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包容你的一切,我陪你一起沦陷——
当今圣上段谨膝下有一子名为段匀,即皇二子。当年皇二子出生没多久便声称其身娇体弱需送离皇城静养修整,送至湘东阮城府时还破天荒为这位乳臭未干的殿下取字“寄离”。
一直以来山珍海味华服赏玩好生供着的这根“病秧子”,实则不仅健壮得很,且性子暴戾孤傲,宫人庶民皆畏畏缩缩,生怕做错了什么点着了小霸王的火芯子,哪日便要提头面见列祖列宗。
这段匀虽是霸道但也识时务,比如他憎恶各种虫类,肥硕蠕动的腿多须长的最受不了。无奈湘东习俗来历悠久,即便是看不惯众人龇牙咧嘴咀嚼吞咽的可怖模样,段匀也未曾以武力冲散“朵颐之宴”,只是悄声逃回府,抖掉一身鸡皮疙瘩罢了。
能忍的他都忍了,最让段匀忍无可忍的是那个突然暴富的榆木疙瘩纪姓小贩,看上去老实巴交,做事唯唯诺诺,可就他家的虫子个最大,最让人毛骨悚然,所以段匀还是提刀拜访了纪小贩。
某日一早,纪某人摆好卖虫的竹娄腰还没直起来,下颚就被一柄短刃驾住,哆哆嗦嗦瞄了一眼来人,一看是小王爷,后背顿时生出一层冷汗:
“二、二、二殿下,有事您吩咐,随时为您效劳……”
“你?你个皮包骨要你有何用?”段匀拿刀在纪小贩脖子上比划两下,“我就想请教下,你哪搞得这么恶心的玩意儿,啊?”
头悬项上,纪小贩哪还顾得上与少年的约定,结结巴巴把交易交代地一五一十。
几年前一位少年主动找来,声称可以提供最肉质最鲜美、成色最上乘的各种虫子,考虑再三,纪小贩答应了这位少年。
每隔十日亥时末,纪小贩都会把卖空的虫娄和约定数量的铜币放在后院门外,那少年自会带着新虫来,自取钱娄去。
“那、那少年裹得严实,四季都、都如此,我们本就不怎么见、见面,我就、就、就不知他是何人……”
纪小贩好歹讲完最后一个字,段匀听他磕磕巴巴讲了半天本就心烦,听到这终是忍不了,一脚将他踹飞,掷开手中刃,斩断竹娄中一只蠕动的肥虫。
“从今起,我来替你与他交接。”纪小贩连连点头,段匀转身欲走,又听见纪小贩开口“殿下,您、您的刀……”
“不要了,恶心。”
亥时末,景肆按约定送货取钱。回去时走到半路才发现似是少了几枚铜币,心下疑虑,但又转念一想“许是纪先生算漏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照常该交多少虫分毫不差。
可一连好几次,铜币越来越少,一日甚至只有寥寥数枚。
那日晌午被景晚山勒索去了攒了许久的铜币,还险些遭了打,本就不爽,现下有被信赖许久的合作伙伴坑地血本无归,景肆一肚子火是再也压不住了,狠狠骂了一句天,正要转头回去向那个姓纪的理论,突然被一硬物从后背抵住右心口。
先天季人的心脏与常人不同,一般生在右侧,景肆便是如此。右心被抵,景肆登时暗叫不妙,此人十有八九猜测了他的身份。
原先的火气瞬时被压了下来,还未及身后之人反应过来,景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大号:“大爷行行好,小人的命不值钱,放了小的一条生路吧!”
先命再钱不要脸,大丈夫能伸亦能缩!
段匀也是被这熟练自如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几秒,“噗嗤”笑了出来。
段匀收了手,从这人身后绕了过去,蹲下身来盯着前面人的幞头。景肆等了半晌,除了一声嗤笑什么也没等到,不由奇怪,微微抬起眼来打量身前人。
此人着玄色,置地似水,又纹金龙,腾云起雾,错落有致,皆宛若存灵,腰佩紫玉蹀躞,系短剑及金令牌,发皆绾于脑后,配峨冠,冠圈有缨,结于下颌。“定是位公子哥儿了。”
景肆又去看他的脸:肤色偏暗,骨相极佳,天庭饱满,眉骨挺立,双眼深邃而尾微翘,鼻梁高而直,唇薄却下颌明,骨肉均匀。虽给人一种侵略之感,但却仍是张引人注目的脸。
“还没看够?”
见语调并无不善,景肆扬了扬脸道:“差不多了。”
听罢面前之人又是一笑:“没看够也无事,明日让你看个够?”
“啊?”
景肆见人起身便也放松警惕,俨然忘却身份许已暴露之事,抬起双膝盘坐在地上。
“明日子时我在湘江沅桥边等你,等你来,我们交个朋友。”说罢丢给他一只粉底绣凤的钱袋,景肆打开一看,似是这些日子少的铜钱。
正待开口。却发现人已走远,寻无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