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回孟府

赶了?大半日的路,终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赶了?回去,孟娆抵达孟府之时?,一小?厮正准备关大门,小?厮听闻外间响起的马蹄声,连忙望去,却见一白衣女子勒着缰绳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眉眼?如画,只脸色有些不大好。小?厮迟疑了?会儿?,还是试探着问:“姑娘可是有事?”

孟娆居高临下的打量他,发现这?小?厮很是面生,她问:“管家呢?”

小?厮见这?女子气?度不凡,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只得道:“姑娘稍等,小?的去通报管事的。”

小?厮话音刚落,内院便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玉叶,在那磨蹭什么呢?”

不多?时?,一个体型肥硕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小?厮玉叶身旁,她在看到孟娆的第一时?间便睁大了?双眼?,继而转脸便去恶声教训玉叶:“你这?孩子!这?是二小?姐,你不去迎接反倒拦着不让进?,怕是活腻了?!”

玉叶又是惊恐又是委屈,眼?巴巴的望了?孟娆一眼?,随即双膝一曲,便跪在了?孟娆马前。

玉叶年岁估摸着还不到十二,总归还是个孩子,且玉叶先前并?没有对她有任何冲撞的地方,她哪会见这?个气?。

她翻身下马,走到玉叶跟前将他虚扶起来,“把我的马牵到马厩去。”

没想到二小?姐居然没有怪他!要是,要是换做大小?姐,定是要狠狠罚他一顿才罢休。他飞快看了?一眼?二小?姐,将二小?姐的样貌深深记在了?心里,他喜欢这?个主子。

玉叶牵过孟娆的马便往马厩去了?,管家引着孟娆进?了?孟府,顺手关上大门,孟娆心道此时?母亲应是歇下了?,便同管家说自己先回康乐苑。

“你下去歇着吧,我自己回去便好。”孟娆道。

管家腆笑?一阵,圆圆的大脸在走廊灯笼映射出来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油腻,“二小?姐啊,方才那孩子是老奴犬子,还望,还望二小?姐您不要见他气?才好呢。”

孟娆微微一笑?,道:“怎会,那孩子挺好的,回去别说他了?,他方才怕也是吓到了?。”

管家恭恭敬敬连连说是。

顺着熟悉的路线回到康乐苑,孟娆一眼?就望见了?那一间亮着灯的屋子——那是樱兰的屋子。

樱兰没睡,应是知她要回,在等她罢。

她信步走过去,还不待她叩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孟娆的眼?帘。

樱兰原本清丽的面庞不知何时?起竟变得有些沧桑,她望着暌违已久的孟娆温和一笑?,她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那是岁月无情的刻画。

进?了?屋,孟娆在桌边坐下,茶壶里的茶水竟还是热的,她倒出一杯轻啜一口,发现竟是爹爹最爱的六安瓜片,她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樱兰坐在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她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小?姐,公子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像是在问她,却更像是早已知晓,只是喃喃陈述。

孟娆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她将茶盏搁在桌上,低声说:“恩,是我没保护好爹爹。”

她说的平静,但重新忆起爹爹已然离世这?个事实?,心里的痛楚快将她淹没了?。

樱兰一声苦笑?:“小?姐,您切莫自责,真要说,樱兰的过错才是最大的,樱兰身为公子的护卫,却还是让公子被?贼人劫走...才...才...若不是放不下小?姐您,樱兰之恨不得追随公子而去...不,不,樱兰哪还有脸去见公子......”

樱兰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到最后竟然微微哽咽。

“小?姐,樱兰已经知晓公子之所以会被?墨隐教的人劫走是谁捣的鬼了?。”

樱兰眼?眸一冷,显然对那人恨之入骨。

孟娆心里有几分明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用?力之大,关节都已泛白,她问:“是孟姝吗?”

樱兰张口结舌:“小?姐,您知道?”

孟娆一声冷笑?,她面上闪过一丝狠决,道:“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一定会。”

看着这?样的孟娆,樱兰再一次觉得,她的小?姐,是真的长大了?。

孟娆又问:“我母亲是怎么回事?”

樱兰神色平淡,道:“已病入膏肓,应是没多?少时?日了?。”

其实?孟朝歌此前身体一直很不错,而她本人也很注意?养生,怎的会突然这?般?孟娆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樱兰听罢却是冷笑?:“她先前那般冷落公子,如今公子没了?她才知后悔。...她对公子思念成疾,之后便一病不起了?。这?全是她自作自受。”

樱兰话语间没有半分对孟朝歌的尊敬,她的命是玉雪之给的,孟朝歌对玉雪之不好,她怎会对孟朝歌有好感,只有厌恶。

孟娆怨是怨孟朝歌,可樱兰这?般说,还是让她心里有些不适,她扶额,道:“别说了?。”

樱兰自觉失言,“小?姐,是属下失言了?,属下忘了?,家主她...她再怎样也是您的生母。”

孟娆没再接话。

默了?半晌,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对樱兰说:“早些休息,别想多?了?。”

次日卯时?,孟娆便醒了?,窗子外的天色还有些暗,且好像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这?阴郁的天气?正如孟娆此时?的心情。

康乐苑总归是承载着太?多?以往的记忆,她想爹爹了?,不知道爹爹在天上过的好不好?

孟娆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又想起清玥。才分别一天,她便恨不得插上对翅膀立马飞过去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般的想她呢?

外间有了?些声响,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孟娆起身下榻,随意?挑了?套素色的衣裙穿上,梳洗完后,便出了?门。

一路无阻的步入了?孟朝歌所住的主院,在一个小?丫鬟的带引下来到孟朝歌的卧房门前,守在卧房门口的两名?丫鬟见来人竟是许久未归的二小?姐,不免诧异,但作为家主身边的丫鬟,这?两位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她们对孟娆行?了?礼,便将门打开了?。

孟娆一进?屋子便觉浓重的药味铺面而来,她微微蹙眉,抬眼?望向里间床榻,透过轻轻晃动的珠帘,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男子。

乐溪。

孟娆自然是不喜他。可已经进?来了?,不上前去慰问几番总归不妥,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过去。

在里间服侍的丫鬟小?厮门见孟娆过来,连忙见礼,乐溪拿着汤匙的手一顿,他侧过脸,看到那个身周带着隐隐威压的美丽少女。

她回来了?,看来,平静日子到头了?。

他调整了?下表情,再转脸看向孟娆之时?,已是满脸长辈对小?辈的慈爱。

“二小?姐回来了??”

靠在床上的孟朝歌眼?睫一颤,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这?个她亏欠诸多?的女儿?,她心口有些发疼。

“娆儿?,快过来坐...溪儿?,你先下去吧,我想和娆儿?单独待会儿?。”

孟朝歌说这?段话也不知耗费了?她多?少力气?,只见她说完后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随时?都会因吸不够氧气?而死去的样子。

乐溪握着汤匙的手有些发紧,他沉默了?不过一秒,便低眉顺眼?的应下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将手上的药碗递给孟娆,柔声说:“二小?姐,记得让家主将药喝完。”

孟娆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知道了?。”

她端着药碗走过去在孟朝歌床边坐下,搅拌了?几下汤药,舀起一勺便往孟朝歌嘴边喂去,孟朝歌却是将头一偏,苦笑?道:“母亲不喝了?,娆儿?,将药放下吧,让母亲和你说说话...”

孟娆想劝她喝下去,可她与孟朝歌这?么多?年的生分,让她不知道怎么开那个口,末了?,她还是说:“母亲,喝吧,喝了?身子还会好起来。”

孟朝歌慢慢阖上眼?皮,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自己的身子,我能?不清楚么...喝药也是无济于事,还不若让我早些死了?去找雪儿?谢罪......”

孟娆无法,只得将药碗搁在一旁丫鬟端着的托盘上,她望着孟朝歌形容枯蒿的脸,将心中藏了?许多?年的疑问问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先前要那样对爹爹和她。为什么,明明爱着,却要冷漠以对。

孟朝歌紧闭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娆儿?,别问了?。全怨母亲,你爹爹的一辈子,全是被?母亲糟践了?...母亲,该死...母亲对不起你们父女。”

她说完便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孟娆心里一慌,忙上前去拍她的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快点!”

好一阵子,孟朝歌的咳嗽才渐渐止住,她将方才捂嘴的手拿开一看,上面血迹斑斑,深沉艳丽的红色,触目惊心。

孟娆也看到了?,她吓的话都说不出,颤着声音问:“母亲,你、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孟朝歌浅浅一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母亲没几日了?,娆儿?,莫要为母亲难过,这?便是上天对母亲的惩罚。”

孟娆怔怔的,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她好像有些明白母亲那种心情,可是,她不想母亲死,这?是她的生母啊!

大夫很快就来了?,那是城里最好的大夫,孟娆见大夫来了?连忙让开让这?大夫为孟朝歌诊治,大夫诊断完后,摇头重重一叹,道:“准备后事吧...!老妇,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孟娆眼?中一片雾水,她忍着泪乞求大夫为孟朝歌再诊一遍:“大夫,您救救我母亲吧,您医术高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对不对?”

大夫为难的看着这?拽着她袖子的少女,刚想再说些什么,孟朝歌便说:“大夫,难为你了?,铃铛,给大夫些银钱送大夫出府吧。”

大夫如获大赦,忙说:“老妇不过跑了?一趟,银钱便不必了?,老妇这?便告辞了?。”

大夫被?丫鬟送走了?,徒留孟娆不解的看着孟朝歌。

“母亲,为什么这?样?”

孟朝歌凉凉一笑?,虚弱的说:“娆儿?,母亲累了?......”

她看着孟娆,眼?神虚无,明明在看她,却又好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娆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孟娆蹲在床榻边,握住孟朝歌枯瘦的手,无声的落泪。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估计还有五万字左右就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