免有些腥。这对于孕夫来说可太不友好了。
林景珩时刻注意着他的状态,见他皱眉便立刻拿手帕捂着沈釉的嘴,让沈釉把东西吐在里面,再包好了放在一旁:“不喜欢就不要吃了,这御筵并不如何,因要准备的菜色太多,御膳房的人从早上就忙活了起来。除了陛下和几位娘娘、皇子,其他人的菜色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不吃也罢。”实际上因为昭诚侯和林景珩的爵位官职都不低,他们的饭食也只是有些凉,那些小官的恐怕都凝出白油了,可真真是“看人下菜碟”。
而林景珩也注意到了,今年御筵的座位排的也十分有趣,也不知是哪位捧高踩低的能人的大作。往年大皇子身为长子,除了皇上、皇后、太后和两位贵妃,接下来就是他的位置。而如今大皇子被封王,过年之后便要滚去封地,位置竟然被排在了五皇子后头,真是落难的皇子不如鸡啊。
大皇子此刻面色黑的赶上锅底了,吓得旁边的五皇子尽量离他远远的,三不五时向皇后投去求助的目光。皇后实在是不忍心,没一会儿就找借口把五皇子招到了自己身边同座。五皇子倒是欢天喜地的去了,剩下的所有皇子脸都黑了。
沈釉却没注意这些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此刻正十分可惜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美食,心中感叹哪怕是皇家也不如现代方便啊,不能随时保温……大学食堂都知道如何给饭菜保温呢,一般的饭店弄成这样更是要砸招牌的。
林景珩收回落在几位皇子身上的目光,将自己桌上的点心放在沈釉面前:“若是饿了就多吃一些点心垫一垫,出了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昭诚侯和林景珩,哪怕是林景琝因为年年都来,自然是知道宫内御筵是个什么德行,出门前在家里原是准备了丰盛的饭食的,吃过了才来此刻并不觉得饿。沈釉虽然也不明所以被他们带着吃了许多,但怀孕之后他总是觉得饿,在皇后宫里就吃了不少点心。好在皇后知道他身怀有孕,不但不责备他失仪,还让宫人给他多拿一些。
所以这时候沈釉倒也不十分饿。只不过谁会不好奇御筵的滋味呢?
林景珩乐了:“说实话,我觉得真不怎么样……还没你那日炖的牛肉好吃。”想到那日的番茄牛腩,林景珩也很是忧伤的叹了口气:“可惜不能常常吃到。”
那日他一口就尝出不是羊肉和猪肉,待沈釉说是牛肉时,林景珩都惊呆了,还以为沈釉被人诓骗买了被偷杀的牛肉,虽然以他们的身份不至于获重罪,但被御史盯上也是很麻烦的。他们昭诚侯府向来奉公守法,天下又不是没别的肉了,真没必要非去吃法律不允许的肉类。
还是沈釉偷偷告诉他是从别的世界换来的,林景珩才能放心品尝美食。
不得不说牛肉是真的好吃,林景珩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明知违法民间偷偷杀牛吃肉还是屡禁不止,但他还是比较谨慎,虽说沈釉的牛肉是从别的世界拿来的,可是外人又不知道,所以还是打消了沈釉要送去给昭诚侯和林景琝尝尝,以及把剩下的分给丫鬟的打算。满满一大锅一直煨在火上吃了两天,煨到西红柿都熬化了,全部化为汤汁浸在了牛肉里面。
林景珩想了想:“你若是喜欢,改日我托了皇后娘娘让御厨到咱们府上去做给你吃。”
沈釉这才高兴了一些。大约是怀了身孕都会有些小脾气吧,要是这顿御筵真吃不到,沈釉还不知道要在心里惦念多久呢。
宫筵结束后,皇上还要带领百官出宫,看烟火与民同乐之时。林景珩想着沈釉御筵上没吃两口,点心也不大喜欢,想来算着时间也快要饿了,便以沈釉有孕恐身体不适,要先回去歇息为借口申请先行告退。皇上自然没有不允的,还十分慈和的赏赐了沈釉许多东西,让他回去好好休养。结果二人刚出宫门不就,就偷偷溜下了马车。
这冒着欺君之罪逛灯市也太刺激了。沈釉被林景珩拿斗篷包得严严实实,半张脸也被围巾围住了,两个人牵着手挤在人群之中,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林景珩一边护着他,一边介绍道:“最近京里新开了好些有意思的小吃店,你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过府,想来是没吃过的。我早打算带你来尝尝了。我们连吃带逛,也不怕积食,待晚上看过了烟花再回府。”
沈釉被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几分兴致。两人跟着拥挤的人|流一路沿街逛过去,见到有趣的东西便买下来,没带下人就由林景珩亲自背着,后来因为买的东西太多了拿不下,林景珩还买了个竹编的背篓背在身上。
身着华服的林景珩背着这个割猪草的背篓,看起来实在是不搭,沈釉捧着肚子笑个不停,林景珩倒是一本正经的转着圈给他看:“不帅吗?你夫君我条件在这里,就是背竹篓那也是要引领京城新风尚的。”
逗得卖竹篓的老妇都笑了。
可是到了林景珩所说的“新出的有意思的小吃店”,沈釉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了起来。
林景珩还在美滋滋的跟他介绍:“这个叫烤冷面,虽然叫面,却并不是面条,而是一张一张来卖的。之前京中从未有过,口味也有好几种选择……”
沈釉和忙得不可开交的店老板对视一眼:“……”
沈釉哭笑不得的扶额:“你都不知道自家的铺子在哪里吗?”
林景珩:“?”
“这是咱们家的铺子呀。”这店老板分明事沈釉的徒弟之一,要说沈釉桃李满天下,其中一个徒弟林景珩不认识便罢了,这铺子可是昭诚侯府名下的啊!
林景珩傻眼了,他还真不知道。府中的铺子之前都是何一心管理,又轮不到他插手,顶多知道大致区域,不拿账册还真对不上具体位置:“……”
这也有些太可笑了,想带沈釉来尝个新鲜,结果来的却是自家产业。这店主既然是沈釉的徒弟,那这烤冷面想必也是沈釉传授给他的吧,哪里还有新鲜可言呢?
沈釉见他有些沮丧,当然还是要照顾自家老攻的心情啦,便道:“不过我也好久没有吃过烤冷面了……唔,正好考察一下我这徒弟的手艺有没有练到家。”他退后几步打量了一遍门脸,又道:“真的不怪你,我让他们统一挂上辣菜派的牌匾,这怎么还没挂上呢?”
店主抹着汗跑过来:“师父教训的是。原是工期早到了的,只是这不赶上过年嘛,有几块木料没运到,六王妃府上派来的管事又说,换了便宜木料怕掉了咱连锁店的份儿,这便允许那造匾的匠人年后交工。咱们师兄弟的连锁店,已有三分之一的牌匾挂好了。剩下的我们想着也没多大的事儿,又舍不得这年节的赚钱黄金时期便早早的开了店,这才让师爹给误会了。”
如今这些徒弟自己做了店长,虽然不是按照分成来算工钱的,但沈釉也向他们许诺营业额会跟年底的奖金挂钩,他们自然不愿放过年节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也是因着沈釉的身孕,如今这些杂事都没人拿来烦他,原本不是找孔均就是找严坚成。如今六王妃派了人来支应,更是不会为这些许小事来告知沈釉。
就好比沈釉如今是开封菜的董事长,难道三线小城市一个门店的装修计划,也要递交给沈釉签字吗?就是这个道理。
那店主一边说着,连忙带着他们插了个队,给沈釉安排了一张桌子,亲自擦干净了。后面有排队的不满,店主便嚷嚷道:“这又不是客人,是我师父,是我东家!东家来吃顿饭,难道还要跟外人一起排队不成?”
那些食客倒都知道这是昭诚侯府的铺子,这下恍然大悟这两个身着华贵大氅的人竟然是昭诚侯世子和世子妃,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林景珩更郁闷了:路人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两人吃过了烤冷面,又去了剩下几家店,果然都是辣菜派的连锁店。失去了探店的性质,沈釉干脆花钱找了几个跑腿的闲汉,让他们帮着把小吃送到城中央的辣菜·干锅记去,今日孔均照例在那里有专场表演,两人干脆包了一个二楼临窗的位置,虽然看孔均看得不甚清楚,但看街景和烟火却很是方便。
周围的顾客还非常不解的看着他们,来这里的都是看孔老板,这两人倒好往窗口去凑。不过对沈釉来说,孔均还真没有挂满花灯的街景和烟火来的新鲜。
孔均一场说罢下台来喝口茶水,就听见小徒弟来汇报沈釉到了,便兴冲冲的跑上二楼来拜见沈釉:“徒弟给您拜个晚年,祝宁晚年幸福!”
沈釉都被气笑了:“还晚年,我有那么老吗?快替我打他!”说着就推了林景珩一把。
林景珩表面上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却乐开了花,他一直对孔均有一点微妙的……醋意?大约来自最早孔均在沈釉身边有了名分,而自己一直是炮友的心理阴影。听闻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打孔均,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还真打啊?我待会儿还要上台呢!”孔均连忙躲到沈釉身后,倒被沈釉捶了一下。
沈釉捶他自然不会用多大的力气,孔均笑嘻嘻的受了,自己搬了个小凳在一旁坐下。旁边的观众看到了,发出不小的骚动,都看着孔均跃跃欲试……?
同时也明白了这两位为什么选了这个座儿,感情人家和孔先生认识,哪里还差这一会儿看不看得清楚呢?
被观众打扰几次之后,孔均也不好久坐了,恋恋不舍的打算回后台。如今他师父成亲了,还嫁入了高门,他们师徒见面就没有以前频繁了。孔均还是很怀念之前跟着师父学习的日子呢!
临走时沈釉想了一下:“你这专场开了几日了?还要再开几日?”
“从大年三十晚上算起,已经连开了十六日了,明日是最后一场。”孔均也是够辛苦的,年三十的中午去跟沈釉拜了年之后,西游苑、常坪城还有辣菜·干锅记三头跑,就没有一日是休息的,不过收入自然也多。
沈釉点了点头:“那后日歇息,你来府里一趟吧。”
孔均眼睛一亮:“师父可是又有什么新本子要传与徒儿了?”
之前西游苑还未开建,沈釉就给了他《红楼梦》的本子。如今《红楼梦》的大结局都说完了,也该有新本子了吧?
却不想沈釉顿了一顿:“……不是,你来了再说吧。”
沈釉是打算重新跟孔均说一下关于戏剧学院派收益分成的事情。早在沈釉刚刚收孔均为徒时,因为急于回到现实,他便和孔均约定,孔均所赚的所有钱都要全部上缴给沈釉,算作沈釉的全部收入。再由沈釉拿出来一半,以“零花钱”的名目发放给孔均。
而这么久过去了,孔均已经把这件事做成了习惯。不单是他自己说书的收益,在戏剧学院派壮大了之后,每一个人哪怕只是个小学徒的收益,他都要全部先给到沈釉,再乖乖的等沈釉发放零花钱——反正他师父是绝对不会亏待他们的!
在早期,这种制度对沈釉的获取积分和抽取位面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辣菜派也一度采用这种方法,沈釉的积分每天是翻番儿打滚儿的往上增长。可是现在……沈釉不想要那么多积分了。
他那日听了伊初瑶的话,虽然站在伊初瑶的位置上来说,一个只有一百多积分的人并没有资格想那么多,但沈釉却动了心。
如果书中的一年只用了现实中的一分钟,那他也想在这个世界多留一些时日,反正他的飞机要飞行两个多小时,心疼他的经纪人也不会中途叫醒他。
沈釉看向身旁的林景珩。
他想……能多陪陪林景珩,就多陪他一刻吧。
然而不等孔均上门,昭诚侯府又出了新的事情。
沈釉昨晚跟林景珩赏灯赏月,月上中天才回府。身孕满三个月之后两人又逐渐开荤,虽然尽量悠着些了也难免耗费体力。次日一早林景珩上朝去,沈釉正准备睡个昏天黑地,却被一阵阵的哭声给吵醒了。
他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把脑袋伸出床帐外,哭声便更清晰了一些。中间还夹杂着佳佳压着声音的怒骂:“……你们院里的事情,来找我们主君有什么用?有胆子就求侯爷去,没胆子就回去找二少爷——其实要我说,咱们做奴才的,主子让你干嘛你干嘛就是了……你给我小点儿声哭!我们主君还没起呢!”
那哭声窒了一窒,低声又说了些什么,沈釉就听不清了。他坐起身,朝外喊了一声,便见佳佳忙不迭的捧了洗漱的东西进来,“主君醒了,可是吵到您了?”
沈釉接过她递来的拧好的毛巾擦了把脸:“外头怎么回事?”
佳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是二少爷院子里的人……”
沈釉好奇道:“林景琝?他院子里的人来咱们院子里做什么?”
“要不说呢,”佳佳叹了口气,“我早跟他说了不干咱们的事儿,也帮不了他们,可他们就是赖着不走呢。”
沈釉更是好奇了,佳佳只得把原委一一道来:“昨晚上您和世子回来的晚不知道。昨晚二少爷回来后,不知为何竟要把院子里伺候的人都遣散了。西院很是闹了会儿,但也没太当真。谁知今早二少爷竟叫了老管家赶人,说不走的便要送到庄子上去。”
那些人可跟佳佳她们不一样。林景珩院子里伺候的,全是他收用过的小侍,平日里只负责端茶倒水讨林景琝的欢心,粗活累活半点儿不用干的,也就是贾宝玉身边的袭人、贾琏身边的平儿一样的待遇了。这样娇滴滴的小哥儿被赶出去或送去庄子里,大约也就是晴雯般现成的下场了。
佳佳继续道:“那些人这才慌了,苦求二少爷一番,谁知二少爷竟真狠心如此,半点不为所动。他们也是没办法了,只得找当家主君来求情。可这房里的事儿,您一个当嫂子的也不好做主啊,我们几个姐妹就琢磨着把他们赶走了,以免您难做。”
谁知沈釉却捧着那一方毛巾,愣了好半晌,才道:“你……你们先找个院子,把他们安置下来吧,再给我更衣。我要去见见林景琝。”
因为沈釉这个蝴蝶翅膀,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被改动了太多,受影响最多的恐怕就是林景琝了。只是沈釉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也会提前:
原书中,林景琝纳何誓为贵妾,何誓和王小姐一番宅斗后取得了胜利,又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母家忠勇公府平反,最终被扶为正妻,获封诰命。而林景琝因为尊重和爱他,则遣散了全部侍妾,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现在不止为什么,林景琝竟然要在婚前提前遣散这些侍妾。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局于主角来说,自然是个很好很圆满的结局。可是对于这些通房小侍呢?他们甚至还不如沈小侍,至少沈小侍也是出身清白人家,正式开了脸的良妾。而他们身为奴仆出身,就算过了明路,只能算是贱妾,况且现在连明路也没过呢?
沈釉叹了口气,林景琝还真是渣攻人设不改呢。原本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沈釉已经对林景琝有了一些改观,或者说因为林景珩大约有了些爱屋及乌的意思在里面吧,觉得林景琝可能只是没有长大,可能封建社会就是这么糟粕,可能林景琝是个傻小子是个憨憨……却不想百转千回,林景琝还只是不曾把除了何誓以外的哥儿当人看。
在古代,嫁人可不仅仅是两情相悦,爱情于古人而言是奢侈品,大多数人都是盲婚哑嫁凑凑合合过一生。从这个角度来说,嫁人根本就是一张长期饭票,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那些小哥儿跟了林景琝,就等于有了一个铁饭碗,只要不遇上王小姐那样的主母,这碗饭大约是没毒,可以吃上一辈子的。就算遇上了,只要苟一点忍一忍,可能也饿不死。现在却因为林景琝的一时兴起,一句话,人家中途就要下岗失业了,能不哭么……
要是他们没被林景琝收用过,可能还能嫁个府里的管事或是小厮,平平淡淡过一生。但他们也是从小伺候林景琝的,副小姐做了那么多年,和林景琝又有那么多年感情,谁又会甘心呢?
沈釉有佳佳伺候着穿好了衣服。如今他身子已经有些笨了,古代的衣服自己还真有些穿不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出了房门,却见林景琝院子里的小侍们依然跪在院子里,倒是不再哭了,旁边的依依和鼎儿面色都不大好。
见沈釉出来,鼎儿忙道:“我们已经跟他们说了主君的意思,可他们就是不肯去别处歇着,非要跪在这里……”
那几个小侍也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我们不见主君一面,又如何能安心呢。求主君劝劝我们少爷,给奴们一条生路吧……”
院子里的丫鬟在旁边听着,都不悦的撇了撇嘴。她们院子里的丫鬟都单纯,沈釉又待下人极好,从来没人生出什么心眼儿爬主子的床,因此也对这些妖妖娆娆的小哥儿没个好印象。
做小哥儿的就要像她们主君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才好,都被二少爷赶出来了,还涂脂抹粉的给谁看呢?!
沈釉倒很平静,对他们道:“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但我一个做嫂子的,也不好管兄弟房里的事情。他若真的厌了你们,我也没办法。不过也不会由着你们真被赶出去,总会妥善安置的。”
之前最受林景琝宠爱的一个小哥儿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大着胆子去看沈釉:“如今这府里皆由您说了算,二少爷如何会不卖您面子呢?况且奴们并未做什么错事,不止何故二少爷忽然就……”
佳佳上前一步:“我们主君心善至此,你们还这么多要求,别太蹬鼻子上脸了!”
那小哥儿吓得瑟缩一下,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沈釉却对佳佳摆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则对这些小哥儿说道:“你们自然没有犯过什么错,只不过过些日子二少夫郎就要进门了,景琝自然是为了他要赶你们走。”
几个小哥儿都惊呆了。他们跟了林景琝那么多年,陆陆续续被林景琝收用,最早被收用的人也不是没吃过醋,害怕后来人抢了自己的宠爱。但林景琝一直是一副中央空调谁都普照的模样,也不曾过于偏心,慢慢的大家也都接受了,和和睦睦的相处了起来。
可现在沈釉却告诉他们,林景琝要赶走他们,是因为怕未来的二少夫郎不开心?
“二少爷他,竟真的会狠心至此么……”几个小哥儿仿佛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一般,又嘤嘤的哭了起来。那他们算什么,林景琝真的喜爱过他们么?如果真的有一丝喜爱,为什么连一点点旧情也不肯念?
沈釉再让依依和鼎儿把他们带去别的院子暂时安置,他们也不再拒绝了。
佳佳在一旁道:“主君也太好心了,原不用跟他们解释那么多的。”
沈釉没有说话,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妖妖娆娆的小哥儿,在沈釉看来,小哥儿也是男人,弄那么娘干什么呢。不过推己及人,沈釉对他们还是很同情的。
其实他们也是像原主沈小侍一样,是莫名被炮灰的可怜人。沈釉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就好像看着每一个沈小侍,每一个他自己。
林景琝正兴致勃勃的规划着自己的院子。他原本对侍妾们十分宠爱,家中人又少院子又大,给每个被他收用过的通房都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如今这些房间空出来,他便想着这里能给何誓建个小书房,那里可以推倒了,模仿大哥院子里盖一个小厨房。
“他们走了,我院子里便要再挑选一些新人伺候。不要小哥儿了,要丫鬟。”林景琝是不喜欢姑娘只喜欢小哥儿的,换了丫鬟来伺候,他觉得何誓会觉得很安心。
老管家木着一张脸跟在他旁边:“这些老奴做不了主,要回禀世子妃才行。”
林景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如今府里不再是他母亲当家了。但他一个侯府的二少爷,也不至于连这点主也做不了吧?因此有点不高兴,念叨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安排下去就是了,大嫂还能不同意怎么着……”
却不想接下来就听到了沈釉的声音:“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林景琝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呆呆的问:“为什么不同意?你不想采买,从地下庄子里选拔一些人也可以,工钱和以前一样又没有多出来。”
继而大脑也反应过来了:“等等,你为什么会来我院里??”
“我是这府里的主君,我哪里不能来?”沈釉冷笑一声:“况且你的那些通房侍妾都在我院子里哭半天了,我不找你找谁?你倒是说的轻松,从底下再选拔一些人上来补缺,可这些被你赶走的人如何处置呢?”
林景琝闻言皱起了眉头,倒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怎么去打扰你了呢,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他自认为还算顾念旧情,没有按照听来的把这些通房全部发卖,也允许他们拿走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自行离开,却不想他们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居然去找沈釉。“什么怎么处置?他们拿了行李出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
沈釉都被他气笑了:“他们哪里是答应?不是你说的如果他们不自行离开,你就要把他们送去庄子上?”
“庄子也很好啊,”林景琝嘀咕了几句:“吃喝不愁又不会饿死,也还是昭诚侯府的人呢……”
“那他们是以什么身份去庄子上,你想过吗?”沈釉越说越上火,越说越来气:“你一个当少爷的去庄子上游玩,自然是吃喝不愁山清水秀。可是他们呢?以你侍妾的身份?以奴仆的身份?以被你赶出府奴仆的身份?——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们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处境!”
林景琝默然不语。他确实没想,因为他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小誓马上就要进门了,我不想他受委屈。我已经很好了,昨日在宫里听别家的子弟说话,别家成了亲之后都是要把通房发卖的,我又没把他们卖掉!”
他说着说着,竟然又觉得自己很有理了。
“你少唬我!”沈釉冷笑一声,以为他没看过宅斗文吗?那些男人都恨不得通房侍妾越多越好,就是不“用”人数多了摆在那里也显得自己格外风流。会发卖通房的都是刚进门的少奶奶们好吗?
虽然同样是打发掉通房,由少奶奶来发卖意义又不同了。她们的丈夫不够忠贞,她们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维护自己的婚姻。可林景琝要赶走这些通房,却是既主动又不拒绝,还不负责!
“你是人吗?你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吗?!”沈釉抨击道。
林景琝都被沈釉骂懵了,火也上来了:“关你什么事!我房里的人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嘴上说的好听,要有担当要负责,要是我大哥房里也有一堆人,你能忍得了?你能不发卖?!”
沈釉冷笑一声:“你大哥要是满院子通房,我根本不会嫁给他!不关我事儿?哼哼,我只是想到,当年在常坪,我要是瞎了心跟你走了,我现在恐怕也是那一群人其中的一员吧?!”
林景琝没想到沈釉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愣住了。可是仔细一想……林景琝不得不承认,沈釉说的可能是实情。
他当时确实想带沈釉回来纳沈釉为妾,而现在也确实想把所有人都赶走,给何誓留一个干干净净的院子。
然而一旁的老管家和佳佳:“????”
他们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世子妃和二少爷的常坪往事?世子妃如此大动肝火,是因为从那些侍妾身上看到了自己?世子妃……在吃未过门的二少夫郎的醋???
我的天!世子的头上还好吗?!
沈釉完全不知道老管家和佳佳的思路已经跑偏了,还在犹自痛斥着林景琝:“可见我当年是多么明智,一眼就看出了你是个人渣,渣男!你想怎么跟何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管,可是那些人,你既然撩拨了,收用了,你就要对他们负责。你把他们赶出府去,他们几个小哥儿,父母还不知道在不在了,怎么生存?”
林景琝终于拜下阵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釉深吸一口气:“你自己跟他们说,不准威逼利诱,他们提出什么条件你要尽量满足,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离开昭诚侯府。取得他们同意之前,我是不会派新的丫鬟过来伺候你的。”
“行吧……”林景琝瞧着沈釉怒发冲冠的样子,也只好暂且答应下来,想着暗地里再找大哥求求情好了。可能沈釉站在小哥儿的角度上确实会很气愤,大哥应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吧。
沈釉明明打了胜仗,健步如飞的回到院子里,可是面上却并不开心。他在凳子上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人:“佳佳,你先下去吧。”
佳佳咽了咽口水,“……是,主君您别生气了,小心动了胎气。”
沈釉顿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爬到床上默默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忽然鼻子一酸,落下了泪来。
他今日是在骂林景琝。可骂着骂着,又好像透过林景琝,在骂他自己。
他和林景琝又有什么不同?撩拨了,睡了,现在连孩子都要生了,却随时可能拍拍屁股就走人,回到现实世界继续过他属于爱豆的星光璀璨的生活。他和林景琝又有什么区别呢?明明是一样的渣男。
他让林景琝去取得那些“受害人”的谅解,让他们自己答应离开昭诚侯府。可他却不敢告诉林景珩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更不敢问林景珩要什么才愿意答应自己离开——因为沈釉已经知道林景珩的答案。
他伸长胳膊,轻轻抚摸着床上属于林景珩的那一半枕头。
沈釉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他想陪林景珩过完这一生,陪他儿孙满堂,陪他鬓角成霜。
作者有话要说:妈呀,对不起睡迷糊了
早上六点多醒了还在待高审里面换不了,打了两把游戏又睡了就睡到现在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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