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就是你那个同学吗？长得蛮好看的呀，就是看起来不怎么像个好人。”
仗着沈榆阳看不到自己，辋川围着沈榆阳飘了一圈，又凑近他在他身上嗅了嗅：“戾气真重，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啊……”
“……”
正在泡茶的何半安手上顿了顿，忽然想起现在的沈榆阳已经是魂体，喝不了茶了。
“可以的，他虽然喝不了，但是闻一闻一样可以品尝到茶的精华，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祭祀用过的食物会变得索然无味？”
难道不是因为放的时间久了变质了吗？
何半安半信半疑地将茶杯端到沈榆阳的面前：“外头冷，喝口热茶吧，不然……闻一闻也可以。”
“……”
和辋川说的一样，沈榆阳轻嗅过之后，那杯茶水立刻凉了下来，茶香也淡了许多。
“很甜，谢谢。”
两人中间放着一张小方桌，面前各自摆放着一杯茶，何半安杯口上还是热气萦绕，沈榆阳面前的却已经凉透了。
外人看到这一幕，可能会以为花店老板童心未泯，自己和自己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辋川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柜顶，叹息道：“可惜啊可惜，我只是一介没有实体的柜妖，我也想尝尝汉堡可乐炸鸡的味道啊！”
可现代的浊气太重，他们想化出实体比登天还难。
阳光穿过玻璃跃进了花店中，在沈榆阳脚下落下一道光影，无数只微小的眼睛藏匿在影中窥视着两人，却没有人发觉。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沉默了许久，沈榆阳开口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鬼魂是不害怕阳光的，但是在这种艳阳天，他们的磁场会弱上许多，看上去会更加透明。
沈榆阳之所以要顶着烈日过来，是为了赵观之。
自从他昏迷之后，公司里平时没有什么实权的股东开始蠢蠢欲动，开始打起了他总裁位置的主意，赵观之这个副总的位置他们也不肯放过。
沈榆阳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吩咐下去的事情，赵观之都会做的很好，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会自己拿主意的人，沈榆阳不在的这几天，公司里已经乱成一团。
“所以……？”
何半安看着沈榆阳真挚的眼神，手中的茶杯都要拿不稳了。
“我想让你，帮帮观之。”
“啪——”何半安手一抖，杯子掉在了桌子上，茶水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沈榆阳想给何半安递张纸，却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鬼魂，根本触碰不到，只能看着何半安手忙脚乱地去拿毛巾擦去水渍。
“这一段时间我会找人帮你看着花店，等我醒来之后耽误你的时间也会以酬劳的方式加倍奉上，但你要是为难的话，可以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何半安擦拭的动作骤然停下，沈榆阳的眼神让他回想起了几年前一个同样的艳阳天，沈榆阳也是这样看着他，说了差不多的话。
一样平淡的语气，好像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询，你愿不愿意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无关。可是少年的眼睛却在告诉何半安，他有多么需要他的同意，多么渴望他的救赎。
“需要我怎么做？”
“把我的想法传递给观之。”
“但是……”
何半安一个外人，先不说赵观之会不会听他的话，就算赵观之肯听，他又该怎么解释这些消息的来源呢？
“你不用担心。”沈榆阳垂下鸦羽般的睫毛，目光中有一丝的躲闪，“他上学的时候就很尊重你，你的话，他会听的。”
何半安：“……”嗯？
“呀呀，看来你的人缘真的挺不错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想着你。”辋川又冒了出来，何半安嘴角抽搐了一下，伸出手在背后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辋川飘回到柜顶，何半安重新端起那杯茶，心里有一丝的抗拒，但他还是朝沈榆阳点了点头：“好的，我一会儿联系他。”
沈榆阳抬起头和他对视，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何半安问。
沈榆阳转身看了一眼柜顶的辋川：“他也是，被你亲过的人吗？”
何半安：“……”
辋川：“？！”隐隐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
辋川一再追问，沈榆阳一口咬定他看不见窗台上那盆仙人球，整个屋子里，他只能看到辋川一个非人类。
说这句话时，沈榆阳的目光无意识地看向墙角的红木衣柜。
“唉，小仙人球多可爱啊，你看不到真是可惜了。”
辋川有些失望，但很快也明白了沈榆阳只能看到何半安亲过的‘灵’。
“物体的灵和人的魂是不一样，就像妖可以看见鬼魂，但是一般的鬼魂却看不到妖。”辋川默默给自己提了个档次，“何半安就像是一个媒介，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让你们可以看到我。”
何半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沈榆阳又看了一眼角落。
“那你……除我之外还见过其他人的魂吗？”
老人看起来很和蔼，没什么攻击性，她看何半安的眼神也是万分温柔，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当然见过了！之前老家那边只要有出殡的，我都能看到那些人，他们就坐在棺材顶上，有的看起来很开心，有的很难过，也有的指着自己的子孙破口大骂。”
不过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只有何半安能从辋川的描述中知道一些家庭的琐事，和老人心中的遗愿。
辋川说完之后，沈榆阳的脸色微变，他又侧头往墙角看了一眼。
“喂喂喂，你看什么呢？”辋川挡在了沈榆阳的面前，“虽然我的本体很好看，你也不用这样一直盯着吧？”
何半安微微笑道：“那是辋川的本体，一个用了很久的衣柜，是我姥姥的嫁妆。”
衣柜和这个房间的风格完全不同，也难免会吸睛，他舅舅每次过来都要围着衣柜看上半天，怂恿何半安早日把这衣柜换了。
“嗯。”沈榆阳收回了目光，报出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秘书的电话，你可以让他过来帮你看着花店。”
“啊？我……我说的话他不一定会听吧？”说不定还会被当成骗子。
“没事，这是他私人的号码，你只要告诉他你是我的人就好了。”
“……好。”
何半安拿出手机把电话拨了出去，电话那头是个温润的男声，在何半安报出沈榆阳的名字后，他没有过多的疑问，便立刻应了下来。
“叫他过来干什么？”放下手机，何半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迷茫地看向沈榆阳，后者抬起头看了一眼桌上小巧的闹钟，“最晚十分钟他就能到了，我们先去公司吧。”
“啊？”何半安看着沈榆阳起身，脑袋飞速地转动。
这么快吗，他还没准备好……
沈榆阳眼眸低垂：“要是你改变主意了，我不强求你。”
“我、我不是……”
“那我们走吧。”
“……”
何半安半知半解地跟在了沈榆阳的身后，望着窗外正在度过的美好周末的学生，何半安一阵头晕。
又要和他们寒暄了。
沈榆阳起身出门，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墙角，辋川百无聊赖地蹲在柜顶，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沈榆阳的目光里却不是他。
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了，柜旁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穿着一身寿衣，她的脸白的发青，像是刚从坟中爬出来一样。
察觉到沈榆阳的眼神，她机械般僵硬地转过头颅，冲着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