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饭过后,孟娆便腻歪在玉雪之的身边,希望爹爹能让她再出去玩,她也好履行昨日对那个小乞丐的承诺。可尽管她撒娇装可怜使尽浑身解数,平日对她温柔宠溺的爹爹也愣是坚决的半分都不妥协。
“爹爹!我真的好想好想出去啊...”
“真的真的,我身子已经好爽利了!”
“爹爹...你就让我出去吧...”
而玉雪之只是执着一卷书微垂着头很专注的看着,并没有因为孟娆的聒噪打扰而分神。
“爹爹...我昨日答应了那个小乞丐的...你不是告诉我,说做人要守诚信的吗?”
孟娆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昨日爹爹说了让她不要管太多,她却擅自主张对小乞丐承诺给他送吃食,她想,现在爹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吧,可她仍想最后搏一搏。
玉雪之终是把目光从书卷上挪走转而落在孟娆身上,他轻叹,真是拿这丫头没办法,他又如何不知道她出去是要干嘛呢?
“罢了罢了,让樱兰陪你去吧,记得莫要玩太久,你母亲今日回来。”
孟娆简直不敢相信,爹爹居然答应了?!孟娆喜极,低落的神色瞬间没了影,小脸儿上尽是雀跃之色。
“嘻嘻!就知道爹爹最疼阿娆了!爹爹放心!阿娆定速速回来!”
“樱兰,护好小姐。”
“是!”
樱兰是他身边武功最高的护卫,有她在玉雪之也算放心,又叮嘱了孟娆几句,让她不要乱跑,有哪儿不舒服定要及时告知樱兰,孟娆连连答应,“恩!阿娆都晓得的!爹爹莫要太担心!”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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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娆步履欢快的向昨日那个小巷走着,她特意为小乞丐准备了一个食盒,可她不知道小乞丐究竟喜欢吃什么,是以里边装的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各种点心吃食,不知道他不会不会喜欢呢?
樱兰默默跟在孟娆后面走着,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孟娆,这可是自家公子的命根子,她可得看紧了,不然要是有半点闪失,她怕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抵的。
小巷子里空无一人,春日里徐徐的清风将院墙内的春花拂落,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寂寥的青石板路上。
他怎么不在?孟娆顿住脚步,颇为不解的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
樱兰见孟娆止步不前便问道:“小姐,就是这儿吗?”
“是了,可他不在这里。”孟娆回答后也不等樱兰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冲着空巷喊道:“小乞丐!你在哪儿呀!我来了!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好吃的!”
“别躲着!是我呀!昨天给了你桂花糕的!”
“你再不出来我就生气啦!”
......
仍是无人应声,无人出现。孟娆忍不住担心,他莫不是又被欺负了吧?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般的看着樱兰。
樱兰思索一阵,心知小姐怕是不找到那个小乞丐不罢休了,真不知这小乞丐积了什么德了,竟让小姐这样惦记。
“小姐,属下知道有一处常有乞丐栖身的破庙,不如去那儿看看?”
孟娆早就没了主意,听得樱兰如此说,自是没有异议。
“那我们去看看吧!”
由于目的地较远,樱兰再三思量,决定使出最拿手的轻功背着孟娆过去。
“小姐,抓稳了!”
孟娆紧紧的抱住樱兰的脖子,樱兰的长头发不停的往她脸上飘,蹭的她的脸痒痒的,又因樱兰速度太快而不敢拿手去拨开,只得生生忍住那挠心的痒。好容易到了那破庙,樱兰大气不喘,孟娆却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吓的樱兰直说要打道回府看大夫。
“不要!我没事!”孟娆一听樱兰如此说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然后拉着樱兰布满茧子的大手便要进庙。
樱兰见之后孟娆并没有其它什么异样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庙当真是荒废已久,破旧的佛像上、漏风的房顶上、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到处结满了蛛网铺满了灰尘。正是午时,多数乞丐都出去乞讨了,留下就只有三三两两没有了行动力的几个。
樱兰忍着破庙里那股子难以描述的怪味儿,问:“小姐,可有您要找的人?”
孟娆扫视一圈,那几个躺在地上的乞丐都拿着一种她说不清楚的眼神看着她,她一一略过,没有,没有那个小乞丐。她垂下头,拽着樱兰的手低声道:“我们走吧。”
樱兰牵着失落的孟娆踏出破庙,忽闻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忙将孟娆护至身前,冷声喝到:“何方小贼?出来!”樱兰犀利的眸子锁定在一处。她敢断定,庙门旁那个破木板后面绝对有一个人。
确实是有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娆寻不到踪迹的小乞丐。他透过木板的缝隙看着那两个衣着不凡的女子,一大一小,小的那个不就是昨天那个仙童一般的女孩儿吗?她是他记事起,除了奶奶以外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可她那么纯净无暇高不可攀,自己如同一滩任何人都可以践踏的污泥,他不配和她有交集。可...他咬咬唇,抬手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脚不听使唤的迈了出去。
呼,难怪没有察觉到武者特有的气息,原来只是个没有威胁的小乞丐,思及此樱兰松了口气,拍了拍孟娆的背道:“只是个小乞丐,小姐,我们走吧。”
然而这话让孟娆听见却是让她脑中灵光一闪,樱兰所说的小乞丐,莫不是?!孟娆探出脑袋一瞧,果不其然,可不就是他!她推开樱兰,拎着裙子急匆匆的小跑到小乞丐跟前,故作生气道:“可让我找着你了!哼!看见我来了还躲!”
小乞丐站着比孟娆稍稍高些,他望着面前的她,眸子亮亮的,似是被她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低着头,复又抬头,干枯的嘴唇微启,却又什么都没说。
孟娆看他这样子,也不忍再逗弄他,勾起唇角绽放出个明媚的笑容,“好啦!我可没骗你,今儿特意带了好多好吃的给你,”她腼腆的摸了下鼻子,又说:“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随便装的,待会儿你得告诉我,我下次带你喜欢的!”
“......”
樱兰见自家小姐自个儿一个人独自说着,那不知好歹的小乞儿却声也不应个,心下极为不快,语气也变得冷冰冰的,道:“我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就不知应个声?是哑巴么?”
“樱姐姐!”
“小姐!此人如此品性,小姐你何苦在这种人身上耗心费力?”
“他!他是我朋友!”
孟娆有些气急败坏,她心里相信,这个小乞丐绝不是樱兰口中所说的“这种人”,就凭他有那么亮那么清澈的眼睛!
小乞丐见孟娆为了维护他和自己的护卫吵起来,眼中闪过自责与挣扎,他曾发过毒誓,这辈子再不开口说一句话的,可此时此刻,哪怕下一秒就要被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他也还是开口了,尽管长期不说话导致声音沙哑的不成调,尽管,违背自己发过的誓。
“些...谢谢....”他还想再多说些其他什么,奈何嗓子疼得要冒烟,“咳咳...咳...!”
孟娆见他咳嗽,忙伸了手就要给他拍背,却被他闪开了,她拍了个空。
“咳咳!脏...!咳咳咳!”
樱兰见那小乞儿咳嗽走上前便将孟娆拉开,小姐如此体质,感染风寒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她千万可得注意紧了。
孟娆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半晌,见他仍在咳,便伸手进怀里拿出一块月牙白的方帕递给他,讪讪道:“擦擦吧......”
小乞丐费力的憋住咳劲,因为咳太久他的明亮的眼眸弥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目露感激的看着孟娆,摇摇头没接帕子,指了指胸前说:“有了。”
孟娆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有了”,小乞丐马上又说:“昨天,帕子。”孟娆这才晓得,收回帕子,笑嘻嘻的问他:“昨日的桂花糕可好吃?”
小乞丐眸光一闪,点了点头:“恩。”
“樱姐姐,把食盒给他吧!”孟娆转头对樱兰说。
樱兰皱皱眉,将手中提着的食盒递了过去,小乞丐犹豫了会儿,还是接住了。
“这些你且大口的吃,明日我再来,你可不许再躲着我了!”
“恩。”
“小姐,当家的怕是要回来了,咱们该回了。”
孟娆有些不舍,这是她的第一个朋友——虽说这个朋友有些特殊且不爱说话,可爹爹告诉过她,有分别才有再见,况且母亲...
“好,那我走了,明日见。”
“好。”
小乞丐目送他们离开,手中提着沉沉的精美食盒进了破庙。他无视其他起不来身的乞丐垂涎的目光,径自走到一个角落里一个老乞丐的跟前。
老乞丐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靠着凹凸不平的泥墙半躺着,身上多处溃烂流脓的疮口,半阖着眼,进气少出气多的呼吸着,看着跟前的孙子一言不发。
小乞丐也不说话,自顾自的打开精美的食盒,各式各样的吃食映入他的眼帘,他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
“奶奶,吃点。”
看见美味食物没有动容的老乞丐,却因为小乞丐突然出声说话睁大了眼,她浑浊的双眼里透着欣慰,“阿岚,你终是,终是愿意说话了......”
“我,遇到了,一个和奶奶,一样好的人。”
“这些东西是她给你的吗。”
“是。”
“昨天的桂花糕也是吧...”
“...是。”
老乞丐复杂的看着眸光清亮的小乞丐。也不知孙儿遇此贵人究竟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