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辉两腿一蹬,快活地舒了一口气。他轻快地把书包放进抽屉里,然后像一只没有骨头的猫一样软趴趴地卧倒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可惜他还没有趴下两秒,后面就对他来了一巴掌。
不用想都知道是董格这个莽子,顾明辉无奈地耸拉着眯成一条线儿的眼皮子往后看。
“你们俩怎么了?都跟没了魂儿一样,一到学校就趴。”董格拎着一袋包子,嘴上还吸着豆浆,说话含含糊糊的,说完还往他后面瞅。
顾明辉昏头昏脑地看着他,脸上的郁郁之气简直要化成了实质,一股子丧气,“还有谁?”
他往后瞄了一眼,后座的少年安静地侧趴在桌子上,连帽衫的帽子整个箍着脑袋,只在帽沿边露出一圈漆黑的头发,桌子上左侧的书架挡住了他半个身子,顺便挡住了露出来的小半张脸。
顾明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昨天你们回家之后,我们和阿宸一起打游戏来着,两点多才下线。亏他今天来的比我还早。”
“那要完蛋,第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要是看见你们在伟大的星期一都敢睡觉,非要把你们削成一圈儿秃瓢。”董格啧啧了几声,从袋子里掏出两个包子,抽出板凳在他旁边坐下了,“吃包子吗?茶树菇的,还有豆腐的。”
顾明辉倒头又往桌子上一趴,“我不吃了,我要完了”,他吐出一口气,跟吐出整只魂儿一样,脸色泛青,“撑不住了,我今天估计不仅要被英语老师骂死,还要被老鱼儿骂死。”
董格咯吱咯吱地吃着包子,对于他的推测并没有发表建议,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练习册来,只感叹道,“哎,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顾明辉困得睁不开眼,张开嘴嘟成了一个圆圈,吐了吐舌头表示抨击他,顺便气力不足地转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不对,还有穆月月呢。”
“哎不对,她不是一向来的早吗?今天怎么这么晚?”
董格笑道,“她今天不是表姐结婚吗?假条还是季宸递的。”
“呔,穆月月这个叛国的奸贼。”顾明辉在那边痛苦地喊了几句,又直挺挺地倒下了。
“你可真是生龙活虎,”董格看他喊得一魂升天,二魂入世,声音气若游丝,“大爷你可快睡一会儿吧。”
董格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包子,顺便吸了一口豆浆,满足地接着看练习册的题目,他右边突然有人轻轻敲了他的胳膊。
董格侧过头,看见班长冲他桌子上扔了一张纸条。
班长是个女孩,人长得小巧玲珑的,但是性子却大气,董格不明所以地打开了折起来的一张纸。
“董格,我问你个事儿。”班长小声地问,食指搭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董格不要说话。
董格疑问地冲着她挑挑眉。
班长比划了一个写的姿势,“传纸条儿。”
班级里的桌子一般都是双人桌,一排之间留个走动的空位,但由于班级空间不大,人又多,两个人的桌子伸手就能够着。
“我问你,昨天那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那纸条真是穆月月写的吗?”
董格有些无奈,抽出一只黑水笔来刷刷写了几个字。
“班长,你怎么也这么八卦呀?你自己不也看见了?”
“我不是走的早吗?”班长坐旁边有些无奈,“后来那么尴尬,打圆场都不好打圆场。”
昨天那状况实在是惨烈,毕竟别人过个生日而已,差点伤了同学和气。实在是得不偿失。
“就穆月月写的,不过原本不是那个,被她闺蜜好心换了”,董哥写了两笔,回头看了看后面安然睡着的季宸,内心忽然有了一丝愁绪,“可惜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还被季宸捡了个正着,你说尴尬不尴尬。”
班长也摇摇头,“话说穆月月是不是因为这个今天不上课了?”
“那倒不是”,董格道,“她表姐今天真的结婚,季宸他爸都提前给礼金了”。
两人借着小纸条谈论了一番天地,班长那边收了纸条,终于肯出声了,“那昨天那话还作效吗?”
“什么话?”董格咽了最后一口包子,把豆浆吸尽了,脸上有些茫然,昨天除了穆月月表白大业胎死腹中顺便给季宸搞了一把乌龙,还有别的事情吗?
“就季宸陆淞那谈一个月假恋爱的事儿”。班长下意识低了声音,“作真作假?”
董格差点一口豆浆闷死自己,惊天动地地捂着嘴咳了起来,被雷出了眼泪,顾明辉在他旁边捂了捂耳朵,仍旧双眼紧闭,一心睡觉。
“咳咳,班长,你在逗我吗?”董格哭笑不得,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季宸,少年戴着帽子,一动不动,像是睡死了,没有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
“一个玩笑而已,做不得真。”
“是吗?”班长若有所思,他们几个离门近,这会儿又进来一个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在季宸旁边坐下了。
季宸睡的不□□稳,只觉得脑子一跳一跳地疼,但是又睁不开眼睛来,上眼皮下眼皮像是被双面胶粘在了一块儿,累的浑身的骨骼都疲倦发痛。
昨天晚上他和顾明辉陪着穆月月练级,当时他们都在同学家过生日,半斤二锅头一喝,立马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半夜吐了两回,一点的时候却又收到穆月月电话,硬是拉着他打游戏。
打游戏打到两点,眼睛都快要瞎了,只得在心里默念了三句穆月月辣鸡,才有了明天上课的勇气。
他这样晕乎乎地东想一榔头,西想一棒子,神思恍惚,所有的想法都吊在一根线儿上,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真睡着了。
不过突然感觉脖颈旁边一暖,季宸微微一动,只觉得暖融融的,熨得他浑身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不过他还是勉强睁开了眼,只看见近处全是光斑,云缭雾绕地朦胧一片,一时没看清眼前是谁。
“季宸?”
谁?看不见。
晕。好困。
季宸抵挡不住睡意,随便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来人用东西烫了烫他脖子,见他满脸睡意,睁开了眼又合上了,自己的脸在他的眼睛里刹那间一掠过,又没了踪迹。
他见季宸不再动弹,也不说话了,只把手中的东西放下,留在他的桌子边,便起身离开了。
董格和班长目瞪口呆地目送那人离去,下巴差点掉到了十八层楼底下,班长捏住自己的下颌往上一拍,闭上了嘴巴。
“董格,那是谁?”
“谁?”董格迷茫道。
“是陆淞。”班长接着道。
董格扭过头。
“是那个每每被校长提及,每次都甩第二名几十分的陆淞吗?”
班长沉痛道,“是的,你没看错。”
“不”,董格还是一脸窒息,“他不是我认识的陆淞,班长你退下吧。”
“相信命运,小伙子,你看季宸,多么良好的例子。”班长真情实意。
“不,我不相信。”董格内心有些微微颤抖。
“当命运递给我一个酸的柠檬时,让我们设法把它制造成甜的柠檬汁”,班长语重心长,“他们都郎情妾意了,我们要化苦为甜。”
“这谁说的?”董格僵硬中。
“雨果说的”。班长掏出一个苹果,咔嚓咔嚓咬上了。
当他们俩停止二人转,开始东北挖泥巴的时候,董格终于恢复了平淡脸,“震惊我全家。”
班长的苹果嚼了一半,“要不然我刚才为什么问你。”
董格一脸不忍直视,“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
班长笑了两声,“所以说,陆淞性子拗,话倒是不多,就是言出必行,不要跟他乱开玩笑。容易当真。”
“我去,学神的世界我真是不懂。”
“要不然刚开始说真心话的时候为什么闵越直接问陆淞接不接受我们班的女同学告白什么的,不就是先给穆月月提个醒吗,结果这话当时没说好,捅了马蜂窝。”班长摊摊手。
“惊天动地”,董格简直佛了,“所以最后大家都默认把穆月月的纸条拦住了?”
“哎,不是不想让穆月月下不来台吗?大家都知道,后来故意把纸条随便投给了季宸,这事儿要不然没完。”
“谁能知道陆大神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董格抹了把脸,“闵越也不早说。”
“他知道个屁”,班长把苹果丢进垃圾桶,“昨天才打听出来,说是去年喜欢上的。他去年那时候还没来,能喜欢谁?说不准是他原来学校的小姑娘,临别赠言,两人成功牵手了呗。”
两人的八卦之火燃烧的旺盛,熊熊火焰冒着火舌,将两人烧的骨肉酥脆。
“那他和季宸这啥?”董格重新回归正题。
“早说了陆淞这个人言出必行,说一不二,你们非要撩他,能有什么,和季宸谈一个月恋爱呗。”班长无所谓道。
“……”。
“好一个长期饭票。”董格突然转头看了看季宸,灵光一闪。
故事的主人正侧头睡着,晨起的阳光睡在他的眼睫毛上,衬得他的脸庞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箔,莹润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