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迪沙看着陆夜白的手,收回了自己看向季挽澜的目光。
“村子离这里并不远。”他手上握着权杖当做拐杖,在前面带路,“今晚你们可以在我父亲第二个妻子的房子里休息。他一定很感谢你们。”
这并不奇怪。马赛人热情好客,这是草原民族共有的豪爽,在外见到陌生人,总是会热情邀请到自己帐篷中做客。
鲁迪沙一边走一边介绍自己村子的情况。
雨水和草地都是自然的恩赐,他行走坦然,并不在意浑身全部湿透,漆黑的肌肤几乎融入夜色中。
他所在的村落不大不小,主要都是住着是他的家人。
他的父亲现在有七个妻子。
他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和十个妹妹。
未来父亲的牛群和遗产都会由儿子们继承。
而他的哥哥们都已经娶妻了。
最大的哥哥有三个妻子,现在她们努力准备帮大哥娶第四个妻子。
——马赛人的一夫多妻是整个部落在遵从的规则,妻子们不仅是口头的鼓励,更会拿出所有的积蓄去帮助丈夫,对她们来说,越多的妻子越能相互支持养育更多的孩子。
至于房子和住处的问题,马赛男人并不担心,所有的房子都是女人盖的,当娶回妻子后,这个妻子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自己用沙棘枝和牛粪泥土做一个自己的房子。
而未来,每个妹妹出嫁都会得到至少十头牛的聘礼。
所以,他们将有足够的牛,可以娶到足够数量的妻子。
门焱一肩一个裹好的湿漉漉的睡袋,紧跟在后面,一边兴致勃勃问关于七个妻子的故事。
“你呢?你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鲁迪沙好像有点害羞,但还是用男人的口吻回答:“我想要一个屁~股和胸都很大的。”这几乎是马赛人衡量一个女性魅力的全部了。
门焱:“谁不想。”
他又压低声音:“听说你们那里可以换~妻。”
鲁迪沙跟着他的声音压低:“你有换的吗?”
门焱:“现在没有。”
鲁迪沙:“我现在也没有。以后你有了,可以来塞伦盖蒂。不过,我要先问过我妻子们的同意。”
门焱:“好说好说。‘们’?你打算娶几个?”
鲁迪沙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我不想像娶父亲那么多,我以后就娶三个妻子就好了。”
门焱自愧不如点了个赞。
雨水哗啦啦仍旧落下。
季挽澜觉得自己像一只落汤鸡,但这不是更重要的。
她甚至觉得有些痛快,将身上的腻歪一股脑冲洗干净。
但雨水对陆夜白的伤口来说,并不友好。
他身量笔直缓步前行,任凭雨水顺着脖子流淌进胸膛,并不在意的样子。
现在可不是保持形象的时候。
季挽澜犹豫了一下,还是脱下防水的破烂外套,从后面搭在了陆夜白身上。
陆夜白一愣,转过头看季挽澜。
季挽澜看他一眼,雨水顺着她睫毛滴落下去,她脸上的灰尘尽数清洗,显出一种狼狈的干净。
见陆夜白的眼神,她不想他误会,别过头去:“伤口少沾水——免得,你又手痛。”
她快走了一步。
草原上的雨水来得快去的也快。
还没到村口,雨水便停了下来,被雨水惊醒的大地都是青草和树叶的味道。
雨水洗过的天空重新被星河点亮。
密密麻麻,如同阳光在水面明媚的斑斓光芒。
这是永不重复的千年画卷。无论多少次,只要看到,总是会被无声征服。
季挽澜轻轻道:“真漂亮。”
她的脸在夜色中有种淡淡的瓷白和不真实的美~感。
陆夜白伸出手去,想要帮她将那被雨水粘在头上的树叶摘下,刚伸出手去。她已转头看另外的地方:“从这里,去桑姆市,应该不远了吧。”
他垂下手,想起了来意,淡淡点了点头:“不远。”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一棵巨大的金合欢树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树的前面是一圈多刺的树枝,在前面便是一圈圆圈的简陋房屋,这些简陋房屋都是独立的,但是围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和谐的圆。在圆的后面,又零星点缀着两颗巨大的丁香树。
圆圈的中间,是牛羊休息的地方。
刚刚经过暴雨,牛粪混着泥巴的水流淌在周围,夹杂着打落的丁香,香味混合着浓烈特别的“大自然”味道。
就像喷着香水的漂亮姑娘打了个屁。
怪怪的美丽。
“到了。”
鲁迪沙欢呼一声,用马赛语叫了什么,先是一个小孩子跑出来,然后陆陆续续其他人都走了出来。
他们看见鲁迪沙都亲热的招呼起来。
陆夜白同时取下了肩上的外套,回身单手盖在了季挽澜身上。
他自称是季挽澜的丈夫,门焱的哥哥,季挽澜对此表示默认。
在陌生的部落,即使看起来没有恶意,但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的。
门焱不肯安心当弟弟,嘟囔:“我也可以假装是挽挽的那个啊,我和挽挽明明关系更好,是不是……”
陆夜白:“你不是刚刚跟鲁迪沙说你没有妻子吗?”
他看了一眼季挽澜:“而且,我觉得换~妻这样的事情,季小姐应该不会同意吧。”
门焱:“……挽挽,你听我解释,我刚刚就是想套套近乎。我不是那种人……”
季挽澜微微笑:“我懂。我懂。”
门焱:“哎,挽挽,你!”
当晚,按照安排和对贵客的尊敬,门焱单独一个屋子,季挽澜和陆夜白一个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就是一个低矮的房间。
房门很窄,弯腰进去后便一眼可以看见用土垫出来的床,上面铺着树枝和树叶,作为特别的款待,他们的床~上还放着一张牛皮和羊皮拼成的床垫。
牛粪火堆的微光中,还能隐隐看到树枝支撑的廊柱。
没有窗户,甚至也没有门,只有一个栅栏模样的东西随便挡挡。
将极简主义进行到了极致。
因为季挽澜和陆夜白衣服都湿透了,鲁迪沙的父亲老族长让他最年轻的妻子送来了干净的束卡和女子穿的坎噶。
还特意送来一个大瓦罐装的雨水供他们饮用和洗脸。
季挽澜脱了外套,挂在外面的栅栏上晾晒,侧身飞快换了外裤。
陆夜白一开始很自觉地到门口去观察情况。
她迅速用取出的雨水简单清洗了贴~身内衣,擦洗了一下,似乎舒服了一点。
但在这里是肯定晾不了的,只能用体温烘干。
陆夜白什么都没换。
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苛刻的自律。
“人数性别和鲁迪沙说的都对得上。”
“一共二十间房子,出口在东边,但是西边的过道缝隙可以过。”
季挽澜心不在焉嗯了两声,捡起被吓一跳掉在地上的内衣,幸好房间黑,烧的牛粪又已经快熄灭,看不清她脸红。
但屋里实在又太黑了。
到了休息的时候,似乎察觉到季挽澜的顾虑。
陆夜白很自觉:“要是你嫌我脏,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睡。”
整个房间哪里有别的地方可以睡,睡牛粪上吗?
而且,也不是脏的问题。
“我没有嫌你……”
她话还没说完,陆夜白便嗯了一声:“既然不嫌弃就好。”
他说罢,便自自然然躺到床~上。
季挽澜:“……”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见她还站着。
陆夜白:“你不困吗?”
季挽澜都要困死了,这么久几乎没有一个好觉,但……毕竟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存在感如此强烈根本无法忽视的陌生人同床。
要是他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拒绝不了。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隐隐传来了暧~昧的声音。
季挽澜脸一滚。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还不太困。”她呵呵干笑了一声说,“我整理整理东西。”
将衣服重新拧了一次水,又慢吞吞擦了鞋,只觉得身上穿的湿衣服都要干了。
隔壁的声音好像渐渐淡下来了。
季挽澜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松完。
声音又重新响起来。
……
季挽澜默默找了个角落,开始整理值钱的东西。
身上除了打火机,腰带,还有值钱的就是从扎哈那里抢来的一万先令。
这么一点钱,就算到了桑姆市,只怕也有点杯水车薪——
她想着想着,又取出手机,开了机,电话只有百分之十的电。
咦?好像有信号!
信号!!
信号就是希望!
她霍然站起来,刚刚走了一步,然后只见已经开机等待加载的手机界面突然一下黑屏,再无动静。
季挽澜:“啊啊啊!”
陆夜白:“我要是你,我应该不会乱动。”
季挽澜:“啊?!”
陆夜白提醒:“刚刚外面下过雨。”
季挽澜惨叫一声:“啊——”
……手机毁了。
隔壁暧~昧的声音一下停了下来,不知道哪个女人想到了哪里去,吹了一声唿哨,其他女人和男人齐齐快活而坦然笑起来。
那边刚刚做了几万次心理建设躺在牛粪糊过床~上的门焱闻声猛然坐起来。
好像季挽澜在叫。
定了一下,又是一声,是真的在叫。
门焱一下热血上头。
他就知道,男人就是男人。
就算季白长得那样周正漂亮的男人,一副睥睨倨傲的男人,看起来根本不缺女人的男人,还是个男人。
他真是昏了头,怎么会真的就让两人住在一起。
就算是他自己,今天看见季挽澜湿透衣衫玲珑婀娜的模样,就算知道季挽澜有男朋友,知道她是同一个课题组的战友,也不一定把持的住。
怎么会相信那么一个荷尔蒙过剩陌生人能够有好的定力?
又是一声惨叫!
门焱抖抖索索伸手摸床~上的木棍,准备抽~出一根过去,一摸~摸~到了一根纤纤细细的,还热乎乎的。
??
他伸手扯了扯。
那木棍竟然自己靠了过来,然后牛粪微光中,一个光头妹子露出了一口白牙。
她用马赛语向他打招呼:“你好。”扑面而来的牛奶和牛血味。
“啊——”
这回轮到门焱惨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