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茶中那股特殊的香气，苏绵不太吃得惯，但齿间留香，并且辅以炒米的醇厚，却又让她犯馋，忍不住再来一口。
她按照自己的口味，加了很多炒米和甘蓝，再来一口，越吃越上瘾。
吃罢饭，再啃个盐焗凤爪。
这也是苏绵以前没尝过的味道。
粤东的菜系大多偏清淡，很少有重油重盐的，只是滋味却异常丰富，就像乍一瞥不够惊艳，但却非常耐看的美人一般。
“虽然你人不怎么样，但你家那边的菜是真好吃。”苏绵吐出鸡骨头，客观评价道。
“八大菜系，粤菜毕竟榜上有名。”顾墨谦逊地道。
苏绵一边给自己添饭，一边睨了他一眼，问：“线索呢？刚刚我做擂茶的时候有多辛苦，你可是看见了的。”
顾墨垂首吃饭，好半晌才开口：“再过一个月，你就会知道一切始末。”
“我只是看客。”
“系统也没有任何恶意。”
“系统的功能比你现在所知道的更多。”
唯一有用的信息点是她会在一个月后得知真相。
看客这个词让苏绵很不舒服，就仿佛这是一场游戏，她是斗兽场上的动物，而顾墨则是坐在看台上的高级会员。
“苏绵？”
“嗯？”
苏绵抬眸，正对上了顾墨的视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此时正认真地看着她，温声道：“你很坚强，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苏绵却没由来的鼻酸。
她缺失了那么多记忆，还是会被这样一句话击中内心。
酸涩逐渐蔓延，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渣男，以前没少这样忽悠过小女孩吧。”苏绵垂眸，故作玩笑道。
顾墨失笑：“从来没有。”
苏绵心跳漏了一拍，新芽破土而出，却被她死命按回土里。就在这时，她脑子里亮光一闪而过，她及时抓住，忽而抬头，一双明眸紧紧盯着顾墨，勾出一抹玩味的笑：“上次我问过系统，你没有权限使用积分和钻石。”
顾墨神色没有变化：“所以？”
“所以你是怎么买的盐焗凤爪。”苏绵慢条斯理的问。
“用智慧买的。”顾墨道。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苏绵眉毛一横，把鸡爪子拍在桌上：“你什么意思？”
顾墨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擦嘴，丝毫没有把苏绵的怒火放在眼里，轻声笑了笑，道：“系统再怎么高级，也不过是数据而已，在不改变框架的情况下，给自己创建一个独立的账户，不是什么难事。不信去看看，你的积分减少了没？”
苏绵不信邪地调出积分余额，只见显示出——60积分。
消费明细里，也压根就没有盐焗凤爪这一条。
苏绵倒吸一口冷气，还能这么玩？
紧接着她察觉到不对，折身回了桌边，居高临下望着顾墨，问：“既然它只是一串数据，那为什么能毁灭我的神魂和躯体？”
顾墨叹了口气：“你真想知道？”
苏绵没做声，只是表情已经告诉了顾墨答案。
“事实上人体是由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等物质组成，而物质又是由分子组成，分子由原子组成……”顾墨看着苏绵已经逐渐恍惚的神情，继续道，“原子又可以分为原子核、电子，物理学中把极其微小的粒子称为微观粒子。”
苏绵回过神来，问：“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世界是物质的，也就是说，我们和万物都是由无数微观粒子所组成的。”顾墨顿了顿，看到苏绵逐渐弱智化的表情，化繁为简地道，“系统经由更改粒子轨迹而达到毁灭的结果。”
苏绵听得云里雾里。
见状，顾墨贴心地道：“你可以理解为，他是通过改变数据来操控你的生死。”
吓得苏绵一哆嗦，赶紧终结了这个话题：“别说了，我理科不好。”
顾墨笑了笑，目光中溢出几分柔软。
只见苏绵忽然凑了过来，一双小狗似的无辜下垂眼正望着他，顾墨只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羽毛轻轻拂了一下。
“嗯？”顾墨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怎么了？”
“你是我老公对吧？”苏绵笑得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奸诈。
顾墨察觉出其中必有套路，于是摇摇头：“说不准。”
“就算不是夫妻，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好兄弟了！”苏绵不由分说，扯住顾墨的手臂，“我也不要你的积分，但你能不能拿点钻石出来，给咱们改善下环境？起码也解锁几个新空间吧？我整天这几个地方呆着都快发霉了。”
“连门都不能出。”苏绵又小声嘀咕。
顾墨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整天白吃白喝不干活，确实说不过去。”
“对吧对吧，你也这样觉得吧？”苏绵喜上眉梢。
“给你10个钻石。”顾墨一副大气的模样。
苏绵的笑僵在嘴角。
“不要？”顾墨笑问。
“要要要。”苏绵连忙咬着牙根道。
加上之前存的3个钻石，只能解锁个后院，不能装修前厅，也不能解锁二楼什么的，但聊胜于无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苏绵花了12钻石解锁了院子。
那边顾墨收了碗筷去洗，而苏绵则坐在后院的破秋千上晒太阳。
好几天没出过门了，这会儿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苏绵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舒爽无比。
她在院子里整整待了一下午。
等钟锦春来的时候，她才回到前厅，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明媚。
“老板娘今天满面春风啊，是不是你老公昨晚……”
钟锦春话才说了半截，就被苏绵捂上嘴，她耳朵尖泛起红，嗔怪道：“去去去，瞎说什么，还想不想吃饭了。”
虽然被捂住嘴，但调戏却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钟锦春挑着眉毛，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坏坏的笑意。
“不许瞎说了。”苏绵松开手，“今天想吃什么？要不我做粤菜或者我老家那边的菜给你吃？”
说的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另有用意。
钟锦春是湘南人，能触发记忆的也大多都是湘南菜，避开湘菜，她就不会再恢复相关记忆了。
只见钟锦春摇摇头：“我想吃血鸭和辣椒炒肉。”
眼神清明坚定。
苏绵心知钟锦春是下定决心要恢复所有记忆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从系统下单了食材就去了后厨，准备清洗的时候，才发现顾墨也跟了进来。
顾墨见苏绵看着自己，于是道：“我来打下手。”
“你去把鸭子杀了，放血备用，然后鸭肉冲洗干净，剁成碎块。”苏绵叮嘱着，然后自己去准备辣椒炒肉的食材。
辣椒炒肉是湘南常见的一道菜，虽然简单，但却与北方的味道不同，这其中当然就是佐料和火候的区别了。
而血鸭却是苏绵头一次听说。
血鸭起源于宋朝，成名于太平天国时期。
说起来又是一道颇有典故的菜肴，苏绵倒是很期待品尝它的味道。
青辣椒洗净，在盐水里浸泡几分钟，切成小段。
五花肉切成薄厚均匀的片，将肥瘦分开，瘦肉裹少许淀粉，而肥肉则放入锅中炒至金黄，煸出肥油来，此时再放入瘦肉翻炒。
等肉色变白时，放豆瓣酱和老抽上色。
加入辣椒段继续翻炒，出锅前用食盐和白糖调味。
另一边顾墨把鸭子剁成碎块，放在铁盆里备用，又按照苏绵的要求，用盐将血搅成糊状。
苏绵过来接手。
起锅热油，加姜蒜八角桂皮，大火爆炒鸭块，直至爆出香味，鸭肉脱骨，再下入干红椒和小米椒段，适量酱油、食盐、耗油和啤酒，炒上色后加汤烧开，再转中小火，焖10分钟左右。
最后收汁调味，倒入鸭血翻炒均匀，撒上小葱段，即可出锅。
血鸭色泽呈酱褐，缀以葱绿椒红，光看卖相就很开胃。
饭菜端上桌，钟锦春仍然是迫不及待第一个品尝的。
湘菜一贯下饭，鲜香麻辣，血鸭入味，口感醇厚，酱香和鸭血相融合，又辣又香。
另一道辣椒炒肉，按照湘南的做法，最后没有勾芡，但却另有风味。
尤其是拌着米饭吃，简直香到天灵盖。
辣味顺着舌尖一路钻进脑子里，辣得脑子嗡嗡的。
一边是眼泪流，一边却又好吃得欲罢不能。
看着苏绵泪眼汪汪的样子，钟锦春笑起来，道：“血鸭配着冰镇啤酒，那叫一个爽。”
“是吗？……哈……哈……”苏绵一边扇风哈气，一边推着顾墨去买了几瓶冰镇啤酒。
因为被辣懵了，苏绵甚至没主意到钟锦春越发晦暗的神色。
苏绵没用南方那种小酒杯，而是拿了几个北方烧烤摊常见的大扎啤杯子，一杯起码装一瓶多的啤酒，上层是细密的泡沫，下边的啤酒金黄，透着淡淡的小麦清香，苏绵喝了一大口，顿时只觉得辣味减了不少，又舒爽无比。
钟锦春摸了几根烟出来，分别递给顾墨和苏绵。
饭至一半，三个人聊起天。
“我爸做的血鸭特别好吃，我每次都能吃上好几碗饭。”钟锦春吸了口烟，叹息道，“其实他挺爱我的，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他们该多难受，他跟我妈就我这一个女儿……”
苏绵见钟锦春神情无异，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今天的饭菜只让她想起些无关痛痒的事。
但她却不知，此时的钟锦春内心已经彻底被摧毁，因为她想起了生前最惨痛，最绝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