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秋当下一惊,立马抓了被子坐起来。
她攥着被角的手指十分用力,骨节都有些发白,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呵问道:“是什么人?谁在那里?”只是有些颤抖的语调,还是多少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那人却没有因为被发现而逃窜,像是没听到桑秋的话一样,甚至还靠得更近了些,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桑秋听不清的音节。
斋舍内熄了所有烛灯,晦暗不明,一股冷飕飕的风从窗缝中漏了过来,激得桑秋没有被衾覆盖的后背一哆嗦,加上眼见着那如鬼魅般低语,距离她越来越近的黑影,桑秋的一颗心都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她又不敢大声惊呼,毕竟她现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若是呼叫引来了太多的人,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她女子的身份怕是不好掩藏。
桑秋想到了此刻正在这斋舍中的另外一人,之前她回屋时,分明听到燕承风酣眠的声音,但她方才的那一句呵斥,虽然声音没有放大到屋外,但同处一室的燕承风,只要不是睡死过去,那就一定能听到。
思及此处,她偷偷往屋中另一侧燕承风的床铺上看去,虽然隔得不算太近看得有些吃力,但她还是能依稀辨认得出,燕承风的床上此时只有薄薄一层寝被,且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呼吸的起伏也无,分明人已经不在床上了!
桑秋的大脑急速运转。
山中书院建在山上,三面背靠山林,只有正门口外事唯一的一条上山之径,门口又有阍人看守,若是要混入书院之中,需得先潜入山林,再从山上翻墙入书院,绝不是易事。
如此大费周章,若说是冲着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她是不信的。
她往日里瞧着跟个小白兔似的,连架都没跟人吵过几次,更不可能有什么仇家,谁吃饱了闲着这么空,还特意追到这书院里来?
至于劫财之类的,那也没什么可能,书院里有什么财可以劫的,笔墨纸砚,还是哪位学子的旷世大作?
所以桑秋完全摸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也难以判断出该如何应对,只能偷偷将微颤着的手伸到枕头底下,握住她藏在枕头下的发簪。
这根发簪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备着的,尾部要比寻常发簪更为尖锐一些,本是想着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还可以用来防身,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
她一只手紧握着簪子,另一手伸长探出去,从床尾的凳子上捞起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浑身紧绷。
就在她的神经高度紧张的时候,忽然间,她听到黑影说出了一句她听得较为完整的话语。
“食堂……难吃,好难吃……嗝……”
桑秋手中的发簪差点没握稳。
这,这不就是燕承风的声音吗?!
桑秋一骨碌从床上翻身下了地,借着从窗缝里透过来的微弱月光,大着胆子凑近些一瞧,这像鬼一般吓人的黑影,不是燕承风还能是谁!
她懈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发簪一把塞回枕头下:“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做什么,吓我一跳。”
回想刚才他念叨的那几句话,难不成是食堂的饭食太过难吃,给他痛苦得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虽然是难吃了些,但也不至于吧?
很快桑秋就发现了端倪,因为燕承风非但没有回应她的话,反而又朝着她摇摇晃晃走近了几步。
“喂?”桑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只见燕承风双目无神,看起来呆呆的,仿佛没有看见桑秋一般,竟然还摸到她床铺上去了。
桑秋见他在自己的床上东摸摸,西翻翻的样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老天爷,要是刚才她没醒转过来,现在可就出大事了!
看到燕承风现在的情状,桑秋微怔一瞬后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有梦游的毛病啊!
虽然桑秋对梦游一知半解,但她记得以前有听过,梦游之人不能被强行叫醒,否则容易因受到惊吓而发生危险。
桑秋只得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靠着墙站立,眼睁睁地看着梦游中的燕承风摸完她的床,又走向了她的柜子,打开了柜门。
柜门开启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桑秋的错觉,梦游中的燕承风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变得明亮了一瞬。
“好香,好香……”燕承风动了动鼻尖,似乎找到了目标,从桑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桑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她用来放糕点的盒子吗?
她顿时哭笑不得,但碍着燕承风是在梦游,没有自己的意识,又不能发作,只能安慰自己,是自己做的糕点太香了,这才吸引了梦中的馋虫。
香,是真的香,馋得燕承风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拈了一块栗子糕,直接塞进了嘴里。
桑秋的心随着燕承风的咀嚼一痛一痛的,这可是她仅剩的几块栗子糕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这书院的食堂又如此难吃,她还指望着这几块栗子糕来拯救她的胃呢!
桑秋的内心像是下了场冰冷的大雨,实在忍不住,趁着燕承风吃糕松手的时候,一把将她的盒子夺了回来。
燕承风吃完一块,还要接着去拿下一块,结果拿了个空。他傻傻地呆滞了一会,忽然起身,打开斋舍的屋门,往外走去了。
桑秋见他这样子,到底还是担心他出危险,咬了咬牙,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梦游中的燕承风漫无目的地在书院中穿行,不知不觉走到了另一片屋舍面前。
桑秋抬眼一看,这里是书院的夫子们所住的斋舍。
比起学生们的斋舍来,夫子们的斋舍看上去条件要更好一些,且都是一人一间的。
桑秋生怕吵到夫子们,引起他们的注意,好在燕承风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半夜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些,走着走着,终于停下了脚步。
桑秋舒了一口气,上前打算看看燕承风是否醒转了,手刚触碰到他的背,忽然他一个急转,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有站稳,连带着桑秋一起摔在了地上。
“哎哟!”桑秋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个姿势栽倒下去,桑秋很不幸地被垫在下面,和地面来了个重重的亲吻,此时正背痛腰也痛,龇牙咧嘴地仰面躺在地上,身上还压了个刚刚醒转,正一脸茫然的燕承风。
燕承风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下意识地想起身,手便在身下撑了撑,借了个力。
“啊痛痛痛!”这一撑不要紧,正正好好撑在了桑秋的胸口,痛得桑秋又没忍住嗷了一嗓子,而始作俑者燕承风陡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向桑秋。
他手下的触感又软又柔,还有微微起伏的弹性,这手感……
“你你你,你是……”
燕承风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吱呀”一声,他们面前的那间斋舍的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我们秋秋要掉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