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 103 章

在见过男子的一时间,李祁愣在了当场,他也曾想象过众多的相见方式,又或者,再也见不到。

却独独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们会平静的在酒楼里相见,那人也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带笑,让他过去坐下……

过去坐下……

嗯?

李祁被刘义一推,这才反应过来,露出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走了进去,又让刘义守在门口。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见了面又不说话?”周景明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酒杯把玩,一边含着笑意问着李祁。

他就那样的坐在对面,粗犷与雅气并存,眼角眉梢都带着克制和风流,明明是个发染霜雪的三十岁汉子,又有着少年人的清亮,如此的矛盾,如此的魅力。

李祁想起当年他娘亲说过的话,“你小舅舅,当年是多少京城女子的梦中夫婿。”

如今,他是信了。

眼前的这个人,也曾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他尝过最好吃的美食,见过最漂亮的姑娘,穿过最美的华服,喝过天下美酒,大殷的繁荣、京城的荣华,在他身上刻下过深深的烙印,他也曾一朝寥落,生不由己,性命朝不保夕,兄长们一个个在身边去世,寻着机会逃离,弃了自己身份姓名,随后又传来天下大释的消息,而后又是孤身辗转在北原州。

可如今,他依然含着笑意,问他为何不说话。

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回响在耳边,语气轻松又戏谑,好似依然是当年那个洒脱不羁的少年,质问着友人的姗姗来迟。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甚至不知道叫你什么?不知道你是不是我想见的那个人?”李祁喝着递过来的酒,竟是意外的烈,一时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余光看到男子的目光,又忍了下来,涨的双脸通红。

明明应该是很严肃的问话,却意外被自己给弄的尴尬,又或者尴尬的只有他自己?

李祁心里嘀咕着,上辈子在病床上躺了两年,用亲身经历的方式知道了,什么叫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这辈子李祁别说烈酒了,才普通清酒都是偶尔沾一下。

若是换做寻常,李祁自然也不会这么不知说什么,但今日面对眼前的人,李祁确确实实的词穷了。

“你想见的不是我吗?”那人放下右手的酒杯,左手也放了下去,不在撑着脑袋,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气势,看着李祁,“祁儿~”

“你……”李祁直觉喉头一哽,真是奇怪,为什么一个曾经连面的没有见过的人,会让他这么难以开口。

“小舅……”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道,又同时被对方打断,周景明笑了笑,“你说吧,我听着。”

“我只是想问你,两年前那副棋子,是不是你送的,你在这北原州……”李祁想问小舅在这北原州还好吗,可是看了看小舅头上的白霜,又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实在是个蠢问题,也住嘴不在多说。

“是,那副棋子,是当年你娘送我的,当年我顽劣,与人打赌输了,欠了钱,又怕家中父母责骂,巧在这幅棋子你娘刚送,不曾记入账上,就拿出去偷偷卖了,还了赌约,后来……也没被抄走,等我回了京城,多方打探,意外找到了当年这幅棋子,又正值你生辰,就送了。”

李祁沉默片刻,继续问道,“你既然都回了京城,还呆了段时间,为何不曾来见我?当时你跑的急,许多尾巴没有处理好,也是我爹帮你留意的,为何不来见见我们?”

周景明笑着摇摇头,解释道,“那时候我已经改名换姓了,如今在这北原州的兄弟,有些就是当初从南方带过来的,他们只知我是一个家道中落,又受过几年罪的少爷,甚至不知我是京城人士,那时根基不稳,如何敢见你们?”

周景明寥寥几句,李祁几乎都能看得到那背后难以言喻的流离颠沛,竟是起了些愧疚之心,自己为何又要去问这些,还用着略有责备的语气。

“我娘她……去世前,一直想着你的,先前她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但也能拖着,后来,听说两个哥哥和你都死了,身体也就一天不如一天,知道后来才又知道,你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李祁说着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拽紧着酒杯。

“如果消息再早一点,或许……”

“呵!”李祁猛的给自己灌了杯酒,一滴泪水悄悄滴入杯中,混着烈酒,被一起咽下,“我说这些干什么?哪来的那么多如果!?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事。”

“那次我跟的商队遇袭,你是真的意外碰到的?还是知道这背后的内情?”不想在回忆过去,李祁干脆换了个话题。

“看样子,江平海那老头没跟你说啊。”周景明抚手一笑。

“什么意思?江大人知道背后的主使者!?他没给我说,难不成这事还跟他有关!?”

周景明惊异的看向李祁,眼中尽是满意之色,“不错,有我当年的三分聪慧!”

李祁……

“你知不知道,江平海是兵部出身,而三皇子对兵部掌控的多,朝中皆认为江平海是三皇子的人,而你们京城去年刚推行的报纸一事,又是太子的人在做,你一个名满京城的知言先生,还掌控着《京都故事》的丰来书肆东家,跑来北原州找江平海,你觉得……有些人会怎么想?”

“这!”李祁一瞬间惊骇的站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与江大人都无此意!我就一寻常白衣,江大人也并不参与朝斗!这简直是……”

李祁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来北原州完全就是出于好奇,这北原州刚归于大殷,整个中原想来看看的人不知有多少,当然,抱着发财梦来的也不少,左右他这个想法也不奇怪。

而江平海这个总督,李祁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平日里看着有些不着调,时而又过于平易近人了些,但真做事起来,却是个认真严谨的人,同样,据他对这位江大人的了解,他更不会去搞什么投靠哪位皇子这种事儿!

根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就想派人杀他!!!

何等可笑!!!

这就是□□羽!?

周景明起身将李祁按回椅子上,笑道,“先前还夸你聪慧,这会儿就耐不住了?”

“呵!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因为一些想都没想到的理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我不明白,为什么?”

“向来如此罢了,有身份的人不好动,就会在一些小动作上动手脚,对于小人物来说,有了点怀疑,就够了。”周景明淡淡说道,让李祁难以接受的事情,在他的语气中,竟是如此稀松平常。

“小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能及时赶来救我?”

周景明眯着眼,依然眼带笑意,连眼角那两条小小的皱纹,都如同星河边的银带,神秘而富有魅力,“因为执行的人,叫王贵,我想,你应该认识这个人。”

随后又将之前自己一直有派人监视王贵,又从他那里得知,王贵的上头想对李祁动手的事情说了出来。

“京城有你的人!”李祁说道,并不是问句。

“是。”

“之后他们还会杀我吗?”

“不会了,而且,这场事情,只是我与王贵的争斗,与你无关。”

“小舅……你对太子……怎么看?”虽然太子可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但被□□羽,差点以子虚乌有的理由给弄死,说是毫无怨言是不可能的。

“过于醇厚,手下多奸佞。”

分明自己长居京城,这些事情还没一个一直在外飘零的小舅来的了解,但李祁也并不尴尬,而是抱着好奇的心态询问着,“为何这么说?”

“太子如今的用人,大多与太子早年相识,他们仗着自己□□羽的身份,胡作非为,偏偏太子却又需要用他们,明知这些人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不用又不行,有狠不下心直接处理掉,导致如今尾大不掉的情况。”周景明冷静的说道。

反倒是李祁思索了起来,“我想这些人最初的时候,应该也是好的,不然也不会被太子看中,可惜,野心和贪念在日复一日的纵容之中被养了起来,他们自持这太子离不开他们,太子也狠不下心自割其肉,便只能任由这些人狂傲自大,如今太子看似势大,其实……不如三皇子得人心!”

“祁儿,你啊……”对面男子长声叹息不已,“是我们误了你,否则又何至于,你如今只能在这谈论天下。”

李祁摇摇头,“哪有什么误不误的话?都是瞎说,我这些猜测,也不过是旁观者清,况且,朝中能者、智者,何其之多,看透这些的,定然不知凡几,只是人在局中,哪能事事如意?更有几人可以和光同尘?”

几番下来,李祁竟觉得这个才第一次说上话的小舅,就如同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亲人,那种源于心底的亲近感,连许多相处好些年的亲人都比不上。

李祁一直相信人与人的缘分,又或者说是气场,有些人,一见便是互道衷肠,情意难舍,有些人天天见面,依然形同陌路。

比如,当年的秦禄明、陈静萱,又比如如今的小舅。

李祁之前还想着不过是个面都没见过的亲人,活着自然更好,已经不在了,自然不过是伤心几日,如今看来,当时的自己是何等冷漠,这样有趣的小舅,当然要长命百岁、荣华富贵加身才好。

“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了,小舅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不能就一直在北原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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