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已经提前蒸了,掺了些紫米。
出锅的时候米香四溢,热腾腾的,软硬适中。
土豆去皮切小块,下锅用中火焖煮,水快烧干的时候稍微搅拌,片刻后即可盛出,压成土豆泥,加入葱花、香菜末以及适量豆瓣酱及食盐,将其搅拌均匀后,再拌入米饭。
最后用生菜把饭包起来。
这吃法苏绵也是头一次知晓,她印象里,自己只吃过紫菜包饭、寿司、蛋包饭等,如果非要说相像的,也就只有栥饭团了,可内里却不像大饭包这样拌了土豆泥。
比起那些耳熟能详的东北菜,苏绵反倒对这饭团食欲大增。
“吃过么?”苏绵问正在切鸡块的顾墨。
顾墨摇摇头,但眼睛里分明透出了他对饭团的兴趣。
苏绵笑笑,拿出榛蘑泡发。
鸡块先冷水下锅,煮沸后撇去血沫,捞出沥干。
然后起锅热油,下葱姜蒜爆香,加入鸡块翻炒至表皮金黄,煸出香味,倒入高汤和调味料后焖煮半小时左右。
按着东北的口味,苏绵在调味上略偏厚重,比如生抽可以适当多放,增加浓厚的酱香口感。
等最后这道菜出锅的时候,苏绵就靠在灶台边跟顾墨闲聊。
“你是做什么的?”苏绵问出了心中疑惑,“专业试吃员?看你这身材也不像啊。”
顾墨着手又开始包几个饭团,认真地神态倒是跟苏绵如出一辙:“搞科技,吃东西只是喜欢而已。”
“但你做得很好吃。”顾墨偏了偏头,对苏绵笑笑。
噫。
怪怪的。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在苏绵脑海里飘荡着,她连忙晃晃头,把这些诡异的想法晃了出去。
饭菜都盛放在老式的盘子中,盘上还印有大朵艳丽的花簇,但体量又大,咣咣几盘子放桌上,以绝对的气势碾压,成为前厅里最吸睛的崽。
随后摆上碗筷。
梁苑神情明朗了几分:“没想到你们还真能做出来。”
凉菜不必多说,酸辣爽口,拉皮滑溜溜的,伴着黄瓜丝的清香,吸溜一口下去,胃口都好上几分。
小鸡炖蘑菇则是东北名菜了,就连方便面都专门出了这味儿,可见知名度,榛蘑滑嫩鲜美,鸡块香而不柴,入味至极,略厚重的酱香毫不掩盖肉的美味,肉质细嫩,汤也十分好喝。
虽说做法不拘一格,甚至有些粗狂,可也正因如此,反而别有风味。
苏绵从不以高低贵贱来评判食物。
就好比草原上调味简单,切块又大的牛羊肉,跟火锅里的羊肉卷,或香煎小羊排,都有其各自的好味道,吃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氛围又不相同。
那大饭包拿在手里就分量十足,粗壮敦实,一口咬下去都不见少,土豆绵绵密密掺杂在饭粒中,调味鲜美,咸淡适中,又有葱和香菜的清香,外裹着的生菜叶脆嫩,嚼在嘴里既有分量又有味道。
“好吃!”梁苑道,“小妹儿你可以啊,啥都会做,还这么地道!”
连着脸上的郁结都冲淡了些。
“我越瞅你,越觉得眼熟,上次回去我还寻思呢,是不是搁哪儿见过你?睡醒以后,梦里的事儿还记得,但就是想不起你跟那闷葫芦长啥样,叫啥名了。”梁苑一边啃着大饭包,一边含混地道。
在外还要顾及形象,在梦里当然不用那么累。
苏绵早已经不是刚来时那么迫切了,听到梁苑的话,虽然心中一动,好似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怎么都抓不着头绪。
“毕竟是梦。”苏绵甚至无意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梁苑胃口很好,吃了大概一半的饭菜,才放下筷子:“梦里真好,不用担心长胖,也没那些糟心事。”
苏绵总觉得有些心虚。
这难道就像是婚姻一样?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
这次梁苑走后,大约半个月没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苏绵也不觉得意外,反正这个任务没结束,梁苑总会回来的。
她从系统买了好些书来看。
钟锦春的事给她带来太大的冲击,所以这次买了几十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其中有浅显些的亲密关系、原生家庭、爱与恐惧之类的书,也有灵修类,以及晦涩难啃的学术类,比如心理治疗中的依恋、情感依附等书。
她对电脑不大感兴趣,成天抱着书看,连饭都懒得做。
总之,顾墨自从上次那顿擂茶后,再也没吃到过家乡菜。
“好看么?”他去倒水的时候,看见苏绵支着下巴沉思,于是疑惑问。
苏绵摇摇头,夹了书签合上:“不好读,看一页要费好大功夫,你没发现我头都秃了吗?我这发际线,你看看。”
顾墨轻笑一声:“看累了就休息会儿。”
“嗳,中午想吃什么?”苏绵懒洋洋地问。
“肠粉、捆粄、牛肉火锅、生滚粥、奶黄包、虾饺、煲仔饭……”
听着顾墨报菜名似的,苏绵连忙喊停:“贪多嚼不烂,还有那个捆什么?我连听都没听懂,你觉得我能做出来么?你觉得我还有积分买菜谱么?”
顾墨迟疑了会儿:“我借给你。”
苏绵:……????这是什么绝世狗男人?明明是你想吃啊兄弟,这不本来就应该是你出的积分吗?什么叫借给我?!
“送给你,10积分。”顾墨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面有挣扎之色。
苏绵:……呵呵。
当即翻开书,不再理会顾墨。
但苏绵还没看完一页,就又被打断了,这次是因为梁苑来了。
半个多月没见,梁苑变得瘦了很多,脸颊和眼窝凹陷,气色很差,她恹恹地坐在桌边,眼神略有些空洞,跟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已然是天壤之别。
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一步步变得失去神采,这未尝不是一种折磨,苏绵按了按眉心,招呼梁苑坐下。
梁苑先是崩溃大哭,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绵原以为她这段时间是去解决秦天志的事儿了,按理说跟秦天志一刀两断,再用时间去冲淡别人的议论,应该足够梁苑过上全新生活了,可她万万想不到,事态朝着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去了……
“草他妈个狗篮子!”梁苑咬牙切齿,双眼通红,攥紧了拳猛地砸在桌上。
苏绵沉下神来,注视着梁苑,缓声道:“你还没跟他分手么?”
“分手?”梁苑冷笑一声。
自打梁苑闭门不出开始,她以为慢慢都会好起来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上开始疯狂流传嚣张小三对原配动手的小视频,以及她跟秦天志被剪裁拼接过的聊天记录。
所有人都在唾骂梁苑,侮辱还有人肉。
没用多久,梁苑的公司和住址,甚至是学校就都被扒了出来。
从那时候开始,梁苑都不敢开机,只要一打开,社交软件上就有无数陌生人发来验证消息骂她,打电话发短信骂她。
有些是直接骂的,还有些是羞辱她,问她多少钱一夜的,问她私密的。
梁苑只能靠吃药入睡,神经衰弱,一点点异动都会让她如临大敌。
“难道没人质疑真实性吗?”苏绵问。
梁苑笑了笑,疲惫尽显:“有,可那又能改变什么?更何况那记录和视频都是真的,只不过经过剪辑而已……我记得刚开始有人问她跟秦天志离婚没,但她却在微博上维护秦天志,完完全全把我塑造成一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卑劣小三。”
“他们俨然是一家人,而我就是那个道德败坏的插足者。”
“谁会听我解释?”
“相信我的人寥寥无几,但骂我的人却延绵不绝,看他们那架势,恨不得把我祖坟都扒出来鞭打。”梁苑自嘲地道。
苏绵仔细地看着她,梁苑现在瘦得不像样,几乎快脱相了,很难相信这个女孩在不久之前还明朗爽利。
她叹了口气,心中多重情绪却无从开口。
“秦天志那瘪犊子,我给他发消息他装死,直接把我拉黑了。后来我给他打电话,是他老婆接的,对我破口大骂,只恨不能杀了我,还让我离她男人远点,别再骚扰他们了。”梁苑愤恨道。
“真不算个男人。”苏绵千言万语化成一句。
钟锦春的事还能分出个对错来,梁苑这事儿却不好评判。
按理说秦天志的老婆是受害者,她发火报复都在情理之中,但整件事下来却让苏绵觉得背后发寒。
梁苑又道:“就当是我破坏了他们家庭,应该被千夫所指,那秦天志呢?凭啥他屁事没有,躲在他老婆后头攻击我?要死也得一块死!”
“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梁苑不解气地啐了一口。
但在现实中,没人听她说,也没人信她。
“我听他老婆那意思,好像是秦天志把所有事全推我身上了。”梁苑颇为难受地道,“是我勾引他,是我不要脸,是我在他摆明了已婚身份后,还爬上他的床。秦天志可真要碧莲,他怎么不说连开天辟地都是我搞出来的?合着我能强迫他一次,还能强迫他一年多?!”
毕竟是真切爱过那么久的人,如今面目全非,有愤怒,但也有痛苦。
她万万想不到,曾深爱过的人,转脸就冷漠无情,好似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水中月、镜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